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定明嘴角的笑止住了,他突然想起两人游学旅行分别那晚的对话和邱归认真挺拔的身影,他知道对方也燃起了对未来的渴望,想与自己并肩而行,可他隐约感觉,两人之间的羁绊不止这些。 邱归压下了自己的表达欲,神色如常地答道:“只是想让主角的人设更饱满而已。” 安定明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就在这场对视中,邱归便明白,自己的伪装已被拆穿。 “等会儿吃了药再睡午觉。” 安定明轻声留下这句话后,端着饭盒去了洗手台,他的感觉没错。 邱归拿出安定明准备好的保温杯,服完药后趴在桌上等待,其实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应该等待什么,那注定是无望的。 至少在药物完全蚕食清醒之前,他没有等到。 两人下午也没有太多交流,坐在前桌的邱归看不到身后人的神情,在脑海中思考着各种可能,在后桌安定明的眼里,邱归的脊背还是那般挺立着,让他伸出的手望而却步。 晚自习前的教室又变得喧闹起来,他们各捧着一碗从外面打包来的鱼片粥,喝上一口瞬间驱散了心头寒意。 “其实……我想和你谈谈。”邱归试探着开口,在这一刹那,他忘记了生活中的所有烂事,但对方仍然记得。 “阿归,可以等你伤好之后再说吗?”安定明垂眸,他不希望邱归的感情受到了这件事的影响,也不愿在这个无力的年纪辜负一个人。 但感情原本就产生于细枝末节的积累,又如何能只归结到一件事情上? 邱归轻咬着下唇,“也好。” 安定明借着台灯的光确认对方已然熟睡,这才熄灯下床,走到阳台拨通了电话。 被电子音处理过的嘈杂迫不及待地蹦入耳中,他只听见电话那头的安平晦“啧”了一声,显然忙于找一处方便接电话的地方。 “这个点不睡觉给我打电话,明天想逃课?”安平晦的语气谈不上有多好,话语里掩不住他的烦躁。 “我跟你回去见爸妈。”安平晦正蹲在包间外抽烟,闻言漫不经心地掸去烟灰,“这时候想起表孝心了……现在用不着你,不要回去给爸妈添堵了。” 安定明没有在这样的语气下退缩,很快就从中嗅出了不同寻常的味道,“到底出了什么事,哥。” 安平晦摁灭了还剩一半的华子,又腾出一只手来整理衣领,脸色极差地往包房里走,“生意场上的事小孩儿就别管了,我到处去拉关系你也帮不上忙。” 听着电话对面沉默了良久,安平晦最终还是说了句软话:“你就安心继续当你的少爷,我最近真没时间管你。”一阵忙音传来,安定明直接掐断了电话。
第25章 结契 他从阳台走回客厅,又瘫在沙发上用手背蒙住双眼,重重吐出一口气,那种被外界推搡的感觉再次上涌。 这些天他一直挣扎于此,向家里摊牌自己今后的打算是安定明准备迈出的第一步。 在这个离社会还尚有一段距离的年纪,他身如飞蓬,对自己都无法作出承诺,更不求得到家里的理解。 安定明只是想得一个成全,让他能成为真正的飞蓬,至于其他,他来不及想,纵使想了,也承担不起。 这样的想法从很早之前就开始深深束缚着他,以至于他一次次地错过情感生长的过程,走入了一个死局。 打在手背上的灯光被部分阴影遮盖,他猛地拿开手,睁眼所见是坐在一旁的邱归。 对方摘了眼镜,那双轮廓线条干净的眸子带着寒亮,安定明仿佛能从中看见自己的颓态。 “我没有见过这样的你。”邱归吐出的话语和他的那双眼睛相得益彰,也延长了缄默。 安定明坐起身,两手分别撑在膝头,放弃般地开口:“在你眼中,我是什么样的?” 沉默久到他又要放弃时,少年轻缓的话语分明传入他的耳中:“我看到的,只有前进的背影。” 邱归继续自顾自地说道:“我们都为彼此共情过,却永远无法真正感同身受,但我也因此明白了不一样的东西。” 安定明的视线包裹着他,这样的认知鼓励着他继续说了下去。“在此之前,我从未与人交过心,不论姿态如何,我总归有口气在。我可以活在泥潭里,但也不拒绝能有更好的境况,这还是一种浑浑噩噩。” 邱归的平静刺痛了安定明的眼睛,对方却像是夙愿终了般朝他浅笑,接着说道:“其实我是个做事很随心所欲的人,也不爱深究原因,因为我已经不怕再失去什么了,自然也不想遮掩什么。你所说的不被束缚的独立,也只是阶段性的结果,但到那个时候,我们才真正有资格谈论未来,所以这条路,我希望我们能殊途同归。” 言尽于此,邱归换了个更为舒服的坐姿,如释重负地等待着身旁人的回答。 “阿归,我不能承诺什么。”邱归听罢,深深看了他一眼,那是未言的所有,是最大限度的包容。 “我时常感到无力,这让我忽略了很多。我其实没有一腔孤勇,却妄图追逐热烈,而我的胆怯又让我明白我什么都给不了。” “我可以轻易许诺,逞一时畅快,但你值得更好的,而不是一个迟钝的懦夫。” 安定明避开他的眼睛,窒息感压迫着咽喉,每当人们把现实撕开,总是血淋淋的一片。 “如果你没有挪开视线,我也许就已经相信你要和我分道扬镳。”邱归的语气中有着前所未有的笃定,“我说了想与你殊途同归,却也不想亲手创造殊途。” “今夜之前,我想象过无数个结局,到头来,竟还是带着自私的不甘,甚至忘了自己还在泥潭里。” 他轻轻闭眼,再次睁开时已经收敛了所有,却依然凝视着安定明,“谢谢,至少你没有觉得对你怀有这种感情的我是不可理喻的。现在,你可以第二次拒绝我了。” 对方依旧没有回头,邱归沉默着起身,留住了客厅中的昏黄一片。 安定明并非以沉默逃避,而是开始重新审视自己的犹豫,作出这种决定,说是出于无感未免自欺欺人。 自作聪明的残忍,这种感觉在脑海中挥之不去,剖开心来看看,那上面根本就没有“殊途”二字。 自己究竟是如何看待两人间的感情的?经常容易陷入自我漩涡的他,下意识就选择了所谓常人的做法,以为是站在对方角度的考量,现下又沉不住这颗心,这无疑是心盲。 他的确还缺乏勇气,埋藏在内心深处的无力让他忽视了自己的许多情感,也未能独善其身。不是委曲求全,而是早已沦陷,否认这点才是对自己无能的最大逃避。 他又枯坐了半刻钟,这已足够让他认清,清白之年的热烈,应当有着能包容世俗的坚韧。 邱归依旧留着床头那盏灯,听见推门声时呼吸也没有乱上分毫,来人没有直接睡下,而是坐在了靠他这侧的床沿。 邱归知道他看出自己并未入眠,却还是背对着安定明。 “我追求自由,最初是为了逃离家庭,但面对前路迷蒙,我感受到了自己的无力。于是我不愿意去多想缺乏把握的事,这反倒成了更深的束缚。” 他停顿了一下,“现在想来,我追求自由,也是为了能留住我的渴望,而不是无力注视着它的消逝。我方才说的话也是真的,我不值得,因为在我心里,其实一直妄想着能在一无所有的时候拥有你。” “阿归。”安定明就在邱归逐渐颤抖的眼神中,轻轻拥住了他。 邱归慢慢把手覆上他的臂膀,声音却不见丝毫颤抖:“你知道吗?当我第一次看清这种感情的时候,害怕的不是世俗不容,而是自己一无所有,却又变得贪得无厌。” “所以我理解你的顾虑,你不必如此,我已自私了一次,这就够了。” 安定明抚上了邱归的发尾,“是我唐突,不求无怨。我该向你道歉,因为我不能免俗,又要自私一次。” 邱归低头一看,自己和他已是十指相扣,又听得耳畔细语:“愿同归。” 夜色默许了沉沦,毕竟他们还未行至岔口,需要青涩这块垫脚石,但无论怎样,他们踏过了无疾而终。 我不用日月形容你, 我要将你比作风, 骤雨初歇, 我就看见了你。 “定明,我还有件事忘了告诉你。” “嗯?” “其实我不爱吃橘子。” “我记住了。”
第26章 浅热 隆冬时分的白昼也困顿起来,往往早上到校的时候,天才刚刚擦亮,就连一贯精神好的邱归也经不住地想打哈欠。 但教室里不乏奋笔疾书之辈,笔落在纸上“沙沙”的声响让人听着也不由得心慌起来。 邻桌的文亦刚从补作业的欲仙欲死中解脱出来,却发现身旁的邱归也在草稿本上演算着数学公式,“邱归,你脚还没好,老师不是给你的作业开了‘绿灯’吗?” 邱归头也不转地回答:“我成绩还差的远呢,现在松了就更起不来了。”文亦看他投入颇深,也不再自讨没趣,只是心里纳闷儿:这人和安定明好了之后怎么一学起来就像打了鸡血一样? 文亦把脖子缩了回去,可是还支着耳朵,往常一贯还在伏桌酣眠的安定明抱着一摞卷子姗姗来迟,他听见邱归热情招呼对方的声音:“你来得正好,咱们来对下数学答案。”“我就放在抽屉里,以后你要看直接拿就好。” 然后两人就开始围绕题目展开讨论,文亦这才彻底歇了偷听的念头,顿觉自己也需要一个学习搭子。 所以他自然没有发现,虽然他们的对话无比正经,手却慢慢交叠在了一起。 两人就题目达成一致意见后,安定明又用另一只手甩了甩分量不菲的一大摞白卷。“这是你受伤后还没来得及写的卷子。” 邱归觉得自己的太阳穴在“突突”地跳动,面容几番扭曲后挤出了一个苦笑,“好,我写。”现实很骨感,道路遥且艰,总之,大不了就是一死嘛。 他正这样想着,自己的手背突然又被捏了一下。一层皮的触感能有多好,邱归如是腹谤道,却听得身边人轻言:“我陪你一道,别想不开。” 邱归作势要去掐安定明的虎口,语气轻快了不少:“我可是要和你一道走的人,你且看着吧。” 他侧头时眸光微闪,神采飞扬,安定明在怔愣间收回视线,扬起唇角。 无论这所学校烂成什么样子,也不敢不重视全市的期末统考,邱归明显感觉最近发下来的卷子质量跟之前的比起来,档次都提升了不少,题型也有了创新的元素。 这再次让他学时恨晚,又不免联想,这也许是重点高中学生在高一时就能轻而易举获取的资料。 但他很快就把这种焦虑抛于脑后,自己现在需要的是踏实,毕竟无法做到完全摒除外界事物影响,所以更应该让所做的每一点发挥最大价值,这样得到的结果也不会太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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