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安顺想了想,决定大人不记小人过:“不管宋涸嘴有多欠,看在你的面子上,我跟他的恩怨一笔勾销,大家同学一场,谁又不希望好好相处呢?” 沈洲一脸欣慰地点头,转头又望了眼篮球场上的人,这次没跟那人对上眼。他心情大好地同李安顺道了别,哼着歌走开了。 而另一头的宋涸正忙着跳跃扣篮,落地后一连串打了好几个喷嚏,揉着鼻子不爽地暗骂道:“操,谁骂我?”
第20章 宋涸发现,李安顺好像变了个人似的。 自从那晚在操场上看见他和沈洲走在一块儿后,李安顺既不朝他翻白眼、也不对他阴阳怪气了。 现在去教室上课可谓是一片和谐,后排的占座没人抢了,被老师抽问也没人呛了,就连汇报作业的ppt模板那人都愿意分享给宋涸的小组一份儿了。 宋涸乐得清静,同时又心存怀疑,想着不是沈洲那晚跟他说了些什么,就是李安顺又对自己起了什么别的心思。 不过应该不是后者,毕竟这些天李安顺追求大二某学长的事闹得沸沸扬扬的,那大二的学长据说叫成执,长得帅,还天天晚上搁操场上跑圈锻炼身体,很不幸地就被重度颜控的李安顺给缠上了。 又是送水又是送饭又是送花的,高调得人尽皆知,就连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知找兼职的宋涸都听说了这件事。 七月中旬的某一天,李安顺更是在校园表白墙上实名发布了消息,称晚上要在操场上隆重表白,请大家帮忙去捧个场。 汇报作业的ppt临近截止还剩一大半没做,那天宋涸正巧去小组同学的寝室里赶工,开黑开了几局,磨洋工磨到天黑,出来时路过操场,就撞见了李安顺开个人演唱会似的浩大阵仗。 他不知从哪儿租来个音箱,搬了条板凳坐在台子上面唱歌,好巧不巧的,正是那首宋涸回想起来就鸡皮疙瘩掉一地的《偏爱》。 不过这次是进阶版,没用手机伴奏,他自己抱了个吉他坐在那儿弹。 “把昨天都作废现在你在我眼前我想爱 请给我机会……” 宋涸嗤之以鼻,心说这歌选的还真是别出心裁,“把昨天都作废”,没成功的确实该作废,场地一换,又是一条勇于追爱的颜控好汉。 虽然但是,唱得还真挺好听的。 台下来捧场的大概有几百来号人,乌泱泱的一小片,举着手机闪光灯喊“加油”,一边张望着这场告白的另一位主人公。 另一位主人公成执在哪儿呢? 正置身事外地在操场上埋头跑圈呢。 仿佛隔着一道屏障一样,跟这边的热闹完全是两个世界,他面不改色全神贯注地匀速前进着,连看都懒得看过来一眼。 这尴尬的情景令原本不感兴趣的宋涸也停下了脚步,看来这场告白注定要以失败告终,宋涸愿意花点时间等着看李安顺出糗。 位于焦点中心的李安顺弹唱完一首《偏爱》,放下吉他站起身来,他对这场明眼人都能看出结果的告白表现得十分坦荡,身上好似有无限的勇气和能量,能够应付一切情况。 剖露心声时需要相对稳定的状态,面对面站定或者坐下,眼神要坚定不动摇,静止的姿态才能更好地表达祈求、展示决心,但他连这点都做不到。 成执绕着操场跑了一圈又一圈,李安顺的视线根本找不到定点可以降落,所以说“喜欢”的时候,要以一个扭曲的角度转过脑袋才能看见对方。 不出意料的,没有回应。成执显然比一个因好奇心驱使而驻足观看的过客还要冷漠。 人来人往的操场上寂静了几秒钟,那么多人同时等待一个回应,但都没等到。 然后是唏嘘声,摇晃的闪光灯一盏盏熄灭了,台上的李安顺很会给自己找台阶下,他也似乎早已预料,因此并不感到气馁。 “这音箱麦克风的租金可贵了,不能浪费,”他笑着重新坐下,抱起吉他,同众人说,“我宣布,告白失败!接下来是我李安顺的个人演唱会!” 宋涸对这人的脸皮厚度刮目相看,见闪光灯又一盏盏亮起来,人群很快恢复了喧哗,自己热闹也看够了,便迈开步子准备离开。 转身时余光瞥见个人影,速度极快,弓箭似的朝李安顺的方向射去,旋即传来一声暴喝。 “你要不要脸?!”一个寸头男生上去就给他一拳,恶狠狠地吼道,“成执他男朋友是我!!你当我死了吗?!” 支架上的麦克风贵的一匹,混乱中差点被碰倒,挨了一拳的李安顺手忙脚乱地扶稳了,没有更多的时间安置怀里的吉他,只得一边躲闪拳脚一边不甘示弱地喊:“分手了还缠着人家不放,你才不要脸!” 懵逼的人群很快涌上去拉架,有人喊着要去找保安,眼前的景象与之前在电影院的情形如出一辙,而宋涸从当初的主人公变成了如今的围观群众。 正当宋涸犹豫着要不要上去拉一把时,跑道上的成执已经拨开人群扯住了那寸头的胳膊。 暴动来得快去得也快,成执隔开两人站在了中间,像场瓢泼的大雨浇灭了熊熊燃烧的火焰,李安顺和寸头犹如被按下暂停键一样,都盯着成执一动不动了。 窃窃私语的议论声开始在人群最外围发酵,站在远处的宋涸也能听见一些刺耳的模糊字眼。 拜鹤立鸡群的身高优势所赐,他尚能看清人群中央剑拔弩张的对峙。 成执的声音不大,但清透明亮,有种莫名的穿刺力。 “我们已经分手了,”他望着寸头,缓慢且不带情绪地道,“你不是我男朋友。” 有些话如果不当场说清,任其发展,恐怕会口口相传,滋生出一些令人难堪的麻烦。 成执的话音一落,寸头的身影便抖了一抖,他缓缓把头垂下,像一根蔫头巴脑枯萎了的小草。 李安顺几乎是在同一时间眼前一亮,但很快又与成执对上视线,紧接着听到他说:“你也不会是。” 眼中升起的希望一瞬间没落,李安顺装作没听见,低头整理起怀中的吉他,指尖擦过长弦,不经意的一声“铮”,给这场闹剧画上了句号。 成执松开寸头的胳膊,转身拨开人群离去,回到他那亘古不变一圈又一圈的跑道。 躁动的人群终于还是把支架上的麦克风碰倒了,尖锐的啸叫令在场的所有人都皱紧眉头捂住了耳朵,李安顺看了一眼在地上滚动的麦克风,深深吸了一口气,又长长吐掉。 一旁的寸头龇牙咧嘴地朝众人吼了句“看什么看?!”,便咬着牙要去追跑道上的人。 最后学校保安赶到,三人被带离了现场。 一哄而散的人群仍在津津乐道,争论着这件事中孰是孰非,忙着指点江山,急于揪出过错,兴冲冲地要与亲朋好友们分享第一手热气腾腾的新瓜。 宋涸独自穿越人群往校门口走,不知为何,“恶心、变态”最常从他的嘴巴里蹦出来,此刻听到旁人讽刺玩味地咀嚼起这两个词来,却只觉得胸口发闷,有一种同流合污的罪恶感。 他本来是想看李安顺笑话的,现在看到了,却也笑不出来。 置身事外时似乎要比做局中人时看得更清楚,无论性别与取向,人们在情感上的喜怒哀乐其实是不分高低贵贱的,难过就是难过,宋涸能看清李安顺的表情变化,那种情绪不会因为你喜欢的是男生还是女生而产生分歧。 宋涸后知后觉,自己目睹了全程,期间却并没有冒出过类似“恶心、变态”的想法。 他想,原来这种厌恶是仅仅针对自己和沈洲的。 只要与自己无关、只要不是沈洲。 一路神游天外地回到家,推开那扇门,听见响动的沈洲照例从卧室里探出头,一句“回来啦”,横亘在空旷寂静的黑夜里。 宋涸习惯于刻意无视他,或者一出声就没好气地呛他,两个人的相处几乎从来没有平和过。过去的三年里,他们之间的关系靠“宋祁”这个人来支撑,现在宋祁没了,沈洲却没有因此终止他的慷慨。 宋涸刚搬来这间出租屋时也想过要做出改变,在饭桌上的那句“谢谢”其实是他下定的决心,决心要放平心态跟沈洲好好相处、尽力寻找和谐的平衡点,却在不久后猛然窥见了沈洲对宋祁怀有的异样情感,那种感觉就跟夹菜夹到一筷子血呼刺啦的虫子尸体一样,禁不住要怀疑之前下咽的每一口饭菜。 无论何时回想起来,意识到那三年的慷慨原来都是建立在他对自己父亲的喜欢上,宋涸就感到身理不适的恶心。 他恨不得把肚子里被胃液消化掉的肉糜全都呕出来,仔细翻找其中的虫子尸体,结果发现全是虫子尸体。 钥匙摔在玄关的鞋柜上,发出哗啦一声响,呼噜已经把他当作这个家的另一位主人,尽职尽责地凑上来蹭蹭他的裤腿。每天回家的流程好像都差不多,一句“回来啦”、一连串小猫的呼噜声。 宋涸换完鞋湳諷走进客厅,才发现桌上摆着一小碟剥好的鲜红石榴籽。 沈洲偶尔会出门买些应季的水果回来,但他吃得很少,给草莓去蒂、柚子去皮、西瓜去子,比起吃,他好像更喜欢浪费时间在重复且枯燥的各种琐事上。 又一次被无视了的沈洲已经习以为常,上次陆以青把宋涸的军训照推给沈洲,他就顺势加了林港大学的表白墙,今天无意中刷到李安顺要表白的消息,估计对象就是他上次帮忙牵线的那个跑圈帅哥,他本来想抽时间去凑个热闹捧个场的,反应过来时才发现自己那点空闲的时间只够剥个石榴。 去是去不了了,但这并不妨碍他对李安顺的表白结果感兴趣。 “你们班那个李安顺表白成功了吗?” 缓步行至客厅,沈洲抓了把石榴送进嘴里,说话的同时嘴角溢出些鲜红的汁水,他抬手随意擦了擦,一脸期待地等着宋涸的回答。 石榴的汁液染红他的双唇,使那两片平淡得毫无存在感的唇瓣看起来饱满又湿润,宋涸没由来地想起之前那个遭受了蛊惑般神志不清的索吻,至今仍不知由头,被他烦躁地归类为鬼上身。 他错开视线,低头抓了把石榴扔进嘴里,石榴的味道鲜甜多汁,软籽被齿尖碾破时散发出些微的苦涩,他不想做更多的解释,只说了个结果:“没有。” 沈洲脸上的神情有几分得意,似乎在说“怎么样,石榴很甜吧”,嘴上却说:“真是可惜,我还挺看好他俩的。” 以这种聊天气似的口吻随口聊着两个男生的感情,会给人一种错觉,好像同性恋已经十分寻常普遍,不必避讳、不必隐晦。 可是宋涸仍记得在操场上听到的那些浑话,揶揄和嗤笑,光是亲耳听到就需要付出勇气,沈洲却显得无所谓,站在台上的李安顺更是光明正大,勇气可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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