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天光每每都在雾霾的混沌中挣扎,但当邱归偶尔抬头望向窗外时,总能看见那一抹亮色。 一个人如果可以专心投入一件事,身体上的疼痛仿佛也不复存在,除了行动依旧不便外,邱归没有放任自己再在伤痛上分出心神。 自己并不偏科,只是每一科单拎出来都还处于乏善可陈的阶段,不过这次的期末统考他心里稍稍有了底,找到方向后,需要的就是时间。 邱归微微侧头,余光瞥见了安定明埋身卷海的模样,看来他也和自己抱有同样的想法。 “伤好之后,你还去守摊吗?”说这话的时候,安定明正稳稳背着邱归往家走,邱归的手环在他脖子上。 “不去了。” “……还是之前那个,我不能知道的原因吗?”安定明眉间隐有郁气,邱归感受到了他脊背的僵硬。 “不是,这次是我自己的原因,或者说,是我们的原因。”邱归安抚般地拍着他的左肩,又将脸凑近他耳畔道:“以后的晚上我都陪你学习,少爷开心吗?” 安定明不答,待他快速走出几步后,邱归才发现他耳尖攀上了一抹薄红。 邱归见好就收,继续安分地趴在他背上,心里却想着伤好之后要了断的事情。到那个时候,自己就能真正对安定明做到毫无隐瞒了。 夜色见证着他们奋笔疾书的模样,两人在饭厅里相对而坐,和白日在学校前后而坐的感觉相差无几。 冥思苦想时难免坐姿不端,在这种状态下,余光仅能瞥见对面人执笔的手。 表皮因为隆冬的干燥而显出粗糙的纹路,指尖又无一不是冻得通红,但他们仍在默默坚持,这是一种无言的默契。 不过从那天以后,安定明就搬来了一部暖风机。 “定明,你以前上的学校是什么样的?”两人刚刚对完试卷答案,邱归就抛出了这样的问题。“是可以提供很多平台和资源的地方,不乏天赋型选手与名师队伍,但我不喜欢这样的氛围。” “也是,现在怕是没有能让人喜欢的中学了。”邱归试想了一下安定明的身家背景,这些必然也多多少少渗透进了他的学校生活。 “怎么突然想起问这个?”安定明现在已不再太避讳自己的过去,却想挖掘邱归更深层的想法。 “没怎么,学累了,想要你给画个大饼。” 邱归目露笑意,宽慰了他紧绷的心情,于是安定明也鬼使神差地伸出手去拨弄对方的额发,又在邱归额上画下一个圈。 察觉到他的企图,邱归屏住了呼吸,然后捉住那只未来得及退场的手,用唇去触碰那皮肤略有些粗粝的手背。 “要记得抹护手霜啊。” “你……别碰了。”安定明简直拿这人无法,却也没抽手而去,就这么不上不下地和他僵持着。 邱归自认是知分寸的人,点到即止。正欲松手时,整个人被猛地一拉,上半身就这么直接贴上了桌,两人的距离不过数指之间。 喔嚯,好像有点玩脱了,邱归内心警铃大作,可现实中的他甚至还挑着一边眉。 这副模样倒是令安定明怔愣一瞬,而为了防止再度被反客为主,他直接摘掉了邱归的眼镜,用手遮住对方的眉眼,然后在方才画圈的位置印下一吻。 唇也是干燥的,但温热的柔软会长久黏附在上,形成烙印。 眼前人轻轻颤动的睫毛扫在手心,回应着亲吻,当安定明撤回手后,他看见了邱归眼中的一片茫然。他难得忍着笑意唤道:“阿归。” 邱归摸索着戴回眼镜,一副吃瘪的表情,又在对方灼灼的目光之下靠着桌子直起身,扶着墙往回走,只留给他一个背影。 安定明正欲上前搀扶,却听得前面人头也不回地扔下一句:“还要记得涂唇膏。” 身后之人果不其然僵住了伸出的手,背对着他的邱归露出了一个有些恶劣的笑容。
第27章 了断 还有半个月就是期末统考,邱归暂时还没想着要好高骛远地去挑战难题,他现在要做的是确保拿够中档题的分。 理科思维要求能举一反三,经过一段时期的摸索,邱归已经能做到准确“识题”,遇到题目不至于毫无思路,心里有底的同时又为拿下题目增添了筹码。这样下来,他终于能抽出心思来减少过失性丢分。 和邱归先从知识点入手的方法不同,安定明习惯专项训练,在做题中寻找手感,顺带回顾知识点。 如此一来,对知识点的理解重点会更为深刻,也能少走弯路,精简做题方法。 至于语文、英语这两门在理科班沦为“豆芽科”的主科,两人还是每天挤出一点时间来进行基础积累,尤其是英语单词3500,简直是一生之敌。 邱归现在走路已经不需要有人搀扶,只是还不甚灵便,于是他决定在期末考之前回砖楼看看,如果能遇上邱敏的话,也能看她是否做出了了结。 至于什么时候搬回去的问题,他选择暂时搁置。 “定明,你在楼下等我吧,我很快就下来。”邱归隐藏了自己心中的顾虑,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正常。 安定明目送他一瘸一拐地消失在楼道口,心下的不安突然放大。 屋子里还维持着离开时的模样,但茶几上自己留给邱敏的纸条不见了。看来她已经知道了自己的遭遇,不过他不在的这段时间,她都和那个男人呆在一起吧,邱归心想。 他着手简单打扫了客厅,又细心规整了女人房间里的布置,以便她能随时回来。 忙完这一切的他正欲离开,屋外突然传来了拧门的声音,喝得酩酊大醉的她刚刚进门就吐了一地,眼泪晕花了她满面的浓妆。 “姑姑!”邱归扶着她坐下,又去清理一地狼籍。“他对你做了什么?”邱归几乎抑制不住自己话语里的怒意。 女人却摇摇头,开口时声音颤抖:“我……怀孕了。你知道吗?当初那男的找小三的理由就是我生不出孩子,可是你看,我能生的,不是我的问题!” 说到最后,她的声调骤然拔高,邱归在她眼中看到了癫狂。“但是,他不想要这个孩子,怎么会呢?” 她激动地抓住邱归的衣袖,“这世上怎么会有男的不想要亲生孩子的呢?” 邱归看着她情急之下扭曲的面庞,胸口闷得喘不过气来,这就是世俗,这就是现实。 “您想留下这个孩子吗?”他尽量让语气平稳,又温和地与她对视。 “我已经和他断了,这是我的第一个孩子,我说什么也要生下来!” 当听到“第一个”这三个字时,邱归的心里猛地抽痛了一瞬,刚想忍住这种刺痛安慰她睡下,却被女人质问道:“这不是那男的之前在我眼皮子底下送给你的眼镜吗?我明明叫你扔掉了!”邱归缓缓把眼镜摘下,捏在手里。 “太贵了,我舍不得扔,但一直没戴过,旧眼镜摔坏了我这才戴上应个急。” 女人怨毒地瞪着他,扬手扇了他一耳光,“他送你一副眼镜你的心就跟着跑了是吧?放心,以后还轮不到你给他养老送终!” 邱归站在原地发愣,左脸上火辣辣的痛钻进心头。刚上高中的某天清晨,自己在砖楼下遇见了那个男人,五年岁月可以让姑姑的眼角生出细纹,却独独宽容了男人的脸。男人借着他考上高中的事寒暄,又塞给他那副眼镜。 邱归疯狂推拒着,直到男人拿出了那张照片,打起了感情牌。邱归猜到了他的用意,眼下更是经姑姑之口确定,只是当初的自己还是收下了。 想到这,他突然很想把捏在手心的眼镜摔个粉碎。 安定明久等无果,正打算上楼察看时,邱归一瘸一拐的身影便再次出现在楼道口。 他一抬头,就对上了安定明的视线,从对方怔愣进而转怒的眼神中得知了自己现在的模样有多么狼狈。 他轻轻摇头,把食指放在唇上,“回去之后,我会告诉你全部,现在的话,我怕自己控制不住情绪。” 在他决然的目光下,安定明最后还是颔首妥协了。 邱归又从怀中掏出一个信封,从里面抽了一沓钱出来,塞给他,“我可能,要长期叨扰你了。” 安定明被那抹红所刺激,他不由分说地要塞回去,两人拉扯间,钱散落了一地。 安定明制止了邱归弯腰的动作,沉默地捡回钞票,又听见头顶压抑已久的嗓音:“抱歉,我不想这样的。” 安定明把信封重新塞进他怀中,又替他擦去将落未落的眼泪,“我们回家再说,好吗?” 明晃晃的灯火隔了一层车窗,又隔着眼前弥漫的水雾,最后落在邱归眼底的只有晕黄。 他知道身后之人正注视着自己的背影,却迟迟不愿转身,只是加快整理破碎的心绪。 今天之后,他就真的只能向前,再无退路。 待视线重归清明,他终于成功向安定明展示了自己眼中的释然,即使左脸还带着依旧触目惊心的红肿。 这一幕让安定明的心情更加郁塞,堵住喉头的窒息感让头脑产生阵阵裂痛。 他再次感受到了安定明怀抱的温度,落在耳畔的闷声带着隐忍的哽咽:“我承诺,不会再让你痛了。” 邱归在无言间回抱住对方。 安定明让他坐在沙发上,好替他敷上热毛巾。又见邱归欲言又止,宽慰道:“说话时牵动嘴角会痛,过段时间再说吧。” “没关系,我已经不是很在意了。况且这是之前答应过你的,我也不想对你有所隐瞒。” 饶是这样,安定明还是听出了他说话时的小心翼翼,却没再阻止话头。 邱归在尽力用旁观者的视角简述事实,他已经把情绪控制得够好了,但共情的悲哀还是萦绕在此间。 “我不会让它毁掉我的明天,所以,就这样吧。”
第28章 并肩 他拿下毛巾,用手去试探性地触碰左脸,察觉到对方牢牢锁定的视线,他勾唇时不再避讳脸上的伤痛,“你该为我高兴的,定明。” “不,总有一天,我会让你真正高兴的。” 闻言,邱归深深看了对方一眼,人生如意之事,他终于也得了一二。 文亦还没来得及恭喜邱归脚伤将愈,便又见他带着口罩来上学,“你之前重感冒不是才好吗?” 邱归故作沉重地摇摇头,“学习搞垮了我的身体。” 这话怎么让他听出了一种痛并快乐着的意味,文亦忍下心中的恶寒,正色道:“那可不可以让我来继承你写完的作业?” 邱归:“……唔!”想笑又扯到了嘴角。这下子引起了文亦的怀疑,“我听着你这声音没问题啊,你不会是去拔了牙吧,让我看看!” 邱归可不愿让他来摘口罩,识时务地交出了作业,毕竟这人成绩不差,估计今天想偷个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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