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明辉显然注意到对面二人是奔着自己而来,走在前面的那位脸上没什么多余表情,只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看着自己,那眼睛里是深潭般的平静与漠然,可偏偏让人感觉脊背发寒,他个头高,看过来时微微扬起头,视线向下垂落,抬高的角度微妙又细不可查,却仿佛在无形中平白多了些俯视的意味。 而跟在他身后的那位则是截然相反的性格,将敌意明晃晃地摆在脸上,那人本就长得看起来很凶,此时更是展露着毫不掩饰的恶意。 孙明辉站住脚步,警惕地看着他们二人。 楼远在他面前几步处站定,上下打量他,半晌才问:“你是孙明辉?” 孙明辉再傻也知道不能直接应,他皱紧眉头不说话,身体向后倾斜,看起来随时准备跑路。 楼远也不拦他,只是沉默地立在原地,大有一副“你想溜就试试”的意思。 这场面就是脑残也该看出不对劲了,孙明辉一转头,看到自己身后不知何时凭空多出来三个人,左右夹住他,将他围在中间。 孙明辉这下肉眼可见地慌张了,他把行李一丢就准备跑,可还没等他转身,只觉胸腹传来一阵钝痛,一口气没提起来,眼前稀里哗啦一片天旋地转,胳膊腿紧跟着一连串疼痛,等到再反应过来时,他已经被人踹倒在地上了。 人一旦落了下风就根本没法再提起势头,孙明辉对四肢的运用极其不熟练,扑通半天才爬起来,却觉得眼前忽地一暗,自己被人拎着衣领向上提起来。 楼远蹲在他面前,把人拎到自己眼前,语气淡淡地重复道:“你是孙明辉?” 孙明辉的身体剧烈颤抖起来,他用力吞咽一声,强作镇定:“这可是学校,你们想干什么?” “你……”楼远话刚开口,口袋里的手机忽然震动起来。 孙明辉见对方抬起手,还以为要给自己一巴掌,立刻挥舞着双手挣扎起来,却没想到被一把甩到地上,后背重重砸在水泥地面上,带起一整片的磕碰痛。 “啊!”他嚎叫一声,听起来并不是被疼的,主要是在恼羞成怒,喊一嗓子为自己壮胆,紧接着开始了言语批判。 但面前的人丝毫不在意他说的话,把所有攻击当耳旁风,自顾自拿出手机看了一眼,也不知道手机上有什么,那刚刚还气势逼人的男生表情变得古怪,几秒后他按掉了来电。 他把关注点重新落到孙明辉身上,用力踹了脚他的屁股,挑的都是打不出伤口的位置,这一次的问题变成了:“你就是孙志远的侄子?” 从始至终坚持大喊大叫礼义廉耻的孙明辉猛地噤声,眼睛倏然瞪大,充满惊疑不定,飞速扫视着面前五个人,像是想通过他那狗屎一样的大脑分析出个什么所以然。 楼远面无表情地后退半步,把位置让出来给覃然,覃然默契十足地补位上去,扮演了代理老大的职位,扬声说:“问你话呢,你是孙志远侄子?” “我不是,你们认错了!”一声哀嚎淹没在拳拳到肉的闷响里。 五个人扯着他将人一顿痛揍,在场四个斗殴经验丰富,下手很有分寸,更何况他们多次围观过楼远和那催命债主的纠纷现场,与那些场面比起来,眼下教训一个孙明辉如同儿戏。 楼远退出战场,后撤几步,拿出手机看着付之予的电话,咬咬牙回复道:洗碗呢。 过了几秒,付之予说:? “平时不是很牛吗?嗯?知道为什么打你吗?” 完全听不到孙明辉的声音,连闷哼都没有,要不是能从覃然几人的腿间看到对方打滚躲避的身影,都要以为他给吓晕了。 楼远打字回复:等我洗完再给你打电话。 楼远:洗完我还要洗松仁的碗。 他心虚得完全编不出更合理的解释,耳边充斥着四个恶霸的恶言恶语,搅和得他脑子都不转了。 “不知道就回去问问你舅舅!” “打你还要挑原因?” “毕业很高兴?给你一个难忘的毕业礼,让你接下来五年十年都记得!” 付之予:你这个点洗碗? 楼远吓得都不敢回复付之予,看了眼时间,对着正打入佳境的四人打了个响指:“差不多了。” 四个人格外服从命令,当即停手,一人最后朝倒在地上的孙明辉啐了一口,接着便头也不回地按照规划道路四散逃走。 撤离路线也是小条亲手设计的,据说这片教学楼之间到处是羊肠小道,除了蚊子多草多没有任何缺点,极其适合游击战。 一场有组织有预谋的围殴计划圆满结束,孙明辉一边怒吼一边爬起来的时候连这伙人的背影都看不到了。 楼远和覃然的道路是从左侧穿过绿化带,走实验楼天桥下的小路离开。 覃然的状态极其兴奋,毕竟上了大学后很少有机会能让他们碰到这种参与感拉满的正义审判里,他一路跑得飞快,溜出去很远才扭头去看,楼远落后他好几步,正在焦头烂额地敲手机。 楼远正在给付之予打语音通话。 语音接通非常快,楼远不给付之予质疑为什么不打视频的机会,立刻开口抢占先机:“洗碗还要挑时间?” 完蛋了,这不是刚刚覃然骂孙明辉的台词,只因骂得太过响亮,害得楼远除了这句话什么也没记住。 他一边用最轻松愉快的语气说话,一边指着覃然示意他闭嘴。 付之予那边沉默半晌,才说:“你在外面?” 楼远心都凉了半截,但谎已经撒了,总不能半路改口,未免显得太过可疑,只好硬着头皮说:“没有啊,你听错了,是不是松仁在叫。” 付之予再次陷入沉默,久到连覃然的脸色都变得紧张起来,他才说:“你身边的树上面有只蝉,它叫得声音太大了。” 楼远眼前一黑。
第58章 可怜的远 电话内外一片死寂,只剩下蝉鸣还在不要命地响。 覃然向他递了一个自求多福的表情。 楼远磨磨后槽牙,最后憋出来一句:“其实我回随川了一趟。” “你先忙吧,忙完再打。”付之予说。 楼远预感不妙,连忙挽留:“我真的在随川。” “我知道。”付之予笑了一下,并没有追究自己被骗的事情,听起来似乎还有几分无奈的纵容。 楼远吃软不吃硬,立刻说:“好吧我是骗你了,我一会儿给你打回去你记得接。” 覃然在几步远的地方,他并不是想故意偷听楼远打电话,可这地方就这么大,除了几只鸟几只知了没别的活物,楼远也没有刻意回避,他难免听到一些。 他的表情出现了无法缝合的裂痕,一动不动地僵在原地看着楼远,开始在心里回忆当年刚刚听说楼远暗恋时发给他的视频号。 [xx国又发现蜥蜴人?看看科学家怎么说]这还是刚刚那个带着一群兄弟围殴缺德同学的楼远吗? “你打我就接。”付之予好言好语地哄他,“我没有生气,你别着急。”骗鬼呢? 但楼远还是被哄到了,他心满意足地挂了电话,才看到覃然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对视之下,覃然才说:“你刚刚怎么不问他酒会上一起聊天的男的是谁?” “操!我忘了!”楼远变脸比翻书还快,面容扭曲片刻,才咬牙压下窜起来的急火,“算了等我回去再说吧。” 覃然惆怅地望着天:“我觉得你俩挺配的。” “滚,别给我阴阳怪气。”楼远怒气冲冲,丝毫不在意自己撒谎的下场了,扯着覃然就走,心里盘算着怎么和付之予算账。 几个人最终的汇合地点仍然是汇腾科技,大学城的面积实在有些大,偏偏理工大学是最远的一所学校,当中道路错综复杂,得扫个共享单车才能回桥西路。 楼远把车子蹬得飞快,把黄色的共享单车骑出了赛车的架势,几个漂移过弯一眨眼就不见身影,苦了覃然大汗淋漓地跟在后面。 他们是最先回到小店里的,推开门进去时,店里没有顾客,老妈不在屋里。 店员见到楼远进来,放下手中的手机汇报道:“阿姨刚刚出门去找卫生间了。” 楼远点点头,不甚在意地扫了眼店员准备好的账册:“账都发我了?” “发过了,阿姨也对过一遍了。”店员说。 楼远动作一顿,抿了下唇角,什么话也没说。 “月初接的几单广告订制都是商铺个体户的单子,都是阿姨在接洽,学校这边学生不怎么来了……”店员一边说着一边偷瞄门口,是小条一群人闹闹哄哄地骑车回来,小黄车在门口停了一大排。 小条怀里抱着一个大塑料袋,里面装了冰可乐,风风火火地推开门,嬉笑声瞬间填满了整个小店,仿佛连温度都凭空上升几度。 “喝喝喝,今晚我请哥几个吃饭,这下给我爽坏了,他就琢磨去吧,把头皮想破也想不出是谁在打他,这次他想闹大也闹不大了,他舅舅为了这份工作也得给他压下来,哈哈爽!”小条笑得嘴角都快飞到天上,把冰可乐一人发一份,连躲在桌子后弱小无助的店员都分到了一罐。 楼远仰头喝了两口,这才说:“别在店里挤着,去酒馆玩儿,我等下就回去,晚上你们吃吧。” 有他发话,其余几人便跟在后面走出小店,一路上都在兴奋地复盘着,越聊越起劲,绘声绘色地把各个视角都讲了一遍。 楼远听着,决定以后如果有空,每周都回随川一趟。 和朋友们一起随心所欲、无聊地浪费时间,实在是很幸福的事情,可以短暂地从职场中抽离,回归到最单纯幼稚的年代里,回到好像做什么都有人兜底的世界中。 今天这场架的最初始计划里,围堵地点在学校偏门旁的小路上,天才的小条提出了本次群架的唯一一个极有建设性的意见:去学校里面动手。 很神奇,一道墙围起来的学校,这墙上有破洞也很好翻,可墙里墙外的心态完全不一样,仿佛另有一圈无形的墙挂在人心里,将学生时代与往后的日子分成泾渭分明的两片天地。 楼远其实并不想在学校外面和人动手,他能感受到一种很微妙的差别,在学校里这可以美化成行侠仗义、出口恶气,可出了学校就变成了恶性斗殴事件,诚然这孙明辉自己不是什么好东西,但说到底以暴制暴在法律意义上双方都理亏。 只不过他不想说出来扫兴,这些道理他的朋友们未必不懂,只不过大家并不愿意面对失去校园保护色的真实而已。 楼远在随川待到傍晚才返程,回到家后吃完饭遛了趟狗才给付之予回拨电话。 此时的付之予应该是午休时间,对方每天的行程很满,上午大概有工作要忙,楼远特意掐着时间,以免电话被中途打断。 楼远盘腿坐在床上,胳膊架在膝盖上,单手撑着脑袋,一边看着窗外金光灿灿的晚霞一边等待付之予接通视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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