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勋就那么定定的看着他,心底是连自己都不清楚的复杂情绪。 “打官司是吧?你让他去告。”冯锡尧冷笑,纤薄优美的嘴唇勾出浅浅上翘的弧度:“打一个是打,打两个也不嫌多。徐律有经验,让他去处理,”男人从桌上的烟盒里摸出根烟叼在嘴上,跟着用Zippo点着,深深吸一口再徐徐呼出,那些话也不知道是说给谁听的更多一些:“法律和金融这么市侩的东西,从来都是向有钱人倾斜的。这个道理不懂?齐总你第一天出来混的?好比打官司,你一个普通老百姓跟权贵拼,你心疼那点律师费,人家律师还看不上你那点小钱。资深的大律都去帮权贵去了,就算权贵是黑的,他可以把黑的减成灰的,先在法律上获得缓口气的时间,再去洗成白的。法律面前人人平等?你首先在钱上面就不平等,获得的资源就不平等,谈什么平等?权贵可以找到一流的律师,而你一穷二白只能得到那些只有一腔热血刚毕业愣头青们的法律援助。他要告我们违约,尽管告去,房子不退,按判决来。” 沉默旁听的丁勋嘴角抽抽,怎么听,这话都不是那么简单的在说业主要维权退房如此表面的事儿。 冯锡尧也不理会丁勋怎么想,干脆坐到沙发上,交叠起双腿:“……业主找到法律援助了?那些刚毕业的的小年轻谈理想?谈法律的公正和严肃?谈为民请愿?哈,行啊,怎么不行!有本事就打官司好了,我看看他们的理想正义能坚持多久……不不不,我怎么可能做那种下作的勾当?我们有合同,里面写的清清楚楚,我又没违约,凭什么受他要挟退房?……律师说了?让他去建工局房管局查资料好了,媒体曝光随意……当初销售说的?谁说的找谁去,有证据吗?合同里有吗?宣传资料里面有吗?……耍流氓,那是他没见过真正的流氓什么样。小律师你甭管他,让他折腾去!他那点纯真的理想不接地气儿,现实面前屁都算不上。等到被一文钱逼得走投无路,饭都吃不起,伟大的情操伟大的理想?拿什么谈理想?又有什么资格谈理想?理想早他妈饿死了。” 丁勋算是听明白了,这里面夹枪带棍的,那些情绪多多少少是说给自己这个“真正的流氓”听的。 一时间真是啼笑皆非。那种久不曾出现的喜悦由衷的泛上心头,犹如沉寂了一个冬天的麦苗,从土地里冒出了新芽。 这个让齐乐明懵逼的电话总算挂了。他不知道他家老大办公室有“客人”,所以原本就是个芝麻大的小事儿,结果让冯总借题发挥并且超常发挥了。 “不好意思啊,丁总,”冯锡尧也没站起来,翘着二郎腿要笑不笑的:“坐,有话尽管说。我让前台小张帮你泡杯好茶?” 三十四岁的男人不再像六七年前那么气盛冲动,何况他眼下知道了真相。 “锡尧,”时隔六年,已然陌生到令人心悸的熟悉称呼:“下班一起吃个饭?” “哈!”冯锡尧侧过脸往窗外看,很好的掩饰了自己的震惊:“今儿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丁总怎么这么客气?不是不再手下留情了吗?还是改用怀柔战略了?” “不是,”丁勋做了决定,干脆站起身:“有些话我觉得在公司不合适谈,所以约你的休息时间。” “哦,我得看看安排。”冯锡尧拖长音,飞快的在心底盘算着对方的企图。他有点不知所措了。恶语相向他早已习惯,眼下丁勋这般又是演的什么折子戏? “没事。”丁勋不气不恼不急不慌,风度好的不像样:“今天忙就约明天,明天还忙就约后天。” “丁勋,”冯锡尧咬了咬牙:“你别来这套,你给个痛快话,想干嘛?” “我撤诉了。”丁勋看着他的眼睛,暗沉心底困扰自己多年的情愫慢慢泛上来:“锡尧,我要和解,官司不打了,条件随你开。” * “所以,不过就是你知道了当年自己本该记得的真相而已。”冯锡尧脸上一点看不出来情绪的变化,兴致缺缺的样子:“就为这个,你觉得愧疚,所以官司不打了,撤诉,八千万补偿明知道是我漫天开价,你也认了?” 丁勋总觉得他这话哪儿有问题,可是细琢磨又琢磨不出来,只能点点头。 谁料喜怒无常的冯大少直接一拍桌子,好悬把玄米茶震翻,笑容阴恻恻的:“丁勋你他妈什么意思?财大气粗,八千万是补给老子卖P股的钱?!” “不是。”脱口而出的回答是本能,求生的本能:“只是表示诚意而已,锡尧我——” “连名带姓。”冯大少不耐烦的表情打断他的话,强势又专横:“要么叫冯总。” 那种感觉说不清道不明,丁勋觉得不是个滋味,可是只能乖乖低头:“好。” 谁知道这样的让步一点没换来冯少脸色的缓和,清隽俊朗的男人看上去更不爽了:“丁总的意思也表达清楚了,那我就不打扰了,官司不打就不打,这么多年我也烦了。至于八千万,冯某却之不恭,回头让财务跟丁总联系一下,直接转账。对了,”冯锡尧用中指叩叩桌面:“既然八千万丁总都不介意了,那干脆把公司股份一块儿清算得了。” 沉默了几秒,丁勋声音沉沉:“你就这么想跟我撇个一干二净?” “对。”冯锡尧痛快的点头:“话都说开了,都是男人,磨磨唧唧没意思,以后大家各自阳关道,挺好。” 冯大少舒服了,丁大爷不舒服了。 “不退。”他不是小心眼子,只是重新做朋友的要求不仅难以启齿,而且目前看来也是一厢情愿。 “哈。”冯锡尧吊儿郎当给自己点根烟,随手把烟盒扔桌上。 软中华在桌面上滑了一揸的距离,停在靠近丁勋这边的位置。 “丁勋我真搞不懂你,”冯大少挑了挑眉,呼出口烟气:“按照你的赚钱能力,紫勋这点儿股份每年分的红只能算是小钱。总不至于丁总慧眼独具,觉得紫勋将来能独霸一方前途大好吧?” “我不要你分红,”丁勋很诚恳的表情:“你每年赚多赚少,自己留着就好。你给我一块钱,承认我紫勋的股东身份就行。” 冯锡尧作势惊恐的搓搓胳膊,抖落一地鸡皮疙瘩的样子:“卧槽槽槽!丁总你这样子太恐怖了!大杀招啊!昨晚睡得迟脑子不太好,你别绕我,啥目的咱不兜圈子打直球行吗?” 丁勋咽了下口水,到嘴边的话转了个弯:“我能回公司上班吗?” 冯锡尧不说话,上上下下打量他。 桌上的六菜一汤基本没怎么动,两人都没什么胃口。此刻更是连点儿热乎气都没了。 “我冯锡尧老孔雀开屏,自作多情的猜一下哈,”冯大少抖抖手上挂了半截的烟灰:“丁总该不会还想着重新做回朋友吧?” 听出对方话里的嘲弄,丁勋看着他,神情平静:“如果我说是呢?” “大可不必。”冯锡尧回答的又快又直接:“朋友这种事,哪有强求的道理?丁勋,我承认七年前,那种惺惺相惜并肩作战的感觉很美好也很值得怀念。可是过去的毕竟已经过去了,谁能一直站在原地踏步止步不前?六年间没打交道,你变成什么样我不知道,我变成什么样你也不知道,指不定价值观都错位了。再固执的因为念旧,到最后大家都尴尬。如果是因为该死的补偿心理,哈,更没必要。那天晚上不至于给我留下什么心理阴影,这么几年我身边女人也没断过。何况我这人俗,八千万补偿款更合我胃口。他日江湖再见,打个招呼,也算是场面上的朋友。你说呢?”
第33章 送走了李瑶,冯锡尧开车回家,开了门四周撒摸一圈,径直摸到厨房。 “妈您好好歇着就是,我不是请了个家政阿姨做吗?” 冯妈妈回头,看着自己儿子,憔悴的脸上露出笑意:“家政阿姨做的饭菜哪有妈妈做的合胃口?我记得你最爱吃妈妈烧的鸡翅和狮子头,趁着现在能做,多做几回。” 冯锡尧站在门口不吭声了。缓了好一会儿才缓过那口气。 “你瞧妈又乱说话,”冯妈自打病情反复,情绪上就很脆弱,此刻更是红了眼圈,慌张的抹了抹:“妈不是吓唬你,你别担心,妈好着呢……对了,李瑶那孩子不错,妈挺喜欢她的。” 冯锡尧点点头:“您喜欢就好,回头我来找人安排,争取年前把婚事办了。” “只是,”冯妈吞吞吐吐的,不大敢看自家儿子的眼睛:“尧尧,妈觉得,你好像对李瑶,不是太喜欢……” “挺好的,”冯锡尧心烦想抽烟,手都伸到裤袋里又抽了出来:“年纪在这儿总要结婚,李瑶挺合适的。” “唉,妈也不知道说什么好,怪矛盾的……”冯妈重重叹口气:“一方面想着你也老大不小了,找个女人安稳下来比什么都好。另一方面,妈又不想这么逼着你为了结婚而结婚……妈是不是太自私了?” “妈您这都瞎琢磨什么呐。”冯锡尧笑,过去轻轻搂了下冯妈孱弱的身体:“不是为了结婚而结婚。李瑶,挺好的。妈,不是谁都能像你跟我爸那样,刚刚好遇到彼此。”松开手退后两步,冯大少轻松的扮个鬼脸:“你儿子不会委屈自己的,何况婚姻里面,有点喜欢也就够了。” 冯妈仔细凝视着令自己骄傲的大儿子,吸了吸鼻子:“妈妈就你这么一个孩子,特别希望你能幸福开心。婚姻里面鸡毛蒜皮的事儿太磨人,有感情会好过很多。” 冯锡尧哄小孩样的哄冯妈妈:“妈您就是想太多了,真的,没那么夸张……” “妈到现在都记得,几年前你跟邓欣在一块儿那会儿。儿子你知道吗?你跟妈妈提起邓欣,眼睛里是带着笑的,那种喜欢骗不了人。”冯妈妈几分愧疚:“刚才妈妈观察你跟李瑶,不一样的。就算李瑶这姑娘真不是你找回来哄妈妈开心的,你对她也跟对邓欣的感情不同。这么多年,妈再没见过你那个样子……唉,好好个姑娘,怎么说没就没了。不然不管怎样,什么门当户对什么各种各样的条件都不重要,妈啥要求都没了,你喜欢就好……” “那要是邓欣还在,却无法生育,妈您也不介意?”脱口而出的话还没在空气里散开,冯锡尧就意识到自己失言了:“妈我胡说八道的,人都死了,哪有什么如果。” “无法生育。”冯妈妈显然当真了,喃喃的边想边说:“也不能说不介意,可是跟我儿子的幸福比起来,也没那么重要。” 眼眶发热,冯锡尧有点顶不住了:“妈咱不胡思乱想了哈,狮子头好了,我先尝一个。” * 冯锡尧被气笑了:“注资?凭什么!” 财务总监王娜站在办公桌前面,手里抱着一沓子资料:“丁总是股东,虽然他这几年没过问公司的事儿。会计师事务所和律师把所有注资增值的资料手续都准备好了,注资账户八千万已经到账,只要我这边再去走个流程,钱就能转进公司账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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