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林栀清站起了身:“饿不饿?妈妈给你煮点儿吃的?” 沈辞仍站在门口,一双眼睛里含着跨越十三层楼的晚风与九月初的月辉。末了,放下包走了过来,带着林栀清往房间里走,“不了。我在外面吃过了。”,直到关上门,也至始至终没有回头看沈文一眼。 沈辞给林栀清抽了纸,问她:“怎么了?” 林栀清看着沈辞久久不说话,沈辞蹲坐下来,窗外舒卷着江城的夜色。 良久,林栀清终于再次哭了出来,哭声着夹杂着迷茫与无所适从,沈辞站起身看着十三楼的夜景,听林栀清断断续续的说:“他又和郁渺走到一个考察队了。” 郁渺是沈文十几年前,出轨对象的名字。 是个同沈文一样的地理学家。 在沈辞出生之前,两人是师兄妹关系。 他是江城人,却对江城没有什么记忆了。 唯一的记忆就是林栀清有一次抱着他哭,哭累了,看着他的眼神都宛如淬了毒,她说:“你爸在外面有人了。在我怀孕的时候,沈辞,如果我不怀孕,没有你,你爸就不会出轨了。” 当时年纪太小。 读不懂深层次的意思。 只知道林栀清说完这话自己也惊了一下,立马抱住了他,一遍遍的给他道歉:“阿辞,对不起。不是你的错。都是沈文的错。妈妈只是,太难过了。” 这是他对江城所有的记忆了。 林栀清还在呜呜的哭着,一遍一遍的反复强调:“他又骗我。他明明说,他绝不会再和郁渺牵扯到一起。他说,他也不知道这次考察队里有郁渺。” 沈辞回过头来,问:“妈妈,离婚吧。沈文他,不值得的。” 林栀清的哭声太大,把外面的沈文吵烦了,过来啪啪的拍门,林栀清起身唰的一下开了门,对着沈文输出:“沈文,这么多年了,我对你不好吗?你要干什么就干什么,我天天带着阿辞跟在你后面跑。你一句想跟着英国考察队,我带着阿辞就陪你出国。为了跟着你跑,我都没空照顾阿辞。阿辞一个好好的中国人,现在说的最利索的居然是英语。” “沈文,我对你还不好吗?你呢?十几年了,无论是考察还是研究还是学术,没有半分进展,毫不顾家,经费不够,全靠我添。沈文,你真的不愧疚吗?” 沈辞明白,林栀清压根没听到刚刚自己说的话。 耳膜里全是争吵声,吵的沈辞头疼。 放在裤兜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沈辞拿出,是谢长宴的微信 -长风:上午自习,记得带点儿习题去。 没一会儿,又过来了一条 -长风:别忘了,你今天刚答应我早上一起上学的。
第13章 像是突然有了归处 那股子从幼年带出来的昏厥痛意像是突然有了清醒。 沈辞拿着手机绕过正在争吵的林栀清和沈文回了房间。 经过沈文身边时,他听见沈文说了一句:“林栀清,我是搞学术的,你身上铜臭味太浓。你该反思反思。” 沈辞轻嗤一声:“那你就去追寻你的理想吧。” 当初林栀清和沈文在一起,是沈文先追求的。 结婚,也是沈文提的。 年少时爱的轰轰烈烈,一个地学系的明日之星,前途璀璨。一个文学院的才女。 两人的组合被不少人看好。 婚后数年,林栀清走的很顺,她没吃过生活的苦,爱情的苦让她苦不堪言。 沈文越变越暴躁。 林栀清无数次让他别急,学术研究本就需细致。沈文却觉得林栀清在嘲讽他。 如今闹成这样,倒也让人唏嘘。 沈辞回了房间,又有消息过来,手机震动了一下。 不知为什么,沈辞竟莫名的觉得心脏深处蔓上来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倚在门上,缓了一会儿呼吸,才拿出了手机。 哦,不是谢长宴的消息。 是林橙子。 -橙子:辞哥,今天多谢你了。你校服我洗了,晒干了带给你。 沈辞已读。 正准备点开谢长宴的聊天页面,谢长宴的消息就又过来了。 -长风:你怎么又不回我?行行行,我知道了,我们辞哥在陪别人聊天呢,我算什么啊? 这人哪来的这么多戏? 沈辞列表里好友不多,他也没备注的习惯,这会儿却是戳进了谢长宴的头像,敲了个备注。 -戏精:你说啊!我到底算什么! -g:好。一起上学。 然后回了林橙子的消息。 -g:不急。 这一番折腾已到了凌晨一点,该睡觉了,沈辞不想没完没了的聊下去,又给谢长宴追了一条过去 -g:很晚了,睡了。 京口大学周末是自习课,这周看自习的是老黄。 老黄夹着沓试卷拿着保温杯进来的时候,谢长宴还在追问沈辞为什么不回自己消息。 沈辞强调:“我回了。” 谢长宴:“瞎说。后发的那几句就算了,光算前面的,我给你发了四句。你就回了我两句,其中还有一句一看就是嫌我烦了。” 沈辞深呼吸。 林橙子有气无力的回头,“宴哥,你能别逗我辞哥了吗?” 谢长宴还在继续:“根据字数来算……” 沈辞深吸一口气,拿出了手机,当着谢长宴的面点开了聊天页面,一条一条的回。 -g:好。 -g:好。 -g:在回。同桌。 -g:同桌。 沈辞:“全回了。” “既然全回了,就把手机给我吧。” 沈辞一愣,回过头,就看见伸着手的老黄。 老黄脸上还带着笑,一手向前伸着。 “愣着干嘛?来,手机给我。” 沈辞叹了一口气,把手机放到了老黄手里。 老黄没走,笑眯眯的看着沈辞:“其实京口大学平时除了你们陈主任,其余科任老师都不爱管你们带没带手机的。” 沈辞看向老黄。 老黄微微一笑:“我是班主任。” 沈辞趴了下来,老黄将沈辞的手机在手里掂了一下:“哟,还是去年的顶配款呢。行了,中午放学后过来拿吧。” 老黄说着便拿着手机心情颇好的重新坐在了讲台上,沈辞看了谢长宴一眼,谢长宴连忙投降:“中午我去给你拿。” 沈辞得到了想要的答案,转过了头。 谢长宴戳了戳沈辞的胳膊,小声道:“放心吧。你手机就算是被娜姐拿走了,我也能给你拿回来。” 沈辞同样小声:“真的?” 谢长宴语气中带了些骄傲:“那当然。你宴哥我,京口大学断层第一。冲刺状元的好苗子。” 沈辞转过了头。 谢长宴笑了会儿,给沈辞递了个耳机,小声求饶道:“听首歌?都是江屿白的。好多都还没发出去的那种,全网首听。” 沈辞的眼睛亮了亮,低了低头,接过了一只耳机。 沈辞低头的时候,发梢蹭在了谢长宴手背上,痒痒的。 谢长宴手指无意识的蜷曲了一下,在这一瞬间,很想抓住点什么。 轻咳了一声,沈辞有些迷茫的抬头。 用表情在问,怎么了? 谢长宴掩耳盗铃似的开了个玩笑:“听到那些没发的,只能听,不能说出去啊。” “知道。” 谢长宴关了AirPods的消息提示,点开微信看了眼几天没回的消息,戳开了和自家三叔谢应书的微信,最新一条记录还停留在沈辞转来的第二天。 -三叔:你要屿白的歌干嘛? -三叔:江屿白.wav -三叔:这些是目前最全的。里面十好几首还没发过呢。你要是给屿白添麻烦了,小心你那身皮。 隔了好几天,谢长宴终于回了一句。 -长风:谢了三叔。 强基A班的自习课很安静,只有笔尖滑动的刷题声。 谢长宴刷了几道物理题后,视线无意识的就瞄向了沈辞。 沈辞身上有一股很柔软的性质,像是能包容所有东西。也更像是,收起了所有棱角。 他很喜欢逗沈辞,逗完了再去哄。 谢长宴把自己这个行为归结于,可以自己就是贱的慌。 耳机里还在放着歌,坐在讲台上的老黄轻咳一声:“沈辞,过来。” 沈辞抬头,起身就要往讲台上去。 谢长宴拉了一下,把沈辞拉的一个踉跄,老黄已经看过来了,谢长宴不好说话,点了点自己的耳朵。 沈辞走了过去,在过道上,无意的碰了一下自己的耳朵,谢长宴耳朵里的声音也停了下来。 老黄的声音便传了进来:“沈辞啊,你这卷子,实在是有点儿差啊。” 沈辞叹气:“老师我不是很能读得明白。” 老黄沉默了一下,又叹了一口气:“现代文那些可以多练,古诗词对你来说是难了些。只能靠积累。” 沈辞垂下头,没有出声。 老黄笑:“没兴趣?” 沈辞不说话。 也不是没兴趣,就是太难了。 老黄只是笑:“古诗词是很美的。怎么?不信?来,我给你举个例子。就以月来说。” 沈辞微微抬眼。 “古人借月抒情。” 沈辞点点头。 老黄挑眉:“怎么,知道?” “知道。古人借月表思乡之情。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 “还有呢?” 沈辞卡住了。 老黄抽出一张空白的纸条,在上面先把沈辞说的这句记了下来。 才慢悠悠道:“光是借月表思乡之情,便数不过来了。” “露从今夜白,月是故乡明。” “今夜月明人尽望,不知秋思落谁家。” 老黄说一句写一句,还在继续写着 “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 …… 老黄一连写了十余句,抬头又看向沈辞,神色温和,又问:“看,光是表思乡,古人便能写出这么多。可月,却不只表思乡。” 这些古诗词太美,看的沈辞呆愣了一下。 老黄声音悠悠:“还能表爱情。”
第14章 传承 “知君用心如日月,事夫誓拟同生死。” “多情只有春庭月,犹为离人照落花。” “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 …… “还能借月表时光流转。” “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只相似。” “今人不见古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 …… “光是一个月,便有这么多层含义,语文的魅力,不在于书本。我让你积累,是想让你明白它的美。” 沈辞简直看呆了。 他在伦敦街头见过一轮明月,未曾想,会在幼年时生活过的江城再一次见到它的魅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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