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许瑾城。” 锦绣饭店 21:05PM 培训中心的同事大都喝多了,三五成群的从饭店出来,卓琢落在最后头,他前面是老板和几个会来事儿的销售,薛来算之一,嘻嘻哈哈的不知在哄谁。 老板其实挺憨厚的,刚才席间甭管那几个销售怎么劝酒,卓琢过去敬他他也只叫他量力而行,所以卓琢没喝多,他清醒的等着散场回家。 “小卓老师。” 门口陆陆续续来了车把人挨个接走,最后走的是老板,几个人将他扶上车后,吵闹声一下子灭去,卓琢正抽身要走就被这一声给叫住了。 薛来脸颊通红,带着一身的酒气走到他身边,一手揽住他肩头,“小卓老师不会在等我吧?” “……” “你住哪?我送你。” “薛来,”卓琢从他臂弯下退开,“我们不顺路。” “哎,怎么不顺路?我送你回去,东南西北都顺路!” 卓琢厌恶的噤声,在对方还要说什么的时候准备快步离开,谁知薛来突然醒酒了似的,追上来再次握住他肘弯将他逼停,“我说我送你,听不明白吗?” “好,你送我。”卓琢应得快,他甚至放掉胳膊上挣扎的力道,这样淡然的瞧着他,“送我吧,前面左转,我车停在那边。” 薛来哼笑一声,将人拉到怀中,有一搭没一搭的揉捏着他精瘦的胳膊,“这才对嘛,走,哥送你。” 左拐是一条楼与楼之间的夹道,卓琢撑着薛来一半的体重慢悠悠的带着他走了进去。 “姐,我到了。” 饭店楼下的停车场满了,陆展尧绕了一圈开出来将车子停在了不远处的路边,拿上副驾驶上的礼袋下了车,那头是陆湘云温和的声音,告诉他房间号,还说自己在拿点心大概晚两分钟到。 陆展尧应着,从左边花坛的小路绕过去,正要往大门去时听见了一声痛苦的呜咽。 本以为听错了,那呜咽声又接连传了过来。 陆展尧挂断电话,循着声音退了两步—— 夹道里有一道身影,跪坐在地上,拳头举起,又笨重的砸下去,看起来是没力气了,呜咽声正是从他身下发出来的,可是光线昏暗,陆展尧站在入口什么也看不清。 又等了一会,里头跪着的人踉跄的站了起来,他退到墙边,火光嚓一声亮起,灼烧燃烟叶后很快灭去,也许是察觉到有人在那,他没准备多停留,转身往另一头走去。 陆展尧呆滞在原地,他想追上去,可脚下却似千斤重,火光闪过不到两秒,可那张被头发遮去一半的脸他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 “诶,哥们儿,”地上的人彼时蠕动了一下,苟延残喘的请求他,“哥们儿,帮我,帮我报个警。”
第26章 不必用这种方式跟我强调 “报警前你应该想想他为什么打你。” 薛来鼻青脸肿,视线模糊,听到这话时试图让对方扶自己一把,谁知手伸出去摸了个空,便没好气的埋怨,“趁人之危的狗东西,我一定弄死他!” 陆展尧没理会,他抬腿从骂骂咧咧的人身上跨过,寻着卓琢消失的方向出去,路上掏出手机打了通电话,没多久便有几个男人赶来,裹挟着薛来离开了。 夹道走出去是热闹的街市,人来人往,惟独不见卓琢人影,陆湘云的电话再次打来,陆展尧就站在马路牙子上,有些气馁的环顾着四周,“姐,你到了?” “我都在包间了,你跑哪里去了?” 一个身影在人群中忽现,陆展尧随口嘱咐了一句便摁断了通话。 卓琢走的不快,肥大的T恤松松垮垮的挂在他身上,他的手垂在腿边,指间夹着燃了一半的烟,这样逆着人潮前进,有人避开就有人撞上,他都跟没知觉似的。 陆展尧隔着二十来米的距离跟着他把这条街道走完,转弯后又接着走下一条街道,后来也许是走得累了,他停在自动贩卖机跟前拿零钱买了瓶水,陆展尧忍着没有上前,就这么看着卓琢颓丧的将一瓶水灌完,看他将空瓶子揉成皱巴巴的样子然后扔进垃圾桶,还看着他一路将仅剩的半包烟抽了个干净。 等停下来的时候,陆展尧才发现他们已经在墚子街附近了。 墚子街如今不叫墚子街,它周遭围着绿色的挡板,里头是一栋挨着一栋的高楼,它挂着“柏丽御景”的楼盘名,让人轻易想不起它原先那破烂的城边村的样子。 卓琢就在外围最远的位置停了下来,马路上偶尔有车来往,他不管不顾的立在那,望着那些快要竣工的高楼一动也不动。 嘀——— “操你妈的找死啊!” 车子呼啸而过,卓琢还未回神身子便被一股力道拽去了一边,可能是体内那少的可怜的酒精在作祟,他竟一点也没觉得被冒犯。 来人没多言语,拉着他往人行道上去,将人安置在石墩上坐下后才开口,“你醒着吗?” 还是那副嗓音,总是一副教训人的语气,卓琢懒洋洋的抬起头,隔着头发仰望着面前的人,“我看起来不清醒吗?” 陆展尧脸上的讶异一闪而过,他还是忍着,不让自己伸手去捋开他脸上的发丝。 “几岁了,走路还不看车。” 卓琢听完哂笑一声,“陆大少爷特地回来教训我的是吗?” “是啊,不然呢,你多厉害,值得我大老远跑这一趟。” “那我还得谢谢您,劳您费心了。” “你非得跟我打嘴仗吗?”陆展尧说,“你到底要把自己搞成什么样子才算完?” “我什么样是我自己的事,跟你没关系。”卓琢还坐着,说话时嘴角噙着笑。 夹道里压着人砸拳头的画面,打火机咔擦的声响,被揉成团的塑料瓶和摇摇欲坠的单薄的身子在陆展尧眼前闪过,他其实是生气的,不是气卓琢变得不认识了,气的是许瑾城没有骗他,这两年,卓琢的生活不仅停摆,而且还远远偏离了原本的轨道。 他回过神来,“天不早了,我送你回去。” “不用,我知道你回来了,不必拿这种方式跟我强调,”卓琢回头看了一眼,接着道,“跟我走了那么久你不累吗?陆大少爷打生下来就没走过这么远的路吧?” “卓琢,” 卓琢在他的话里突然站了起来,“我也在想,你到底是联美集团的少爷,还是柏丽地产的少爷,”他回手指向身后的楼盘,“幸好我们之间是闹着玩儿的,否则我连怨你都怨的不踏实。” 卓琢说完拦下出租车先走了,他不觉得委屈,却有一刹那的鼻酸,他只是想起那天站在别墅外的自己,像下水道里的老鼠在窥探甜品店里色泽最诱人的那块蛋糕,他明白,奢侈品永远是奢侈品,什么都不做,也能叫人望而却步。 薛来第二天递了辞呈,培训中心一片哗然,最想不通的还是老板,他追着满脸绷带的人问,“工伤补偿都有啊你辞职干什么?” “哥我真不做这行了,你放心,我还有几个销售做的不错的朋友,我都给你介绍过来。” 从楼上下来,路过了同事和学生,薛来不耐烦道,“行了老板,留步吧。” 话刚说完,只见卓琢双手插兜埋着头从他身边路过,薛来下意识卡顿了一下,舔了舔干涩的嘴唇,最后什么也没说的冲老板点了下头,快步离开了。 谁也不知道薛来这一脸伤是怎么来的,有人问他只说昨晚喝多不小心摔的,中心里连上课的学生都在议论他的事情,卓琢也难免听闻,他坐在办公位置上批改试卷,几个女老师正忙里偷闲—— “看那样子应该是让人揍了,奇了怪了,昨晚上吃饭还好好的呢。” “是啊,这就离职,老板都说当工伤给补偿了他也不带犹豫的,我看八成是理亏,估摸着,”一老师拿手在脸前画了个圈,“是熟人下的手。” “欸对,昨天谁最后走的来着?小卓,小卓老师,你最后走的是不是?你看见什么没?” 卓琢笔尖带出一个红圈,“不清楚。” 那几位则抿嘴的抿嘴,挑眉的挑眉,后又白话了几句,到时间便各自去上课了。 对卓琢来说,薛来今天是找他麻烦还是报警他都没有放在心上,他只觉得昨天打的痛快,而他很久没那么痛快过了。
第27章 你还是那么狗逼 到高峰时段,培训中心又多了三分之一的学生,卓琢的课程安排也随之紧密了起来。 倒是刘纬民,最近法院门口没人蹲他,他心头总觉得有些不安,这天车子开的很慢,刻意在门口马路上晃悠,还是没人来叨扰,他便一脚油门,再停下来时已经在澄春路卓琢住的小区大门前了。 卓琢难得准点下班,车子今天被成皓开走,这会他从公交上下来往小区里去。 短促的喇叭声在耳边响起,他停下来,看见了那辆再熟悉不过的雷克萨斯。 “吃饭了吗?” 卓琢在他的示意下上了副驾驶,听见他的话后简单摇了下头。 刘纬民重新启动车子,“有家馆子鱼做的不错,带你去尝尝。” 餐馆离码头不远,刘纬民说这里的鱼都是当天现捕的海鱼,做法也简单,保留了最原始的鲜味。 可卓琢吃不惯,他觉得有些腥。 “你最近,不来找我了。”刘纬民说着话舀了碗汤放到他面前。 卓琢没想到他还要给刘纬民一个解释,思忖半晌便说了句,“找你有什么用。” 刘纬民一阵好笑,“你现在才知道找我没用?” 刘纬民年长他许多,卓琢此时才发觉,做法官的有一身难以掩藏的气质,这种气质他在陆展尧身上也看见过。 “卓琢?”刘纬民叫了他一声,见他抬眼才接着说,“最近发生什么事了?” “没什么。”卓琢说。 “没什么最好,”刘纬民瞧着他,“其实我有时候挺烦你的,我是法官,不是阎王,我不能无凭无据的把你怨恨的那些人挨个送进牢里去。” “不过有时候我又觉得,你天天来蹲我也挺好,至少你心里还有个奔头。”你还能为这个奔头好好活下去,后半句他没说,他也不太敢说。 “你找我就为了说这个?” “我是想说,如果你不来蹲我是因为你想开了,那最好,但如果你产生了别的想法,我希望你告诉我。” “跟你有什么关系?”卓琢平视着他,“为什么你们都觉得自己可以替别人做主,三言两语就要拯救一个人于水火?真把自己当上帝了是吗?” “卓琢,” 卓琢松开捏着勺子的手,放回了腿上,“没别的事我先回去了。” “不,”刘纬民眼疾手快的起身摁着他肩头让他坐了回去,“我不是那个意思。” 还说,“吃饭,吃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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