扭过头,看见莲婶也跟着走进来:“小姐在房间,我带你上去。” 我努力按耐住脱口而出的问题,只点点头,跟着她上了楼。往楼梯的气窗眺望出去,正是湖边的花园,也没有人。 呵,我们终究不比一般人更多些机缘。 朝朝的房门一打开,小姑娘就扑出来对着我直哭。我抱她起来,走进房内,替她擦掉了鼻涕和眼泪。 “爸爸是坏蛋!”朝朝一边往我递过去的纸巾上擤着鼻涕,一边抽噎。 我惊讶:“前两天朝朝还说最喜欢爸爸的,怎么一下子成坏蛋了?” 这时,莲婶她老人家终于不卖关子,开口说道:“小姐下午看了一会儿电视,刚好有间小学在做广告,我告诉她,小朋友都要到这个地方去做听话的乖小孩。没想到她说她也要做乖小孩,就缠着先生说想上学……你知道的,先生当然不会答应了……” 我的心中一片澄明,望着朝朝一塌糊涂的小脸,轻轻问她:“朝朝为什么想上学?爸爸请老师回来教你,不好么?” 朝朝嘟着小嘴:“我才不要,爸爸也是这么说,可是朝朝不要。” 我替她擦干净眼泪:“但是,爸爸也是为了朝朝好,爸爸怕其他小朋友会嫉妒朝朝被天神爷爷亲了一下。” “不会不会,朝朝不说,阿花也不说,其他小朋友不知道。”小姑娘紧紧捂住小嘴。 “小君说他都会看《小飞侠》了,可是朝朝还不会。”小姑娘闷声闷气的声音从手指缝里发出来,穿过我的耳膜,直到心底,一阵柔软一阵酸楚。 “阿花,你跟爸爸去说嘛,好不好,好不好嘛!”朝朝贴着我,开始磨我。 “我?”我失笑,扭过头去看着莲婶,不知道是说给她听,还是说给自己听:“我算什么?” 莲婶沉默地回望着我,令我一下子尴尬万分,僵在一旁,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终于,听见她左顾而言他道:“先生在偏厅不知道散客了没有,我下去看看。”说完,向我微微点了点头,就带上门出去了。 我微微一惊,原来,他在。 想到这里,一颗心就“咚咚”跳得厉害,真想呆在朝朝的房间里,永远都不走出去,这样,就不用见到他了。 “好不好嘛,阿花,你跟爸爸去说。以后爸爸再问我,是喜欢他还是喜欢你,我一定说喜欢你。”小姑娘很认真地向我保证。 我有些迟疑地问:“爸爸问过你,是喜欢他,还是喜欢我?” “嗯。”小姑娘大力点点头:“爸爸还说,朝朝喜欢阿花,就是喜欢自己,朝朝是呆呆。” 我不禁微笑,在这个人面前,我已经无所遁形,却赤露地近乎感到心安。 我伸出手,握住朝朝的小手摇了摇:“阿花答应帮朝朝向爸爸要求,不过,朝朝也要告诉阿花一件事情。” “什么?”朝朝抬起头,天真地问道。 “小君是谁?”我不怀好意刮她的小鼻子。 小姑娘“咯咯”笑起来:“不告诉你。” 我佯装生气:“那我也不帮朝朝的忙了。” 小姑娘垂下头想了想,又偷看了我一眼,我忍住笑,维持着面部表情。 终于,她下定决心,吞吞吐吐地说道:“是厨房叔叔的儿子……” 我笑她:“朝朝好小气,一直都不告诉我。” 小姑娘急忙辩解:“我也只有你和小君两个朋友。” 我愣了愣,随即微笑,轻轻替她撸平了小翘辫:“我向朝朝保证,朝朝以后还会有很多很多的好朋友。”
第十八章 我顺着楼梯走下去,拐过客厅是一条长长的走廊,尽头的两扇圆木门微微敞开着,明亮的天光从门缝中透出来。 四周很安静,客厅中也没有声音传出,估计已经散客了。我沿着黑暗的走廊,向那个唯一的光源缓步走过去,站在门外,已经来不及害怕,只得深吸一口气,猛然推开了圆木门。 顿时,我瞠目结舌地僵在原地,浑身的血液直往脑袋上冲,被迎面扑来浓烈的雪茄味熏得目眩神晕。 房间的采光还是很好,可是窗户全都紧闭,屋子里烟雾缭绕,当然还有一股无形的硝烟在弥漫。 一屋子的人,十几双眼睛齐刷刷地扫向我,凶神恶煞,我浑身一个激灵,本能地偏过头去,就望见利罡坐在最里面的一张沙发上,蹙着眉也正望着我。四周坐着的都是些上了年纪的面孔,脸色铁青,各自身后哗啦啦地站着一排保镖,像一谈不拢,就要大打出手似的。 我吓得连话都说不出来,呆呆傻傻地站着,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什么事?”利罡已经别过脸,并不正眼看我,冷冷地问道。 “我……我……我呆会儿再来……”我的舌头开始打结,说话也不太顺畅。 “阿利,女人太多当心肾亏!”坐在沙发上的胖老头第一个拍桌子骂道:“教教她规矩!” 利罡抬起头看我一眼,我的目光与他相撞,脸上莫名的就是一热,连忙慌乱避开,随即低下头去。下一秒,只听他平静地对周围的人说道:“今天就这样吧。” “什么!”在座的几个老头都跳起来:“老六的事情还没个完呢!” “东北的两块地我都要!”利罡的声音不大,那种斩钉截铁的语气却足以令在场的所有人面色一变。 “这不合规矩!”胖老头忍不住叫起来:“老爷子还在的时候,弟兄们早就坐下来四四六六说清楚了!” 利罡低下头,漫不经心地瞟了一眼自己的鞋面,随即抬起眼朝胖老头微微一笑:“今天,我说的就是规矩。” 四周静默一片,谁也不敢接腔。我已忘了窘迫,震惊地望着一切,虽然从老爸口中对道上的事情略有了解,却从没亲眼见识过,今天,总算让我见到了。 有一分钟的时间,空气仿佛凝固住,没有人敢动一动,怕一行动,就要被对方占得有利位置,拼个你死我活。 终于,利罡掸了掸身上的外套,站起来,眼睛直直地看牢我,对几个老头说道:“抱歉,我有点家事要商量。” 几队人马再没说什么,带着各自的保镖,悻悻地走了,偌大的房间里,只剩下我和利罡两个人。 利罡背对着我,站在落地窗前,没有说话。 我知道他今天心情不好,只得远远站着,也不敢上前搭腔。 正踌躇着是不是改天再说,他却主动开了口:“杵在门口作什么,过来。” “哦。”我本能地伸手擦了擦鼻子,顺从地走过去,问他:“我是不是坏了你的事?” 他笑笑:“没有。”声音温和,却听不出一丝笑意。 我问了个很低级的问题:“那帮老家伙被你气坏了,找你报复怎么办?我看见他们都是有家伙的。” 利罡看着我,似笑非笑地说道:“我也有。” 我知道再问下去就显得蠢,只好低下头应了一声:“哦。” “我是想说……”我正犹豫着该怎么提起朝朝的事情。 “如果你想说送朝朝上学这件事情,就算了。”利罡恢复平常神色,打断了我的话。 “为什么?”我不解:“朝朝大了总是要上学的。难道你想把她关在家里一辈子?” “她会很快长大,知道外面世界的险恶,去恨她该恨的人。现在,她还小,就随她去吧。”利罡望着窗外,淡淡地说道。 “朝朝只有读书,只有走出去,才能彻底脱离爸爸的阴影,去过属于自己的生活。”我低声说道:“人生难免会走荆棘路,女人如果没有文化,不能自救,又缺少爱她能保护她的人,就一辈子都翻不了身……朝朝应该拥有更好的人生,不能再像我一样了……” 利罡垂眼看着我,语气很柔和:“你有什么不好?” 我的鼻子开始发酸,只能硬生生别过面孔,说道:“我有什么好?我没有念过大学。” “我捐一间大学让你念。”他站在我身边笃定地说道。 “我是赌棍的女儿。”我咬咬牙,吐出了这几个字。 利罡笑了:“我是黑社会。” 我沉默了一秒钟,才继续说道:“我不是处 女。” “我把上过你的男人都杀光。”他语气平静。 我的心就好像结上的伤疤被撕去,露出嫩肉的微微一凉,随即低下头凄然地笑起来,不是没料的,就知道没有办法说服他。 “你今天站在这座房子里,就要一辈子做它的女主人。”利罡又背过身去,望着窗外,缓缓说道。 我的心中泛过一丝无名的悸动,却是苦的,只得低下头,摊了摊自己的手说道:“外面想作这间屋子女主人的女人已经塞满了两卡车,你不必为了朝朝才这么做,很划不来的。” 许久没有听见回应,我刚想抬起头说话,还没看清他的手势,面孔上就生生地挨了一巴掌,打得我耳朵开始“嗡嗡”作响。 我的左脸颊迅速隆了起来,好半天,我才反应过来,心里又惊又气,捂着面孔大声叫起来:“你打我!你又打我!” “你这个自欺欺人的骗子!”利罡面孔铁青,指着我:“就算教训一百次,都还是学不乖!非打醒你不可!” 我哽住喉咙,水汽堵在喉间发不出声,只能传来破碎的抽噎声。我含含糊糊地对他喊道:“我是骗子,你又是什么?再也没有比骗取一个骗子的感情更无耻的事情了!” 时间仿佛有几秒钟的停滞,他只定定地看牢我,神色难测,许久才回转身去,终于低下头犹自轻笑了一声。 过了很久,也不见他开口说话,我胡乱地用手背抹去眼泪,把心一横,冷声问道:“朝朝的事情到底怎么样?” 他没有转身,只简短地说道:“我说了算。” 我在心中已经有了打算,对他说道:“我每天接送朝朝上学,没有问题。” 利罡这才转过身,直视着我问道:“为什么坚持要送朝朝上学?” “因为只有这样,除了爱之外,她才不会一无所有。”我平心静气:“利罡,我们都已经活得太久太久了,可朝朝的人生才刚刚开始,她要幸福快乐一辈子。” “一辈子,并没有我们想象中的那么长。”利罡缓缓说道。 我摇摇头:“对我们来说,也许并不长,但对朝朝来说,是一段很长的路,她要好好地活下去。” 利罡别过面孔,说道:“我不能向任何人作出收山的承诺,不是我不想,而是有太多的恩怨利益牵扯在里头。” 我认同道:“当然,叫你收山,还不如叫你别现市了。有锦绣一日,便有你一日,不继续往前走,回身只有死。” 他凝视着我,没有说话。 那种眼神,好像我们老早老早就认识了一样,他也有这种感觉么?我恍惚地眨了眨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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