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城面无表情,看不出什么情绪,但夏清和时果对视一息,各自吸了口凉气。时果为女生担忧的同时,还朝夏清挑了挑小眉毛,那模样就像是再说,“你看我没说错吧,我哥就是很帅!” 时城无有耐心,拒绝了一句,语气和表情都不算友善。他本身就是生人勿进的气场,帅归帅,没什么亲和力。有两个女生打了退堂鼓,让开半步,剩下那个仍旧纠缠着。 “帅哥,帮个忙,拍一张吧,我们是学生,只是完成人像摄影作业而已。” 时城碍于对方是女生,皱着眉绕开。 女孩儿不依不饶,“就帮个忙呗,耽误不了你两分钟。你这样的形象,不当模特太可惜了。” “他不拍,”夏清大踏步走过去,伸手挡开女生的相机,“抱歉,不要强人所难。”他语气还算克制,但神色已经是少有的难看。 “这个小哥哥也好好看,”旁边的女声小声嘀咕,“要不问问他也行。” “他是不是,那个……就是最近经常上新闻的,前一阵还跟施炀……” “不是。”时城耐心告罄,把手里的包网上提了提,两手虚虚地将夏清和时果圈在身前,跟老母鸡护崽似的,隔绝背后的目光和打量,“走吧。” 他们径直从这个区域走了出去,除了沿途也有好奇端详的目光,没办法,这俩帅哥属实太亮眼,倒没人跟上来。 夏清和时果心照不宣地对视偷笑了一下,时城尽量靠在外侧,与来来往往的人群擦肩而过。 他们进到旁边的童话区域,又玩了飞椅和和一个4D影院项目。临近中午,天气有点热起来,坐旋转木马之前,时城给他俩一人买了个冰淇淋。 夏清一手扶着木马的栏杆,一手举着冰淇淋。 “再不吃都要化了。”时城无语地提醒他。 “怎么不让你哥陪你?”每一个项目之前,时果都会问问时城,要不要一起玩。时城第一反应是拒绝,他也从不勉强劝说。如果他撒个娇的话,大概时城会妥协的。 “你想象一下,”时果的冰淇淋已经只剩下蛋卷,他一口塞进嘴里,视线绕场一周,嘴里模模糊糊道,“时城坐在这上边的场景。” 夏清刚试想了个开头,就噗嗤一下笑了出来。 “为了游乐场的氛围考虑,”他认同地点头,“还是让他看堆儿吧。” 于是,夏清和时果玩了一天,时城任劳任怨地跟了一天。只有中午吃饭的时候,他提前在餐厅买好了,等他们俩。 一直到把整个游乐场的项目玩了一遍,又复刷了时果最喜欢的丛林冒险和激流勇进,闭园时间到了,玩HIGH了的两个人才恋恋不舍地往外走。 “你怎么知道带一次性雨衣的?”这一天下来,夏清简直对时果刮目相看。纸抽、湿巾、矿泉水什么的就不说了,这孩子居然带了好几个一次性雨衣。 “我在电视上看过,有水上项目。”时果云淡风轻的,“家里正好有不少,以前林……”他话说了一半,没人接送,他的包里常年有准备。“这里边卖的多贵啊。”时果拐了个弯。 夏清搂过孩子肩膀,“时果,你可真是个持家小能手。” 时果别扭地动了动身子,到底没甩开。 从熙熙攘攘的出口走出去,他们俩等着时城去停车场开车,夏清肚子骨碌碌叫了两声。 “饿吗?”他问。 时果抿了抿嘴唇,“嗯。” 游乐场在郊区,等到回市中心吃饭就太晚了。夏清指了指旁边的KFC,“我去买,你等着。” 这一次,时果没有拒绝。 回程的路上,俩人跟两只小耗子似的,在后排饱饱的吃了一顿洋快餐。高峰期堵车,晃晃悠悠的,时果半路就睡着了。 “还有汉堡,你吃吧,我开。”夏清说。 “不用。”时城的拒绝一点也不意外。 车停在巷口,沉默半晌之后,夏清开口,“你要去国外工作。” “……嗯。” “什么时候走?” “最快三天之后。” 夏清顿了许久,“时城,如果我说希望你不要去……算了。” 何必自取其辱。一起去过奇迹乐园,并不会发生奇迹。 于是,三天之后,时城离开了这座城市。 每每,将他留在原地。
第44章 细水潺潺(回忆线) 一个兵荒马乱的称不上吻的触碰,两个青涩慌张的少年人不约而同地选择掩耳盗铃。 夏清高烧退了,但身体乏力,多请了一天假。他又耍赖,说在家躺了太长时间闷得慌,要出去走走,跟时城一起去看望李春梅。 其实,他也只是说说而已,没抱啥太大希望。 时城不知怎么的,格外好说话。 于是,吃过午饭之后,他被监督着裹成个雪球,溜溜达达地,一边消食,一边往时城家走。路过水果摊,夏清买了几个苹果和梨。 李春梅见到他,又惊喜又心疼。家里有人,时城也就放心地出门半天,去饭店补上这两天落下的打工时长。 夏清和李春梅唠了一会儿家常,都是病愈之体,容易疲惫。夏清先打了个哈欠,李春梅让他去时城屋里睡一会儿,她自己也有下午睡觉的习惯。 夏清没多推辞,便理直气壮地鸠占了鹊巢。 李春梅替他带上房门,他没忍住细细打量,可惜时城的房间朴素到不能再朴素,一个柜子,一套旧桌椅,一个单人床,仅此而已。刚刚李春梅打开柜子给他多拿了一床被出来,他顺便瞅了两眼柜子,里边的衣服数量,大概两只手足够数出来。 夏清脱下外套和鞋,合衣躺了上去,打开被子盖上。瞬间,他被一种与时城身上一致的淡淡皂角气息所笼罩。夏清埋头使劲吸了两口,又觉得自己好像变态,羞恼地用被盖住脑袋,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夏清睡得不实,所以即便客厅里说话的声音不大,他也还是醒了。但他没有贸然出去,很不讲究地趴在门扇上,偷听了一场母子对话。 “我真的没事,不用人看着的。你白天上学,不也是我一个人在家里吗?” 时城没有出声大概是往什么地方看了一眼,李春梅声音怯怯地,“邻居阿姨睡得早,白天她经常过来的,晚上不好再麻烦人家。不过,我有事可以给你打电话。这次是个意外,我也不知道自己有低血糖的毛病……”李春梅本来语调也不高,还越说声越小,夏清很费劲地贴着门板才听个大概。 这一句,连他都听出BUG来了。作为一个风湿性心脏病患者,出入医院应该是常事。哪一次不需要抽血化验,低血糖或者贫血一般都是慢性病。 “工地不是还有十几天就放假了吗?” “十二天。”时城终于说了一句话。 “其实,”李春梅吞吞吐吐,“我也不想让你干了,太累了。可是……” “钱和命,哪个重要?”时城明显在压着火气。 “没那么严重的,”李春梅不知起身撞到了什么,语带颤声,“我会很小心。”她几乎哽咽,“妈对不起你,可是,可是就差这几个月了……” 夏清听得一头雾水,时城不再说话,几秒钟之后,脚步声逼近门前。 夏清嗖地一下蹿回床上,棉被刚拖到半腰处,门被人轻推开一条缝。 他装模作样地翻了个身,半睁开眼揉了揉。 “吃饭。”时城叫他。 饭桌上异常沉默,夏清几次试图调节氛围,皆是徒劳。时城闷头不讲话,李春梅也应得很勉强。 晚上送他回去的路上,夏清刚要开口说点什么,就被呼啸的北风呛了一大口,咳个不停。 “别说话。”时城嘴上叱责,实际走得慢了些,替他挡住大部分的风。 到了楼道口,时城没有上楼的打算,夏清等不及了。 “那个,我跟你商量个事儿。”他鼓起勇气。 时城用眼神示意他快说。 “那什么,我可不可以,晚上都去你家蹭饭啊?”夏清绞尽脑汁,“你也知道,高三的知识我都学过一遍了,之前我就不怎么上晚自习的,学习内容我也是按照自己的计划,在哪都差不多。学校食堂的饭我实在是吃够了……” 时城静静地听他编,然后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 “你听到了。”时城不是在问他。 “啊?啊,”夏清窘迫地低下头,用蔡薇薇秘书寄来的UGG新款鞋在地上画着圈,“我不是故意偷听的。”他解释得没什么底气。 “他丈夫欠了债。”时城毫无预兆地说道。 夏清脑子蒙了一大圈,才理解到,时城说的应该是他父亲。 也不知道是开了什么闸门,在这个寒冷的冬夜,黑黢黢的楼道间,时城第一次说了有限的几句。 “大约是我两三岁时候的事吧,具体记不清了,那个男人跑了。李春梅把债务都认下了,一直打工替他还。她病了以后,就拿我给她治病的钱去还。”时城语气平淡,目光也没有聚焦在夏清脸上,他像是在诉说陌生人的生活,“她认为那个人这么多年不回来,就是为了躲债。等债务还清的那一天,他就会回来。” 时城从未有过向别人追诉往事的经历,听着不像是诉苦,一家三个人十几年的悲剧,几句话就说完了。 夏清呆呆地站着,他在消化这个听起来波澜不惊,但实际上非常残忍的故事。李春梅的苦难如果说是她执迷不悟的结果,那么时城呢,他从不记事起就要被动地承担成年人犯错的后果。 夏清的喉咙像被什么东西糊住了,他人生中第一次嫌弃自己不够机灵,一时竟说不出像样的安慰人的话来。 不过,时城似乎也不需要。 最后,心照不宣地,夏清承担起了晚上陪伴李春梅的职责,时城继续完成最后十来天的工程。大抵,有些枷锁背在身上太久了,已经忘了自己最初有多么地抵触。 时城每天会把晚饭提前做好,李春梅热一下就行。夏清也才察觉,她的手指肿胀变形,很不灵活。 “天冷了之后才这样的,”李春梅不让夏清动手端菜端饭,“只是做不了精细的活儿,其他的不打紧。” 饭后,夏清开始学习,李春梅拿出一筐玩偶来。以前她会勾毛线娃娃挣钱,现在手不方便,就只能勉强干点儿粘粘贴贴的琐碎零活儿,每天挣不上十块八块。 两个人都在客厅里,时城刚刚换了灯泡。虽然安安静静各自做各自的,大多数时候不说话,但家里有个人陪伴的感觉很不错,尤其是在愈发冷冽的冬日夜晚。 李春梅会给夏清煮姜茶驱寒,夏清学习间歇休息的时候,她也停下来,两个人唠会儿嗑。李春梅说的都是一些家长里短的生活琐事,这种聊天氛围,对于夏清来说非常新鲜而亲切。他上一次有这样的感受,还是在奶奶家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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