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微微低吟,“我确实喜欢一些哲学问题,不过那都是年轻时候中二上脑的黑历史了,现在年纪大了,工作都忙不过来,早就没时间思考人生了。” 肖安不接他的话茬,抬眼看了下书房的门口,状似疑惑地问:“周副官说去给我们泡壶茶,怎么这么久都还没来。” “渴了?”洛伊德问道,然后抬手拎起茶几上的陶瓷水壶给肖安宁刻还有他自己各倒了一杯茶,“是我待客不周了。” “这是冷萃的茉莉花茶,也挺香的。” 这是李·周暂时不会过来了的意思。 这人疯得可真是彻头彻尾,肖安心想。 连个人造的类人全息都要护得这样周全。不过是个内核无机的人工智能而已,没有灵魂的东西又不会在情感上受伤,何必这样保护。 不过肖安一想又觉得合情合理,说白了洛伊德·罗德尼这一切行为都是在小心翼翼地克制他自己的疯,让那内里的疯癫被控制在一个还能被掩饰太平的范围内。 这所谓的冷萃茶确实挺香,不过肖安不爱喝冷茶,他懒得兜圈子,开门见山地说:“我记得自己好像早就和治安官大人站在了一条贼船上。” 洛伊德笑意妍妍,像是十分肯定这句话。 “怎么,贵贼船是流行先上船后补票?票头还得是站在人类‘大义’这一边才行。诺亚方舟都没这么正义凛然。” “‘人类大义’可太宽泛了。肖,我们做人民公仆的,也就努力奋斗个尽职尽责罢了。” 肖安觉得可笑,他站起来看着洛伊德·罗德尼,这个视线对于来做客的人而言多少有些不懂礼貌,毕竟太过于居高临下。 他说:“想关掉源城全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新联盟历488年么?” 洛伊德倒是连一瞬的冷脸都没有,肖安心里表示佩服,不过想想这人比自己大了好几十岁,又是个神经病,反应不同常人当然正常。 洛伊德依旧笑眯眯的,看着一副和蔼可亲的样子。他大概是嫌抬头看着肖安说话脖子累,干脆往后一仰,靠在了沙发椅背上。 “那会儿倒是不想关掉源城全息,就是每天都在琢磨怎样才能摧毁源城的地面反导系统,把这破地儿炸成个筛子。” 但凡这话传出去,洛伊德·罗德尼的戈城治安官就不用做了,指不定还会被军委除名,然后被冠上反人类罪的帽子接受联盟最高法的审判。 “不过这两年年纪大了,就不想那么多了。” “至于源城全息,关还是不关也无所谓了,当然,”他那笑意里终于克制不住地溢出了恶劣,“要是真关上了,我一定先开瓶香槟好好庆祝上三天三夜。” 他站起来,视线与肖安齐平。 “说起来,多少有些可惜呢。” 肖安都懒得骂他一句疯子。倒是宁刻也跟着站了起来,肖安难得在自己弟弟脸上看到了所谓的欲言又止。 这都不是重点,肖安接着道:“你去和平δ星的商业中心做什么?” “全息事故嘛,总要去看一眼,军委也需要人过去确认。我近来不算忙,算是顺手领个任务。”洛伊德回道。 肖安没想到他居然还是走的正当途径。 “那场事故,是人为的?” 洛伊德笑笑,“这可说不好,现在调查结果还没出来。不过当地的全建部交了不少资料上来,生怕要被问责。” 也就是说就算最终调查结果是人为,也有可能是幕后操作了的结果。 这人领了军委的秘密任务,暗中前往和平δ星调查商业中心的全息故障事件,然后在哪儿碰到了他和宁刻,所以是临时起意么? “罗德尼,你哪里来的空间全息技术?”肖安之所以马不停蹄地赶来戈尔菲诺就是为了问这句话。 “叫我洛伊德就行,”洛伊德说,“空间全息技术家家户户都在用也不是什么高精尖的科技。” “但是实时模拟的动态全息需要预设,”他看向宁刻然后说,“你预设了他会被人抹脖子的场景么?谁帮你做的。” 洛伊德露出不解:“这原来是很困难的东西?我虽然拥有大量全息藏品,但说实话对技术上的部分说不上特别了解。” “不过,这些年因为爱好全息造物,我确实认识了不少这方面的人才,也和他们其中的一些人成为了至交好友。” “肖,你不也是我的好友么?” 肖安送他一个皮笑肉不笑,他的视线越过洛伊德看着宁刻问道:“你当时有意识么?” 宁刻:“没……” “当然有,”宁刻的话才冒出一个音,就被洛伊德抢去了话音,“我只用了一点特殊的肌肉松弛剂,可以让人看起来就像昏迷过去。不过五感具在,只是失去身体控制权而已。” 肖安是真的很想揍这个神经病一顿,没有什么时候比现在更加真心实意了。 五感具在却无法控制身体,就像灵魂被囚禁在一块动不了的肉里,任人宰割。这和古地球时代的麻醉事故“术中觉醒”有什么区别——是需要为患者负责一辈子的医疗事故。 然而宁刻始终是神色平静的,甚至可以说是漠然,只不过他将那一点漠然隐藏地很好罢了。 “是不是很贴心?”变态不嫌事大。
第69章 走另一条路 肖安深呼吸一口气,好歹没有一拳锤到洛伊德·罗德尼的面门。 他看向自家弟弟问道:“他还是你的患者么?我现在对你的医术表示强烈的怀疑,这人明显病情加重了。” 宁刻倒是没有因为被质疑专业度而显露出任何不满,他反倒赞成地点点头,转而对洛伊德·罗德尼说:“肖安说的没错,治安官先生,我也建议你恢复原来定期咨询的频率,有助于您的身心健康。” 兄弟俩一唱一和地骂他是神经病呢。 不过洛伊德并不讳疾忌医,他说:“有道理,反正最近我也不忙了,有空就去源城接受问诊。” “多谢两位关心。” 他又接着道:“别生气嘛,肖。毕竟我们宁医生自己都不介意,也不伤心。”他说完又是那似笑非笑的目光,在肖安与宁刻之间缓慢逡巡。 不伤心——宁刻看起来确实不伤心,该说他本来也就不会伤心就是了,肖安如此想到。只是宁刻不觉得难过,该难过的就是肖安自己。 却听宁刻在这时开口:“不伤心,我相信你,哥。” 洛伊德·罗德尼露出了一脸牙被狠狠酸到的表情,又觉得这兄弟俩不可理喻。相信什么,相信对方放任自己去死么?果然他的主治医生自己就不正常,洛伊德如此想。 但肖安知道,宁刻相信的是他能看穿全息与真实之间壁垒的能力。 可架在宁刻脖子上的那把刀是真实存在的啊,肖安脸上的怒意散了,他没什么资格发怒。 洛伊德摆摆手:“老年人真看不得你们这些。” 肖安:“你不至于无聊到只是为了吓唬我们俩吧。” 这事儿干的里面掺杂了多少私心,洛伊德自然不会明说出来。但他也确实不仅仅只为了私心,就这么笑着对肖安合盘托出了他的目的,然后看着这兄弟俩的表情笑意更胜,耐心地等待他们回答。 作为唯一个在七月流血事件里牺牲的军官,莱缪尔·周其实并不为大众所熟知,如果有人问为什么,那么用一句他的军阶不高,过去也没有什么太大的立功表现来解释,似乎也说得过去。 但若是稍微深挖一下就会发现,他的相关事迹都被刻意掩盖掉了。 那时层出不穷的报道里,被人为地钉上了一块不可掀动的板子。 这是洛伊德·罗德尼疯狂的后遗症哪怕一直遗留到了现在,也在当时拼命保留的仅存理智。 只因为莱缪尔的死实在是太没有价值了,甚至到了有些可笑的程度。 他就是个被操纵愚弄了的弃子。洛伊德·罗德尼无法忍受哪怕一句,世人可能对莱缪尔的嘲讽奚落。 这个疯子疯了这么多年,到现在都还是为了报当年痛失所爱的仇。 洛伊德当真是疯得十分理智。花了这么漫长的时间爬上军委高层,结交无数智能全息方面的人才,不管是伦委会的前任还是现任委员长都是他的座上宾,亲手料理哈里·罗德尼的天眼丑闻,又借由艾米瑞达·艾迪坠楼案清理了盘踞戈城上百年的巴朗家族。 无论他在多少人眼中是条逮人就咬的疯狗,他肩上的军功都实打实。这种心狠手辣又没有弱点的人,五十年后就算成了新联盟的元帅,肖安都不会觉得奇怪。 洛伊德·罗德尼就像那华丽舞台上的演着独角戏的主角,身材伟岸妆容华丽万众瞩目,可他唱的却是荒腔走板。 于是这么好一出戏,这么好一个人,也没人能够注视地始终如一了。 肖安开口:“你和我父亲当年都是第一军校毕业的,你认识他吗?” “当然,”洛伊德倒是并不避讳这一点,“两位前辈都是风云人物,还留着不少记录没能被打破呢。只可惜我小他们几届,称不上同学只能算作校友。” 两位前辈,另一位指的显然是宁刻的亲生父亲。 “能和故人之子成为至交好友,也算冥冥之中有幸事。”他这话说的,仿佛完全没有和肖安宁刻分属于两辈人的自觉。 肖安扬唇一笑:“我觉得治安官大人刚才说的项目很有意思,合作愉快。”他伸出手,而后洛伊德果然十分愉快地和他握了手。 李·周恰到好处的出现,肖安跟着他先去了餐厅,宁刻和洛伊德落在后面,看着两人的背影,轻声交谈。 洛伊德问宁刻:“我还以为你会阻止他。” 宁刻只回答:“没有必要做没有意义的事情。” “冷漠啊。”洛伊德感叹着摇了摇头,好像他不是罪魁祸首一样。 而且,宁刻看着肖安的背影想到,有个目标是好事。有个他也知晓并参与其中的目标,至少不管发生什么,他都能确保自己一定会在肖安的身侧。 而肖安,也不至于继续惶惶无所托。 他走了这么多年,都只是为了打开37层的大门,在离目标仅仅一步之遥的地方生生驻足不得再前进半步,想来任谁都会迷茫痛苦。 而他们现在有了新的,共同的目标,未尝不是件好事。 洛伊德快走了几步,到了肖安和李周的身边,笑嘻嘻地说:“聊什么呢,难得看到我们李也这么开心。” 肖安笑呵呵地看着他,停了和李周相谈甚欢的话头,回答洛伊德的话道:“刚刚在说我觉得李比我们这些人有灵魂多了。你说是吧,治安官大人。” 洛伊德·罗德尼咬牙切齿,笑出森森白牙道:“都说了多少回了,叫我洛伊德就行。而且我很快就要卸任戈尔菲诺治安官的职位了,内部消息可别告诉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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