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学校大会议室里,实验一中校长还没说什么呢,老张冲进来,手里还拿着刚备完课的数学教科书,看见张斌跟江勋被十几个西装革履带墨镜的黑衣保安押着蹲地上,冲过去拉起来,让:“站好了,站坦坦荡荡的!” 嘴里棒棒糖抽出来举在手上,吐的净是些甜言蜜语:“啊,干嘛,抓我学生干嘛?” 一中校长那叫一个气,指着师生三个,简直被无理的固定不住绅士教育家的面孔,笑说:“您说我抓他们干嘛?您何不问问您学生在我们学校干了什么好事?这难道就是贵校的教育方针和教学方法教出来的未来人才?” 老张再嗦喽一口棒棒糖,荔枝味儿的,吐出来,继续举在手上,把赶过来时被吹到另一侧的头发拨回去,继续遮盖中间那片秃头:“哎!那是!我们学校哪里能教出来人才,我们师资普通,设施普通,学生普通,哪里能比您财大气粗呢,顶多教出来一些不违反社会公序良俗和法律法规的普通人,哪像贵校,教一个是罪犯,教一个是王八蛋,毕业典礼是进监狱,辉煌威风。” 一中校长气的专指着还在嗦喽棒棒糖骂咧咧的老张——“校长就这样,怪不得净出王八蛋”,“脸上粉抹三斤厚,来干教育的还是当明星的……” 老张的老领导三中校长想,也不能让人死这儿啊,看着手颤的帕金森了,赶忙跟副校长一边劝一边把人往出推:“哎呦哎呦算了算了,他这两年做检查除了个头不高,哪里都高了,肝火那是一年比一年旺,人家特级教师,教龄在那儿,开会指着鼻子骂我跟副校长我俩都自己擦唾沫,还别说你了,你又不给他算课时费又不给他评绩效职称……” 等跟副校长还有几个年级组长把人推着架上车送走,回大会议室门一关,几人川剧变脸:“一手香水味儿,咦,洗洗去。” 所以他们这态度,一中叫苦也叫不出,不想一直惊动警察也得惊动了,没人管啊。 至于后来状况百出,还有社会名望烟消云散,招生一年比一年少,最终没有几个愿意在这所学校上学,直至被取消办学资格,那都是后话了。 老张此刻一听他这话,完全一副你在说谁,同为师无关的沉稳样子:“滚一边儿去。”一把把这熊小伙子推开。 又指着喷吐沫骂:“你跟李圆圆,你俩没一个让人省心,一文一武,英语老师跟我说,又收一个手机,你回去告诉她,课下闲了去骂是可以的,课上给我好好学习,这次月考我要看见你俩成绩没变动,给我等着!早先替你们瞒的那些事,我家访上门,一件一件跟你们爸妈说!” 李圆圆天天在人家学校公众号、视频号底下想起来就骂,人家宣传个什么,被她拿出给爱豆新歌控评的水准,集结了一群小姐妹,弄的看不见正经评论哪怕一条,只有羞辱和阴阳怪气。 张斌立刻:“好好好,我一定跟她说。”又过来搂着班主任,整个身子压在比他低太多的老师身上撒娇打滚:“怎么这么好,我们老张怎么这么好啊,一日为师,终生为父,爸,你就是我亲爸爸,正好咱俩还都姓张……” 老张嫌弃成实质,鼻子顶着嘴抽抽,推猪头:“滚滚滚!一群倒霉崽子!” “老师,北风起了,好冷啊,羊绒皮夹克分我一半。” “滚,你多高,老师多高?” 还是把怀襟敞开了,虽然连这熊学生的腰都遮不全。 “吃糖不?” “吃,老师。” 掏出来,师生两个一人一根儿棒棒糖,一个含着嗦喽,一个咔擦咔嚓咬的嘎嘣脆。 “老张,你少吃点儿糖吧,小心老了糖尿病。” “你还管起我来了?反了你了?叫谁老张呢?” “行行行,不管,张老师。”我偷偷跟师母说。 “不过……闫戈升高三之后,咋个突然死不当班长了?我老闹不明白,一直是他来着,他办事儿最好。”老张嗦着糖问。 张斌想说,还能为啥,让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回来的那人弄PTSD了呗,听见“班长”两个字就想死,嘴上却道:“想全心学习呗,怕忙怕麻烦了呗,嫌浪费时间呗,还能为啥。” “唉……”老张叹口气:“算了,只要他好好考,给为师争口气,都算了,我都被你俩整怕了,还有那个体育班的,也是个不省心的,到底还是人家闫戈沉稳一点儿,没闹过事儿。” 张斌心说,那是,魂都走了,能不沉稳吗?要是魂在这儿,炸弹你这理科学霸都能造出来,只要那小没良心抛下我们走了的一声令下,扔监狱、扔一中校长桌上他都敢,看见老张一脑袋越来越少还越来越白的稀头发,到底没把闫戈放弃他给选的外市航天还有好几个专业王牌的学校,而是决定报本市一所普通985的信息透露给他,跟着笑打了个哈哈:“对对对,您都对……” 师生两个在深秋近冬的暮光里,走进校园时,智慧楼下,数个花坛里种植的银杏树下,已金黄遍地。 骤然加紧的风一打,光秃秃的黑色树杈上,最后几片也落了。 此时,距“我市近日发生一起骇人听闻的极恶性校园暴力事件”那桩新闻过去已有些日子,传媒工具又被新的新闻占据,引动大众视野,种种,都留待茶余饭后品评,就像多年前那张报道“慈善机构助失助孤儿进校园”的报纸一样浮沉更迭。 新闻新闻,旧便不闻。 一切都落下了。 尘埃落定后,即将在深秋后到来的冬天,使得空气里、风里提前有了雪的冷味。 抬头望,雪总是不下,就像人也总是不回来。 徒留阴暗天幕下的人们,在忍受极度干燥,而又长长久久的寒冷。 大雪后会无期,记忆不再跋涉,时间停泊于冰河。 秋风起了,冬风近了,四季轮转更迭,守着的人,还在守着,窗口的位置,永远只有一个人。 不论花怎开,蝉还鸣,叶子变金黄,雪还是不落,闫戈身边成了不可触犯的禁地。 他再没有同桌了。 学《边城》的时候,翠翠抱着黄狗想:这个人也许永远不回来了,也许明天回来…… 有时候闫戈会想——怀抱一点希望,总好过在总也不肯退去的寒风里茕茕独行好一点。 而这些,那个离去的人是不知道的,他不会知道有人在他离去后为他打抱不平,次次要慈祥的班主任来捞回学校,不知道有人为他骂人骂的被收了好几个手机………也不知道有人一直在等他,哪怕是他渐渐被大家遗忘的时候。 每天,每夜,刻骨铭心。 这些他统统不知道。 他会在世界各国欣赏所有的银杏树叶落下,却唯独不会再看看这里的银杏树叶如何落下。 漂泊的不是他。
第二十八章 时间过的到底也不知道短还是长,毕竟生活不是演电视剧,字幕出现三个大字——五年后,主角就换一拨人演,五年的分幕不超过五秒。 只是一个人又过了四个冬天,今年到了第五个,再过两个多月,又可以听那首《难忘今宵》。 时间有多长多短,在闫戈这里大概最切身体会。 今年的雪也下的很晚,再过两个多月就要过年了,还一片没飘过。 校园里,大喇叭广播的,是杰出校友的念稿声,一口一个感谢母校。 三中门口那个久盛不衰,送走一批又一批毕业生的饮品店里坐着的人都能听的清楚。 一对小情侣坐在等取餐的一身黑色大衣的男人对面,女生披着头发,白色羽绒服下是三中换了制式的红色冬季校服,对面的男生心不在焉打游戏,一看两个就是逃大会出来约会的,男生明显对游戏比对女朋友上心,但还是在乎的,时不时抬头哄几句:“宝宝,你真的没生气吧?我都说了,我妈临时给我报的冬令营,不是故意不跟你去长白山,你应该理解的吧,没事儿,等我冬令营回来,咱们就有时间了,到时候,老公天天陪你,想去哪儿就去哪儿。” 黑大衣男人一直在观察在笑的女生微表情。 果然,女生又再次扯了下嘴角,微笑着捧着男生买的热奶茶说:“没事,你去吧,我不生气。” “……”男生看起来完全没听,握拳喊“YES”,看那快从沙发上跳起来的样子,大概是赢了。 女生这时拿起手机,说了句:“我出去打个电话。” “好好好,宝宝你去。”男生还在低头点手机。 闫戈看见她走的时候不仅拿了桌上自己的手机,还拿了一小包餐巾纸。 等那女生走了,闫戈才过去拍拍那穿着同款白色羽绒服的男生,男生正要再开一局,被他骤然一拍,抬起头来,不耐烦也突然,瞪大眼睛:“干嘛!” 闫戈很平静的告诉他:“哥们儿,你可能要被分手了,她说没生气,其实已经失望透顶了,我没猜错的话,你应该不是第一次干这事儿了。” 男生其实长的很帅,放他们那母校三中,高低也算这一届的风云人物,要不然不能把人家女生欺负成这样,说时迟,那时快,就在他说完这句话的下一秒,之间男生还横拿在游戏界面的手机顶端弹出一条“宝宝”发来的消息。 ——我走了,我们分手吧,你以后不要再来我们班找我了。 男生看得清清楚楚,这才慌乱起来,但比慌乱更在眼前的是这个不知道哪里来的乌鸦嘴,怯于不敢跟人家硬碰硬,太高了,一张臭脸黑气沉沉,气质又冷,穿一身黑色大衣站在人面前,冰箱踩高跷似的,看着就一辈子没高兴过,只知道制冷,怕是怕的,看起来年龄也比他大好多,但是不服气,骂了句:“神经病,多管闲事!” 就赶紧一边往外跑一边跟宝宝打电话发消息挽留去了。 闫戈被骂了也没表情,只庆幸自己越来越能看清跟许填相似的一些人心里在想什么了。 而这时,被他朝思暮想的,出门时被许胥明手机视频通话检查要裹成一个球的许填正站在三中校门口不见了两排杨树只见两排坑的某一个坑前,一边听里面一个念完一个又上的感恩稿子一边叹息:“唉,怎么就给挖了呢?” 那个夏天,有好多等朋友从学校出来的学生蹲在这两排枝繁叶茂的杨树下遮阴凉。 饮品店前,穿着青蛙人偶的推销员,看准机会,把一张冬季套餐红豆奶茶买一送一,还有各种优惠的宣传单跳过来发给这个驼色的球。 许填大半张脸都埋在厚厚的白色羊绒围巾里,吸吸鼻子,在越来越紧的下午北风里,呼出一口热气从围巾里冒出来,看着宣传单,买一送一对他来说诱惑太大了,喝不完可以揣怀里拿回去给许胥明喝,戴着跟围巾一样颜色的白色皮棉手套接过来。 于是,青蛙前面走,他后面拿着宣传单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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