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日勒也没理会她的不敬,又装作一副威严但不失亲和的模样,道:“你啊,莫要小看他,他可是汉人的将军,只不过如今被我废了武功。” “不过,骑射什么的,应该还是不在话下的。” 他向阿衣努尔争求赞同,“是不是啊王弟。” 阿衣努尔依旧想拒绝,却没想段英已经抱着拳从他身后站了起来,应了战:“是的,可汗,我愿意代替阿衣努尔殿下与玛雅小姐比试一场。” 他蹩脚的胡语在此刻派上用场,应战应得极有气势。 苏日勒拊掌大笑,“好好好!极好!” “来人!”。 他令人送上一玉佩,白玉圆雕,刻出的线条部位,双鱼鱼嘴系挂冬青色穿珠链条。 “这个,就做这次比试的彩头吧。” 第25章 赢了 人。全是人。 王庭里的奴婢将猎场围得包圆,他们都在看赛场中央那等待开始的两道的身影。 规定是策马奔腾一来一回,谁能射中靶心同时将玉佩带回来,谁就赢。那枚双鱼玉佩高高悬挂在靶子上方。 天色已黑,草原上渐起劲风,段英只穿了薄薄一件,他捋起不算多么宽松的袖子直至臂膀,露出大臂上麦色的劲瘦有力的肌肉,额发被风吹了个四散。 火把燃烧的光影下,他像是胜券在握,嘴角勾着一抹笑,眼睛有神地盯着那远处的玉佩,一张俊脸不知让多少女婢红了脸。 他必须要得到玉佩,也一定会得到,殿下只能是他一个人的。 阿衣努尔坐在看客里沉默着,他是第一次见段英这幅样子,第一次像一个将军,一个势在必得,意气风发的,段英。 如此迷人。 段英心里倒没有故意让阿衣努尔为他倾倒的念头,他只是随便嚣张一下,以前他家老头天天追着打着敦促他练武,打他懒散,打得他眼冒金星,所以也还颇有成果。 哨声响了。 段英率先一扬马鞭窜出去,压低身子向前,两腿夹紧马肚,玛雅紧追在后面,不一会儿就赶了上来,从侧面袭来拳脚。 阿衣努尔放在膝上的手猛地一紧,瞳孔微缩,嘴巴不自觉抿着。苏日勒瞥见,眼神微暗,很快继续看场上的两人。 段英反应极快,腰部向后仰身躲过,他右手抓住玛雅的靴子,使劲一拉,本就在马上撑着身子不稳的她连忙使力稳住,段英就这样制住她几瞬,眼看两匹马越跑越贴近,他右脚猛踹玛雅的马肚,随即松开了手。 一声烈马嘶鸣刺进两人耳膜。 玛雅仓皇稳住马头,嘴里怒喝一声,越发火大,策马继续向前奔行,眼神死死盯住段英。 眼见离靶子越来越近,段英拿出身后弓箭,同时牢牢稳住身下的马儿,一人一马配合默契。 他粗粝的手指有力地扯开箭弦,拉了满弓。 噌—— 一箭射出,中了! 这边围着的众人传出小声惊呼,捂住嘴巴低声讨论,“殿下的男奴赢了!”,“怎么是他赢了?!”,“好厉害,正正在靶心呢!”,“天啊,离得还远着呢,射得真准!” 段英嘴角扬笑,又是一箭射出直直穿过玉佩的绳结。 行至近处,他一踩马背,竟是腾空一跃取了那玉佩,又很快落回马背。玛雅赶上这一幕,怒极从背后向他打来,一脚正踹来,却还是踹了个空。 段英躲过,快速调转马头,扬鞭离开,玛雅穷追不舍,一路上两人过了许多招式。 唯有最后一次,她攻上段英腰部,正是不久前他受伤的部位。段英本来不想还手,但这一下被踹恼了,粗鲁地将玛雅扔下了马。 没听说过男人的腰绝对不能踢吗?! 段英看玛雅狼狈的模样,也没有多管。他的殿下在等他。 “殿下!” “殿下!我赢了!”,他说的是汉话。 这边观赛的众人皆呼精彩,段英的骑射,无论是速度,还是准头,都相当精彩。阿衣努尔内心激荡,但沉着气也像众人一样稳稳站起。 段英快步下马,单膝跪地到他身前,眼睛发亮地仰着头奉上玉佩。 阿衣努尔看着他,心剧烈跳动。他掐了掐手,稳住心绪。 “王兄。玉佩……” 苏日勒笑着走到他身旁,也没计较段英的无礼,“你的奴婢为你赢的,自然就是你的。” 他嘉奖似的称赞段英:“你的武功不错。”,夸完一拍段英的肩膀,“我瞧玛雅下手不知轻重,你定有受伤。” 他唤来一人送上了一瓶药。 “这瓶药,留给你治伤。”,却把药瓶交给了阿衣努尔。 不少人看见这一幕,都赶忙称赞他们的君主仁德。宴会又热热闹闹继续了。 阿衣努尔的心却沉了下去,但段英好像不在意似的,依旧单膝跪地睁着亮眼睛看着他,将玉佩举着给他看。 阿衣努尔也有了笑意,眼睛弯起,将玉佩收了,告诉他:“我先替你收着。” 然后准备将他扶起来,段英却不起。 他执着地仰头看着阿衣努尔,一字一句道:“殿下,玉佩送给你。” “我要把玉佩送给你。” 阿衣努尔呼吸乱了几下,眼下有些热,他笑着说:“好。你送给我的,我一定会好好珍惜的。” 段英也笑,真正有了胜利的喜悦,他道:“殿下,我受伤了,不喂我吃药吗?” 阿衣努尔一愣,展开握着的掌心,那里躺着一个小巧的白瓷瓶。段英拿过倒出一粒药丸,黑红的药躺在阿衣努尔白腻带着薄茧的掌心。 “殿下,请赐予我这药吧。” 阿衣努尔今晚躁动的心又有异象,像是被人拧了一把,又酸又疼。 苏日勒暗暗让人盯着这边,段英不得不吃。 阿衣努尔手有些颤抖,捏着药丸,送到了段英红红的,带着干燥死皮的唇边。 段英盯着阿衣努尔的眼睛,没有一丝犹疑,吞了下去。 殿下喂给他的,无论是鸩酒还是砒石,他都甘之如饴。 阿衣努尔突然就不想在这待着了,向苏日勒和苏曼两人微微颔首,就带着段英和巴图离开了。 阿衣努尔沉默地进门,让巴图先离开去接乌和勒。几乎在巴图走出门的那一瞬间,阿衣努尔就冲上去抱住了段英。 段英紧紧回抱他,两个人像要一起殉情的犀鸟,紧紧贴住对方,恨不得揉进骨血一样的情意裹挟着身不由己的痛苦,将两人淹没。 阿衣努尔紧张道:“阿英,你哪里疼?那药……” 段英其实有些腹痛,但他哪能说,赶忙回了没事,他只是有些想去向阿衣努尔讨一个吻,却不想尝到了殿下的眼泪。 “对不起,阿英,真的对不起……”,阿衣努尔嘴里一直重复着抱歉。 段英捧着他的脸,深深吻上了他的唇,舌头进入口腔,搅动着,安抚着,难得强势地将阿衣努尔按在怀里,冲动地只想占有,只想堵住眼前人的嘴。 让他再不能说对不起的话,让他不要再流泪,让他今朝有酒今朝醉,莫要沉湎在仓皇与痛苦里。 最后是段英将阿衣努尔哄睡了,之后还不舍地亲着他的唇角,暗自傻笑。 细细麻麻的疼,段英感受着那好不容易才恢复一点的内力散去,长长叹了一声,然后将阿衣努尔搂进怀里,也渐渐入睡了。 第26章 夏祭 夏祭在苏曼她们没来多久后就开始了。这次不知为什么,会由阿衣努尔来主持祭祀仪式。 阿衣努尔穿上了那身段英摸摸都感觉亵渎的石青色袍子,带着一张白色不知什么纹路的面具,双臂在身体两侧展开,过长的袍袖耷拉在粗糙木材制成的祭坛台面,被木刺些许勾住布面。 阿衣努尔闭着眼保持姿势立在那里很久,面朝着太阳,还有一众带着火把,穿着鲜艳衣服的壮年男人们围着他。场边还有各色的小旗和长条布履迎风飘扬着。 旁边不时有人用大鼓槌猛烈敲击几下那张够一成年男子躺下的牛皮大鼓。 整个场面严肃又神圣,苏日勒坐在正对着祭坛搭成的王座上,也是装容肃穆。旁边是一众大臣陪着。 苏曼和玛雅等贵族之妻女并不被允许参与,所以在场外围观的段英环顾一圈,也没有找到玛雅,这个差点成为阿衣努尔婚约对象的人,也是他的情敌。 老远跑来的胡人百姓和王庭的奴仆,除了个别需要,都被拦在场外,是以段英没进去,巴图更是照顾着乌和勒没过来。 段英来,一是为了陪阿衣努尔,在祭祀结束后能够立刻为自家殿下鞍前马后,揉肩捶腿。二是为了看阿衣努尔穿上这身祭祀衣服,饱一饱眼福,满足一下他脑子里的情色幻想。 不过都是为了阿衣努尔。 阿衣努尔本不想让他跟着,虽然这场祭祀他是第一次参加,从前这种场合,经常都是地位极高又有声望的人来的,祭祀结束,人们心中对长生天的信仰更深,对祭祀主持者也会有些尊敬,是提高声望的好机会。 今年苏日勒不来,王庭的萨满,就是李清,因为是汉人,更不可能上。 于是就他来了。苏日勒此举,想也是有讨好的意味。可阿衣努尔并不想领情,苏日勒又不想给他封王,也不肯放他离开,无非是想用这些买他一个好脸,好满足一下他自己那种控制欲。 就像在说,看,你本来如此卑贱,我却让你受人尊敬,安心在我身边待着。 阿衣努尔闭着眼,有些眩晕,眼睛被太阳刺得想流泪。自苏合被他用苏日勒给的毒药毒死后,他再没想要过别人的关心和爱。 因为他以为不会遇到,不会遇到尊重,不会遇到疼惜,也不会被当成正常的人。其实无论是男人,是女人,他都愿意当。 苏合临死时,告诉阿衣努尔说爱过他。 可笑,爱是他说的,爱使他那么做,把阿衣努尔拴在羊圈,衣不蔽体,精心喂养,幕天席地地操弄。两情相悦之人,鱼水交融,无论何时何地,都是情趣。可兄弟,仇敌,强迫与被强之间,怎么能算爱呢。 如果苏合只是强迫他与之□□交合,倒也算了,偏偏还要催他心肝,让他带着希望,让信任的姐姐带他走,却在最后即将要离开的时候,打破他的幻想,让他从此以后不敢再相信任何人。 那时他想,他恨死苏合了。为什么要让他知道,并没有什么人真正在乎他,谁都可以抛弃他。 阿妈也是,外祖也是,父王,哥哥,姐姐都是,都是这样。 后来阿衣努尔生了乌和勒,也算生出一个不会抛弃他,不会离开他的人了。 怨恨过去,竟然有了这样也不错的想法。 现在更是有了段英。段英,段英不嫌弃他是个太软弱的人,爱他,敬他,虽然不知道段英能陪他多久。 但是哪怕片刻的拥有过,也算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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