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忙,哪有空去他家看书。 瞿青野望向堂后的走廊,老头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进去了。 “刚才叫你什么?” 对方顺着他的目光看了一下,似乎不确定瞿青野想要的答案是指什么,但还是语气很轻地开了口:“阿林。” 他转过头,视线恰巧与少年对上,于是进一步解释道:“甘觅林。” 这么近,昨晚的灯光太暗,瞿青野没看清对方眼下落了几粒浅淡稀疏的小雀斑,像是不甚明显的光影。 甘觅林。甘觅林。 瞿青野伸出手指,不偏不倚地落在对方左唇角旁的梨涡处:“为什么只有一个?” 眼前的人似乎有一瞬间的愣神,但很快又垂下眼睫,看了看那只抵在颊边的颀长食指,然后同样抬起了自己的手,也碰了碰那处梨涡旁,不经意间指尖相触,随后立即撤开。 “我也想知道。”甘觅林对他笑,梨涡更深了些。 瞿青野收回手,思索着刚才对方碰到自己的那根手指,指腹有因经常穿针引线而形成的薄茧,但又柔软灵活,带着轻微的热意。 像在梦里见过。 —— 开学后的日子如书页翻飞,瞿青野周末收拾房间的时候,才注意到桌面角落放着还没归还的手电筒。 他打开手电筒,微弱的光线在白天显得轻若鸟羽。 瞿青野到西南角的时候,看见甘觅林正坐在门口的矮木凳上,一只手拿着塑胶管往盆里接水。他走近才发现甘觅林身后躲着一只看不出毛色的狗,小狗眉眼耷拉,看起来情绪不高。 甘觅林察觉到水里有了倒影,抬头望见少年站在身前。 “之前怎么没见过它?” “农村的狗都是放养。”甘觅林笑了一下,随即又轻皱起眉看向那只小狗,“不知道又掉进哪个水沟里了,一身泥。” 盆里的水蓄了一半,瞿青野接过塑胶管,看着对方将小狗拎起放入盆中。管道里的水被太阳晒得温热,升起一股塑胶味,小狗像在融化,结块的污泥被水流冲洗干净,露出土黄色的皮毛。 “叫什么名字?”瞿青野伸手揉了揉它的脑袋,小狗立刻咧嘴吐出舌头。 “大黄。”甘觅林舀起一瓢水浇在它的后背上,“平时见陌生人也不叫,不会守屋,讨饭也只找隔壁要。早知道不如养只猫呢。” 瞿青野听后想了想,忽然开口:“我家有猫。” 甘觅林看了他一眼,少年正目光直白地盯着自己。 “来看吗?” —— 阿阳没想到这辈子还会看见瞿青野的后车座上坐着其他人。好像是甘爷爷家的小林哥。 他照旧将自行车停在门边,只是这次一起进屋的是两个人。 今天更是闷燥,院中蜻蜓成群低飞,东边覆了大半边天的乌云正在逐渐蔓延,这边却还日光毒辣。瞿青野给他倒了杯凉白开,转头就看见自己的猫凑到了甘觅林的脚边。 兴许是很少在家见到陌生人,白猫伸出爪子扒拉着他的裤脚,甘觅林蹲下身,刚想伸出手摸一下,小东西却迅速逃走了,消失在后门。 “平时它也不让我碰。”瞿青野习以为常,将水递给对方。 甘觅林站起身,看见厅堂的半面墙都立了书架,琳琅满目的书籍被玻璃柜门罩在里面。 “整理得这么好?”甘觅林走近了些,仰头数着书架有几层。 “春天会返潮,有些书容易发霉。” 他正一本一本地默念着书名,却忽然感受到背后有气息在靠近,思绪瞬间卡壳,却也没敢回头。甘觅林的目光从书脊移到玻璃上的倒影,原来自己刚到瞿青野的耳尖,之前他说在读高二,就觉得还在长身体,罩在宽大衬衫里的身形也尚显单薄。可当瞿青野与自己的距离缩得极近,才发觉对方的身量似乎已从少年过渡向青年,宽阔的臂膀甚至能够完全将自己圈在怀中。 倒影里的瞿青野并没有在看他,而是仰头巡视着最高层的书架,过了一会儿就抬起手打开玻璃门,从架子上抽出了一本书。 压迫感退去,少年抽了把椅子坐下,目光始终没有与他对上,只漫不经心道:“想看什么随便拿,拿不到就叫我。” 接下来就陷入了彻底的沉默。 甘觅林不想制造出太大声响,于是迅速地挑了本书,坐到桌子的侧对面。其实这本书没什么故事性,全是在讲些理论知识,天气又闷,一个字都看不进去,他翻了几页就没什么兴趣了,半倚在墙边发呆,视线却落在少年身上。 其实他什么也没想,只是觉得自己似乎很久都没有感受过这样的氛围了。 他当年还在上学的时候,女同桌也很喜欢看书,虽然都是些课外杂书,但沉浸于字里行间的表情十分认真,与此时的瞿青野一模一样。 只是他回不去曾经的那间教室了,他现在在瞿青野家。 不知过了多久,忽闻屋外闷雷滚动,甘觅林转头望向窗外,太阳未被彻底遮挡住,丝丝缕缕地穿透破碎的云层。 雨水瞬间泼洒而至。 院中噼里啪啦。 檐下窗台绽开水花。 阳光与雨珠同时穿过指隙,甘觅林收回手,发现瞿青野正在望着自己,于是笑了笑:“下白雨,娶龙女。” 瞿青野瞥了眼墙上的挂钟,甘觅林也顺着看去,原来自己已经在这里待了一个多小时。 少年皱了下眉,随即合上书,甘觅林想着是不是自己在这儿有点打扰到对方,不过也确实该回家了。 “你有午休的习惯吗?” “可以借把伞吗?” 两人同时开口,甘觅林稍稍一愣,却先回答了对方的问题:“有时候会。” “那就去睡吧,”瞿青野站起身,指了指后门的走廊,示意对方进去,“雨大,泥路不好走。” 甘觅林看着他,没拒绝,在雨声淅沥中走进内屋。 比起外面摆满的书架,这个房间显得干净而空荡,当他看到那张床的时候,才意识到自己正站在瞿青野的卧室里。 瞿青野不和村里人打交道,自然也没有布置客房的需要。虽说午休是件很平常的事,但认识没多久就躺在一张床上,甘觅林感觉的确有些奇怪。 然而少年坦然自若地打开衣柜门,从上层拿了个枕头出来,转过身时目光平静。 —— 甘觅林侧身盯着面前的白墙,身体像是要挤进犄角旮旯,一格一格地数着蚊帐细小的洞。 如果不是被子长度有限制,估计他真要掉进床缝里了。 风雨被紧闭的窗户隔在屋外,因此身后瞿青野的呼吸声就愈发明显。甘觅林不知道少年睡没睡着,只是无意识地将自己的呼吸调整到同频,悠长而有规律。 忽然,一股气流挨近了后颈,不同于下雨时的凉风,这气息带着温热,让他觉得脖颈发麻,瞬间不敢动弹,屏住呼吸。 耳侧传来压低的人声,像是带着倦意,有些发哑:“被子透风。” 风禾村的夏末仍与酷暑无异,即使下雨也仅仅是将毒辣的阳光隐去,气温却并未下降,虽然两人隔得远,被子间有空隙,也不至于有多冷。 “听说你们用木槿叶碎末洗头?”那声音更近了。 “嗯,”甘觅林仍然盯着白墙,“老一辈说清热止痒。” 终于,他感受到瞿青野的鼻尖蹭上了自己的颈间,像是在细细地嗅着什么。甘觅林一抖,那片皮肤开始缓慢地发热发痒。 看来木槿叶也没用。 甘觅林怀疑自己被魇住了,身体僵硬,所有的感官都聚在后颈处的皮肤。然后突然在某一瞬间,有种尖刺的触感从那里传来。 他“嘶”了一声,立刻回过头,看见瞿青野还是用一种极为平静的眼神盯着自己,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 甘觅林抬手,摸了摸脖子,多了个牙印,不深不浅,但没破皮。 瞿青野没说话。 甘觅林本来觉得该问点什么,但被对方这样看着,不知该如何开口,只好坐起身,伸手要去掀蚊帐。 少年无声地观察着甘觅林从自己身前跨过,然后在他捞起蚊帐打算下床的时候才有所行动,一把拦腰将甘觅林带了回来,施了力度直接把人箍在怀中。 “你……” 话未出口,耳垂处传来了同样的触感。 “不是打听过我的事情吗,”似乎轻了些,啮咬变成了啄吻,“张婶没告诉你这个?” 告诉什么? 甘觅林来不及思考,身下似乎又传来一种难言的异样感,某样灼热而硬挺的东西此刻正直直地抵在自己腿根,欲望滚烫毫不掩饰。 其实甘觅林是听门口大娘们闲谈才知道他家有很多书的,并不是刻意要去打听,该不会误导了瞿青野以为自己对他图谋不轨吧? 甘觅林有些懊恼,更觉得慌。虽然体型不如瞿青野,但好歹平时也常做农活,一时竟也有力气挣脱少年的桎梏。又或许瞿青野根本没打算锁住他,双臂垂在身侧,下颌微扬,脑袋后仰,好整以暇地靠在床栏上看着他。 甘觅林听见自己的呼吸有些抖,却还是压制住惊慌对他说:“你才高二,发什么疯?” 他翻身下床,走的时候也没给瞿青野带上门。 ---- 宝宝们给点评论🥺
第3章 3.满月酒 张婶是隔壁家的张婶。 瞿青野刚搬来风禾村的时候,她几乎天天都会经过门口,每次都有意无意地往里面瞟。后来有一次瞿青野正吃着饭,又看见门外出现了熟悉的身影,干脆就向她问了句要不要进来一起吃。 张婶讪笑着说不用不用,从此就很少从门前经过了。 前些日子张婶的大儿媳妇生了孩子,半夜时常能听到婴儿啼哭。最近正张罗着摆满月酒,忙得不可开交,人逢喜事满面红光。今天一大清早就有人开了大卡车来,卸下几十张圆桌,搭铁架,罩红棚,在尽头空地里围起炉灶,搬来铁锅。村里有空的小媳妇和大娘们也提前过来帮忙,洗碗涮碟的声音始终没停下,嬉笑声时远时近。 瞿青野坐在客厅写作业,余光瞟到大门边有人正在探头探脑,是阿阳。自从上次跟他说了几句话之后,阿阳似乎就变得大胆了些,这会儿甚至敢进到他家院子里。 瞿青野招手让他进来,小孩儿就跑到他身前。 “隔壁阿姆说路边位置不够,”阿阳说话时有些腼腆,“让我来问能不能借个院子。” 瞿青野看了看门前:“可以。” 阿阳立刻跑了出去。 没过多久,那片红棚就蔓延到屋前,随后有人搬来几张圆木桌,塑胶凳,往上面堆满一次性餐具。 瞿青野收起作业,打算回房间写。 可他刚站起身,那小孩儿又跑了进来,这回脸上笑嘻嘻的:“阿野哥,准备开席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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