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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天气总是变化无常。”司机换了首纯音乐，钢琴曲舒缓流出，听起来没什么活力。“估计啊，年前要下一场大雨咯。” 车子呼啸而过，王小满回头，后边的路一望无际，只有零星的几辆车出现在他的视野里，西县小镇的发展就算过去了十几年，依然如初，在如今的他看起来，更显萧条。 或许是因为天气的原因，王小满总觉得有些沉闷。 一种形容不上来的预感压在心头，久久未散。 “困了吗？”施煜朝他坐近了一些。“可以靠着我睡一会。” 他摇头：“算了，快到了。” 回家的要经过的那道路口太窄，车子进去之后就很难调头，所以王小满让司机把车停在公路边，背着包和施煜走进去。 回来前和罗凤霞打过招呼，因此老人今天早早起来就把大门敞开着，自己则坐在院子里开收音机听戏曲。 从草丛里捡到的一只小狗崽已养了两月有余，此时正摇尾巴绕着她的脚打转，嘴里呜呜咽咽的，像是在讨食。 王小满进来的时候看见这狗，还吓了一跳，差点没撞上后边的施煜。 “奶奶，你养狗了？” 罗凤霞睁开眼睛，吁了口气：“回来啦，吃饭了没有呀，厨房里还剩一点鸡汤，我给你们下碗面好不好。” 她从躺椅上坐起来，小狗忽然朝门口吠了起来，她“嘿”了声，用脚抵住小狗的屁股，把它推到一边：“小畜生不许叫。” 王小满看着小狗跑远后，拉了一下旁边的人：“奶奶，这就是我和你说的施煜，我同学，小时候我两还一块玩来着。” 闻言，施煜眼睫轻轻颤了颤，他似乎想要说什么，但最终没有付诸行动。 罗凤霞拄着拐杖走过来，施煜把手里的东西提了提，很乖地叫人：“奶奶好，这是我妈妈让我给您带的一些补品，接下来的日子打扰了。” “哎呀，不用带这些东西的，来就来了，反正这年也是我和小满两个人过，小煜你来了，还热闹一点。”罗凤霞心情很好，老人的笑容和蔼可亲，异常的灿烂，她又走近了一些，此时王小满把书包丢在椅子上，脚尖一转就冲出去按住了刚才跑远的那只小狗。 她眯了眯眼睛，有些疑惑地打量面前的年轻人，不知道忽然想到了什么，她双手一拍，一副恍然的模样：“我记得你！小煜，之前还来找过我们小满。” 施煜楞了一瞬，手里拎着的东西随着手部动作的松懈，掉到了地上。 “你们在说什么呢？”王小满抱起小土狗，笑吟吟走过来。 老人只顾着感叹这惊喜的缘分，没注意已经神色异样的年轻人，拉过自己的孙子就开始如实转述：“小满，我之前没有和你说，你这同学小煜啊，来我们家找过你，当时他慌慌张张的，流了可多汗，还在哭，奶奶当时不认识他，稀里糊涂听他说他是你同学的时候，还没有反应过来，他就跑进去了。” “他来找过我?”王小满呼噜怀里小狗的脑袋。“什么时候？” “奶奶……”施煜呼吸滞了滞，手脚开始发凉。 老人未有察觉，精准说了日期。 怀里的小狗因为主人动作的僵硬，找到机会跳了下去，王小满很慢地抬头，循着老人说的日期，从脑子里定位到当天，他只回忆了一小会儿，就觉得脑袋有点疼。 罗凤霞说的那个日期，就是他告白信被言清让人贴出来的前一天，一个对他来说很特殊的日子，是一个披裹着糖衣的梦，曾经给了他虚假的希望。 这个日子太过巧合，巧合得已经近乎诡异，他有些站立不稳。 “奶奶去给你们下碗面吧，差点忘记了，只顾着聊天，你们先坐着。” 等老人离开，走进与他们相隔在听不见交谈的厨房里，王小满扯了施煜出去，后者被他扯得踉跄，失神的眸子落到他的后背，一声未吭。 两人一直行走到刚才下车的地方，才停住脚步。 王小满背对着他，背脊微微弯下去，他似乎很累，声音虚弱而沙哑：“我奶奶说的，是真的吗？” 施煜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突如其来的变故打得他措手不及，像是平时时空裂了一道缝，两条本来应该毫无相遇可能的平行线忽然相交了，恐惧的预感让他颤抖不已。 所有的一切开始朝着无法预料的方向发展，他的五感被掌控在小小的玻璃瓶里，那一张张扭曲的脸贴在瓶面，嘶吼着要冲出来，撕掉这平静表面的假象。 “施煜，我一直想问你一个问题，因为我找遍了所有地方，都找不到答案。” “我记得，我出车祸的前一天，你在学校，你没有来过这里，我记得很清楚。” “所以你说，经常在我脑子里出现的那个出车祸死亡的画面，到底是我的梦，我的幻觉，还是我的记忆。” 王小满等了很久，没有等到回答，他缓缓转过身，对上施煜骤然紧缩的瞳孔，仿佛他背后出现了什么可怕的怪物，可他身后，明明空无一人。 “你怎么了？” “施煜，施煜！” 王小满扶住神情空白的施煜，在对方粗重的喘息里，捂住了他的眼睛。 他沾了满手的湿意。 施煜抓住他的手腕，犹如抓住了救命的稻草，用力地扣住，王小满垂下眼眸，沉默着，安静着，他想起了那不知是梦还是回忆里的身影，那个跪坐在他尸体旁边的身影，黑白的墨勾勒出沉沉的死气，遥远的哭声传过来，终于化成了实体，落到了他的耳边。 他听到了施煜的落泪，温热转瞬即逝，留下一手的冰凉。 “对不起。”施煜不知何时已经把他困在怀里，用力的拥紧。 “那不是梦，小满，我来过这里，我求了你们李老师给我你老家的地址，我只是想找到你，可是我还是来晚了……我失去过你一次，参加了你的葬礼，我每天都在后悔，这辈子，我不知道是不是我求来的。” “对不起小满，原谅我……” 终于，所有的答案都完完整整呈现在了面前。 王小满被夺取了思考的能力，他应该是发了很久的呆，久到自己都不清楚时间的流逝，他听着施煜微弱的哽咽，忽然恍过神来，心想，原来如此。 ---- 怎么说呢，你们就当奶奶的那段记忆是个bug
第48章 害怕和不安 他推开施煜站起来的时候，身体晃了晃，估计是腿麻了，没站稳。 施煜圈住他的手臂，将他扶好，他沉默地往前走，手臂从施煜蜷起的掌心里滑出去，施煜呼吸一滞，此时已经敏感到了极致的他很快就联想到了不好的寓意。 “小满。”哭了很久的嗓音喑哑，像陈年苦涩的酒，咽不下去，温在喉咙里，微微刺痛。 王小满恍若未闻，往前走了好大一段距离，等到施煜踌躇不决跟过去时，他才侧了一下头：“让我一个人待会儿，你先回去吧。” “你要去哪？” “就在这里，吃饭的时候你再叫我。” 施煜还想再说什么，可看着不远处对方些许泛白的脸色，即将出口的话咽下去，后退了几步：“不要走远，等我来喊你。” 这是他的老家，奶奶也在，施煜知道王小满不会不打招呼就离开的，不会像上辈子那样，让他怎么找也找不到。 王小满原地站了会儿，撕下一片叶子，鬼使神差蹲下来，用泥土包了一个小粽子，等包到第十一个的时候，施煜回来了。 还给他带了支冰激凌，香草口味的。 王小满看了眼自己脏兮兮的手，没接。 施煜撕开包装，喂到他嘴边，冰凉的触感让王小满缩了缩脖子，把脸转开了。 “去哪里买的？” “那边的小卖部，我问了奶奶。” “你怎么只买了一支?” “冰箱里就剩下这一支了，老板娘说这个口味的很畅销，我知道你冬天最喜欢吃这个了。” 王小满眼里闪过一抹抵触的情绪，并不明显，他轻轻推开施煜拿着冰激凌的手：“早就不喜欢了，别以为你很了解我。” 施煜笑容有些僵：“不喜欢了吗，为什么？” 王小满甩了甩沾满泥土的手，闻言只是低头笑了声，没做回答。 “没关系，我记住了。”像是对着另外一人的承诺，又或是自言自语，王小满始终朝他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和不冷不热的态度，冰淇淋最后进了施煜的肚子。 他有想过要怎么坦白上辈子的意外，也有想过不如从一开始就死死隐瞒，但是王小满曾经透露过的那场梦，就已经把后者的可能性扼制在了出生的摇篮里。 他瞒不住，王小满迟早都要知道，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只是他没料到这天来得这么快。 奶奶的记忆是个漏洞，揭发真相的方式太过荒唐，以至于到了现在，他还是懵懂无措的，找不到应对的方法。 好不容易修补了一点的，他和王小满之间关系，在一场沉默的爆发里，又变得岌岌可危，稍有不慎，就会坍塌得彻底，再无修复的可能。 施煜喉结滚动，满天的恐惧层层叠叠累积，到了极限值，让他产生了想要呕吐的生理反应。 “怎么了小煜，身体不舒服？”罗凤霞担忧地看着他，又朝王小满道：“镇上有家诊所，要不你带小煜去看看。” 施煜一顿：“不用奶奶，我就是刚刚吃了其他东西，现在没有什么胃口。” 说着，他捞了一大筷子的面，塞进嘴巴里。 王小满懒懒开口：“估计是没吃过这么清汤寡水的面条吧，少爷胃不太适应。” 施煜捏紧了筷子，一时没有做声。 罗凤霞掌捆了一下王小满没有坐姿的背：“说什么呢你，说话不三不四的，从小就这样，以后怎么和人相处！” “奶奶！疼！” “就是要让你疼，才好长记性。” “奶奶，我没事的。”施煜急忙施以援手。“请问这附近有超市吗，我待会儿想去买点东西。” 罗凤霞：“在镇上，让小满骑车载你去。” 王小满一边揉背一边拒绝：“我今天坐车过来都累死了，去什么超市，我现在只想上床睡觉。” “你先睡，睡醒了我们再去也可以。” 施煜的再次退让让罗凤霞及时收回了铁砂掌，挂上和蔼可亲的笑容：“好孩子，你别和这臭小子计较，他从小就娇惯得很，臭脾气怎么改也改不了，就是个纸老虎窝里横。” “奶奶！” “你有哪里想逛的，可以让他带你去，奶奶这里有辆电动车，昨晚电都充满了，可能跑咧。” “谢谢奶奶。” 王小满心里憋火，没发作，他收了自己的碗筷起身离开：“我去睡觉了，你有什么要买的年货给我列个清单，我睡醒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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