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都没有看到祈年的身影,他却坚信方才落荒而逃的人就是祈年,甚至毫不犹豫地便向沈予臻发了问。 “大概听到你们对话,放下水果就跑了。” 毫不意外的沈予臻手里还捧着本医学书,眼睛眨巴了几下,神情极为无辜地向门口那盘水果挑了挑下巴。 “他见你们聊得久了,就想洗点水果上来……” 走廊里只有沈予臻一个人的声音,久久得不到回应。 此时李南承也追了出来,只见沈予臻漫不经心地俯身将那盘水果端起来,淡淡道:“亏了沙瓤的西瓜喂了苍蝇。” 陈桑离开李南承家就直奔祈年的那间出租房,路上一直给祈年打电话也没人接听,到了楼下却见他那层的卧室关着灯,敲门也没人应,邻居说今晚压根儿就没见到祈年回家。 他能去哪儿呢…… 鬼使神差的,陈桑就找上了李忱砚——他毕竟是祈年的上级,算得上是祈年来到京安前最亲近的人了。 “祁年回部队了。”李忱砚莫名其妙地望着突然跑来的陈桑有些纳闷,“他没告诉你?” 陈桑坐在一边没有说话,李忱砚也就立刻察觉到了——这俩人肯定闹了不小的别扭。 虽然李忱砚在感情上遗传了李家人的迟钝,但毕竟旁观者清,陈桑和祈年只见的弯弯绕绕他也知晓个大概,只是叹了口气,向陈桑解释道:“他犹豫很久了,回来等分配工作还是继续留在部队。” “以前他唯一的家就是部队,所以这样的选择对于他并不会有什么悬念,可是前一阵子他告诉我,他决定留下了……但这样一离开,又是至少两年时间。” 李忱砚的语气有些惋惜,他其实很少在发表言论时表现出强烈的个人情绪。 陈桑听着李忱砚的话,脑袋嗡嗡的无法思考,突然间,他似乎想到了什么,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又仿佛在自言自语:“……他,他一定会参加几天后的哀悼会的!” 社会大众自发为所有被无端卷入这场灾难的受害者们举办了大型哀悼会,许多记者和志愿者一起梳理了全部的时间线和事件说明,并在大屏播放了被公开的证据和相关照片及影像。 这是哀悼自己哥哥的好机会,祈年不可能不出现。 只是来祈福的群众实在太多,陈桑根本就没见到祈年的半点身影,只是极为失落在立于人群之中,心中五味杂陈。 而李南承和沈予臻也参加了这场哀悼,看着那些闪过的遗像上,也有自己熟悉的脸庞,全场都蒙上了一层沉重的悲痛。 沉寂了几十年的真相,终于在这一刻拨云见日,只是他们仍然无法真正释怀,因为已经失去的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被弥补。 影响的最后,是那段谢群彦在直播间对已经失去生命体征的贾徽猷做无用的急救,按理说这段视频已经被全网和谐,但他们还是偷偷备了份,打码放出了重要的证词部分。 一场大雨骤降,仿佛在为跨越几十年的冤屈洗尘。 * 在扫除其余涉案人的时候,陈桑他们发现了一个寡言少语的女孩。 虽然已经过去十年,但她几乎是等比例长大,李南承和沈予臻一眼便认出她是当年在游乐场遇到的那个女孩小葵。 经过警方的调查,小葵也是个可怜的受害者,现在孤苦伶仃无所依靠,只能暂时收留在孤儿院,但她似乎很不适应那里的生活,有时极为沉默,有时却像受了刺激般疯狂,情况不容乐观。 斯黛拉决定带着小葵去南方重新开始新生活的那天,李南承和沈予臻特地来机场送她们,只是到头来,李南承对两个女孩的真实身份和从前对自己的算计全都一无所知。 对于斯黛拉,李南承只当是与沈予臻分别的十年空缺里,替自己照顾沈予臻的恩人。 对于小葵,李南承只当是一个被迫卷入那场恩怨中而失去了亲人的可怜孤儿。 或许小葵愿意跟斯黛拉离开,对她未来的成长也是一种更为阳光的选择。 在进入安检口之前,斯黛拉不时扫了沈予臻几眼,模样踌躇,李南承一见便知道有些话她想单独对沈予臻说,便很是识趣地拉着小葵到一旁买冰淇凌去了。 “等去了南方,要是遇上什么麻烦,尽管联系我,我打个飞的就去给你撑腰,听到没?” 李南承自己也要了个双球甜筒,和小葵面对面坐在不远处的冰淇凌店外,一脸认真地嘱咐小葵。 “你黛黛姐也是女孩子,别看她总是一副凶巴巴又无所畏惧的模样,真要碰上不讲理的王八蛋,吃亏的可是你们俩,知不知道?” 小葵专注在自己的冰淇凌球上,只是时不时听着李南承的话点了点头,也不知道听进去没有。 他记得第一次在游乐园见到这孩子的时候,可是活泼可爱得很,这么多年过去了,因为生活在那样的环境下,整个人都少言寡语的,他们又不好强行拉着小葵去医院做个心理治疗,只能凭借他们多年做医生的经验,从她的一系列语言能力和肢体表达来判断,她可能精神受了些刺激,导致大脑受损,不知道要多久才能恢复。 也正因为如此,他们才想尝试着带小葵换个生活环境,只是周围都是几个五大三粗的男人,总不好照顾一个十来岁的小姑娘,好在斯黛拉在个时候主动请缨。 李南承差点忘了,斯黛拉当年可是照顾了沈予臻十年之久,对于这种精神治疗或许还真的很擅长,再说了,由她这样知性张扬且有医护经验的女人来照看一个小姑娘,是眼下的最佳选择了,总不能把可怜的小葵再送进孤儿院,让她本就严重的病情雪上加霜。 “喏你看啊——” 李南承突然从外套内侧口袋掏出来了几张卡牌,仔细一瞧制作得还挺精美。 “这个是我,我是南承哥哥记得吧?这张是予臻哥哥,我们俩是医生,有什么小病大灾的随时找我们……还有陈桑哥哥和祈年哥哥,他们俩是警察,要是有人敢欺负你们,直接拨给他们……还有这个最骚的哥哥,他是律师,虽然看上去不靠谱,但不得不承认他的能力……总之,上面都有对应的电话号码,这里面你看谁顺眼,随便抽哪张,都会立刻接通你的电话,二话不说来为你和黛黛姐解围,一定记得哦——” 李南承顺手想摸摸小葵的头,但总觉得她现在是大孩子了,男女有别,还是不要让她误以为这种行为是正常的才好,便将在空中僵住的那只手收了回来。 小葵埋头一口一口地吃着冰淇凌,并没有注意到李南承的动作,只是抬起头来,瞪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愣愣道:“……吃完了。” 噼里啪啦说了一通的李南承眨巴了几下眼睛,看起来自己刚刚是白费功夫了。 不过下一秒,小葵便用湿纸巾把手擦干净,从李南承处拿过那一沓特意制作的卡牌,小心翼翼地收好,又见李南承手里的冰淇凌都有些划了,顺着蛋筒皮向下几乎流进了李南承的手背,她又从自己的小背包里打开一包新的纸巾,递给了李南承。 “南承哥哥,要擦擦吗?” “谢谢!”李南承见小葵愿意开口说话,还跟自己分享纸巾,笑得合不拢嘴,又乘胜追击道,“那我们在这里坐一会,就回去找你黛黛姐和予臻哥哥,乖——” 而此时的沈予臻和斯黛拉正站在离安检口不远处的角落里说话。 沈予臻并不知道斯黛拉想要说些什么,倒是先询问道:“你不打算跟阿承他说清楚吗?” 大概是沈予臻从来不会主动关心别人,斯黛拉先是一愣,不过想起同李南承在一起后,沈予臻的诸多改变,也就不足为奇了。 斯黛拉自然地撩了下头发,摇了摇头,莞尔一笑道:“来日方长,总会有机会的。” “你是不想让他一下子接受那么多打击,还真是为他着想。” 沈予臻真的会不动声色地戳穿眼前人所有的小心思,无论是善意的,还是恶意的,这一点倒是没什么变化。 “我要是太不为李南承着想,你也不能让我好过啊。” 虽然是玩笑话,但沈予臻还真能为李南承干出这样的事情来,毕竟他只是看上去温柔,实际可是睚眦必报得很。 不过沈予臻没有回应她,只是笑了笑权当默认。 停顿片刻后,沈予臻又话锋一转,有种长辈的关怀感道:“这次你去南方定居,还要带上小葵一起生活,如果有什么困难,一定要联系我们。” “不会,小葵那孩子很可爱,也很可怜,我想像姐姐爱我一样,把所有亏欠的爱都给她——大人的恩怨不该降罪在无辜的孩子身上。” 或许同为当年案件的受害人,斯黛拉更能理解小葵的心情吧,如此,也更能先一步找到解开她心魔的方法。 “我希望,过去那些年的仇恨没能彻底摧毁你年少时的憧憬,现在你也还年轻,还有很多试错的机会追寻自己真正想要的生活。” 其实这句话,也是对他自己说的。 因为没办法在触碰到亲人受害事件的冰山一角时,完全将自己置身事外,所以宁愿放弃未来简单而纯粹的生活,也要背负着仇恨和怨念回溯更为复杂且痛苦的真相。 “你过虑了——老师他,从来没有逼迫我们什么,反倒是他一直在为当年自己对医学的痴狂而酿成的错误赎罪,尽量给我们的生活增添一些家人的温情……贾徽猷不愿意停止的研究,致使太多无辜而年轻的生命陨落,看上去或许只是一个人的死亡,但背后摧毁的却是一个又一个的家庭……” 提起谢群彦和贾徽猷时,斯黛拉的情绪也越发激动了些。 “老师他为此自责、为此可惜,于是他能想到的方式就是收留我们这些孤儿,提供些金钱、甚至情感上的安抚,有的人或许就这样在不知真相的平淡中度过一声,而像我这样牢记仇恨的人,便会从他口中问出真相,成为他的一把利刃,但那血淋淋的锋芒本身就属于我自己,你们以为是老师太会蛊惑人心,但事实上,我们都心甘情愿,我们都自私自利。” 沈予臻微蹙着眉头,还想再说些什么,却听斯黛拉清脆的声音再度响起,一字一句道:“斯黛拉追随老师一起死了,死在那场跨越几十年的恩怨里。” 斯黛拉露出自己惯有的那副张扬的笑容,但不若往常妩媚,而是明媚多一些。 “但苏港会继续为自己活着。” 她戴上了墨镜,往沈予臻的手里塞了听冰镇可乐,便拉着小葵同李南承和沈予臻挥了挥手告别,最后留在沈予臻耳边的一句话是—— “学长,不用担心我,跟李南承好好的。” * 一边忙于对案件的侦察,一边忙于对病毒的研究,等李南承和沈予臻同沈寻见上面,已经是事件结束大半个月之后的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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