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好像写得有点歪。 洛尘把纸张揉成一团,丢在旁边,换了张干净空白的纸,重新,直到手边不知不觉快被小纸团堆满,洛尘才恍然意识到快天亮了。 屏住呼吸,努力克制手抖,再一次在变薄的纸张上写着: [宝贝,二十岁生日快乐!在这里我要说一声抱歉,抱歉我骗了你,你二十岁生日我注定要缺席,抱歉连和你在一起的第一个生日都没法陪你,谢谢你愿意喜欢我,愿意忍受我所有的小脾气,这一刻我不得不承认自己语言表达匮乏,无法精准描述你在我心里的分量,我不太说喜欢或爱这种绝对确切的字眼。 在遇到你之前,我从未幻想过恋爱是什么样子,那对我来说都是虚妄,没意思也不在乎,可是你来了,你一次次证明自己有多喜欢,一次次打破我的顾虑,一次次拼命奔向我,我很难不动心。 作为奖励,我把今年的生日愿望留给你,你可以多许一个愿望,希望你所得皆所愿,我永远爱你。] 写完后洛尘不争气的掉了几滴眼泪在上面,他赶紧用手背擦干,红着眼眶小心将纸张叠好放在枕头下面,隔着被子看季辞,他很想在临走前再亲他一口,但害怕吵醒他那样自己根本走不了。 洛尘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手机页面上还有一条黄色预警,他没再停留,推开门与夜色一起融进暴雨中,深一脚浅一脚地朝前走着。 脸上的雨水越来越多,分不清是雨还是什么,顺着脸颊两侧滑下,怎么都擦不完。 十几年天不怕地不怕,就算打架摔伤骨折都没喊过疼,没流过泪的洛尘头一回发现原来自己这么能哭,一哭起来不管不顾没完没了,像被遗弃的可怜小猫,害怕别人瞧见只能独自躲在角落里痛苦低吟。 “对不起……”
第四十八章 洛尘上飞机时全身都湿漉漉的,水珠与眼泪混在一起沿着脸颊缓缓滑落,眼皮无力往下垂着,卷翘的睫毛刚好盖住眼底的落寞。 管家叫了他几声,他没吭声,把手机交给洛坤就面无表情朝里走,私人飞机很安静,除了刚开始的几句交谈,基本听不到任何声响,洛尘颓丧地靠在墙上,闭上眼最后一点希冀也在眼底泯灭。 大概……再也见不到他了吧。 洛坤办事效率极高,到美国的第二天洛尘就背上书包进了学校,还是和往常一样上课下课,不同的是从中文变成英文,从如影随形变成形单影只。 从熟悉到陌生总是让人难以接受,那种不安烦闷的情绪时刻提醒着他,这一切都是真的,他已经做出了选择,在他选择的这条路上,不会再有那个人的身影了。 洛尘每天睡前重复相同的话,从刚开始抱有一丁点幻想,自我催眠不过是大梦一场,到后来渐渐开始接受没有季辞的世界,拼命把时间排得很满,一刻喘息的机会都不留,以为这样就可以短暂忘掉一个人。 直到有一天,洛尘在某次大赛中获得不菲奖金,趁他爸不注意偷偷拿钱去手机店买了部新手机,忐忑的拨通刻在记忆里的电话号码。 拨了十三次,一次都没接通,洛尘狂跳的心脏慢慢冷静下来,将手机扔进储物箱上锁,也对,现在这个点他肯定还在睡觉吧? 洛尘想了一下那个画面,嘴角不受控弯起,他运气一向不好,记得有次调侃季辞说,遇见他花光了自己所有好运。 当时季辞眸中含笑,手轻轻抚摸着洛尘脑袋,半边身子贴在他身上,半晌才说我运气就很好,正当洛尘错愕时,季辞又低笑一声。 我们天生一对。 记忆逐渐回笼,洛尘嘴角尝到一丝冰凉咸味,泪水模糊了双眼,努力克制的情绪再次不受控的发泄出来,眼眶湿润发红,伴随着小声抽泣,缺氧、头晕、胸闷、失眠,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早已是一种常态。 原来,他以为岁月可以冲刷掉的人,也可以偷偷放在心里藏起来,藏上很久很久,比认识和在一起加起来还要久,像一坛酒,随着时间发酵愈发馥郁香甜。 洛尘神情麻木地看着窗户外的高楼大厦,眼神涣散等重新聚上焦天已经亮了,新的开始了无生趣,但他也没有多耽搁,拖着疲惫身子又投入到紧张忙碌的一天中。 躺在匣子里的手机迟迟没有反应,时间长了,事情多了,洛尘也逐渐将其抛之脑后,一边应付洛坤的突击检查,一边学习考证参加比赛,恨不得将自己劈成两半来用。 平淡、重复、枯燥,八年的本硕博连读眨眼过半,难捱中又多了些期待,总之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去了。 —— 洛尘走后,流言散了,造谣的得到了应有处罚,学校也恢复了季辞的保研名额,就连孙硕也满怀歉意的找上门来。 洛尘不在身旁季辞比以往更冷淡,不客套不主动也不拿正眼瞧他,孙硕接连碰壁,后知后觉就算没有洛尘季辞不会喜欢他,这种感觉不太好,但也没有自己想象中那样难过,孙硕将一个方形精致小盒递给他。 “总算物归原主了。” 季辞抬眼望去,如平静无痕的湖面泛起一丝涟漪,依旧没什么情绪,连话都不屑说。 孙硕扯起嘴角冲他笑了笑,自嘲道:“但愿今晚别做噩梦。” 自知没趣,说完他就走了。 季辞仍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活像一尊神龛,小心翼翼将戒盒打开,取出里面刻有云龙纹路的银白戒指戴在无名指上,低头虔诚地在上面落下一个吻。 枝桠从翠绿转换枯黄,眨眼又变成光秃秃一片,雪水初融嫩芽就迫不及待往外冒,镶嵌银白细冰的树枝逐渐缀上粉嫩花瓣,绿叶遮天蔽日疯长,转眼又是一年夏天。 光阴轮转,日夜不息。 那银白指戒戴着无名指上,伴着四季轮转,内环渐渐磨损,留下了时光的痕迹,而外环的光泽依旧熠熠夺目,宛如那段永恒的誓言。 十年也在不停循环往复中度过。
第四十九章 男生穿着V领红褐色T恤,搭配黑色运动短裤,露出精细修长的双腿,头发勉强札起露出一丁点小尾巴,戴着墨镜缓缓从飞机上下来,周围旅客们匆忙走过,行李箱的轮子在大理石地面上滚动,发出嗡嗡的声音。 高高的天花板下,巨大的航班信息屏幕不断更新着最新的航班信息。空气中弥漫着各种味道,从咖啡的香气到快餐的油腻味,无所不有。 找到一片阴凉地方,男生站在树下拿起手机,拨通了一串备注为“周院长”的电话。 机场吵吵嚷嚷,他随手把音量调到最大,还没聊上几句一辆灰色商务车慢悠悠开了过来。 车里人上下打量他一眼,开口问:“你就是洛尘?” 洛尘“嗯”了一下,行李已经托人送回去了,他现在只背了个电脑包,打开车门在后排落座。 “用不用先送你回住的地方?” 司机边倒车边问他。 “不用。”洛尘看了眼时间,他和生物学研究所负责人约好今天见面,“先去研究所吧。” 下车后,门口站着一名五十岁上下的男士,浅色短袖衬衫扎进黑色西装裤里,阳光洒在胸牌上将刻有“周院长”的金色字体映亮。 简单寒暄几句,周院长就迫不及待带着洛尘熟悉工作环境。 “本来打算介绍一个人给你认识,但他刚好有事出去了。”周院长眉眼到笑,揽着洛尘肩膀往里走,“不过你晚上可以看到他,我看过你的个人简历,很优秀,国外的发展机遇可能会更好怎么想着来这里?” 面对前辈毫不吝啬的夸赞,洛尘也没有太大反应,只是说:“我喜欢这里。” 研究所的人上下班判若两人,只要不工作,个个都能上台来一段单口相声,不管旁人有没有听,周院长告诉洛尘最近有个国家级科研项目需要完成,接着又说了点别的。 洛尘对周院长口中的天才研究员没兴趣,也不想参加什么宴会,但招架不住周院长热情似火,说什么都要拉着他参加,无奈只能应下了。 坐了十几个小时飞机,洛尘想回去睡一觉的美好幻想直接泡了汤,在研究所转了一圈,万幸自家别墅每个月都有人定时打扫,他回去洗澡换了身干净衣服,又马不停蹄赶去了宴会餐厅。 报了周院长名字,门童贴心将他带到包厢,研究所只有二三十个人,满满围了一桌看样子应该都到齐了,门口突然站着个人很显眼,很快就有人招呼他过来,洛尘闻声走过去,坐到周院长旁边。 搭话间,洛尘看见周院长左手边还有一个空位,心想,难道还有人比自己来得还晚? 从他进来到现在,餐桌上都闹烘烘的,大家有说有笑,互相调侃揭短,笑得不亦乐乎,洛尘一个不怎么说话的就显得格格不入,像一个圈子里被迫融进了一个怪胎。 正要拿起手机给自己找点事,一声明朗欢快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你好啊,我叫陌白。” 洛尘扭头,面前是一个长相白净偏幼态的男生,眼睛澄澈像一泓没有杂质的湖水一眨不眨看着他,头顶有撮呆毛竖起来,随着他来回晃动的姿势轻轻摇摆,要不是他坐在餐桌前,和周围不少大腹便便的科研工作者一起吃饭,洛尘都要以为是哪个学校的高中生偷跑出来。 “你好。”洛尘收回视线,“洛尘。” 陌白笑起来有两个小酒窝,看上去有点憨态可掬,他悄悄把椅子往洛尘那里挪了点,凑近拉着洛尘聊八卦。 都这么自来熟嘛。 洛尘话少,静静听着,不怎么发表意见,态度甚至称得上敷衍,陌白却毫不在意,放在上个世纪就是那种嘴把不住门,别人还没开始问就把自己交代一清二楚的。 空气里都是酒精味,洛尘闻着头晕,借口出去上厕所,打算在外面透口气再回去。 包厢外没什么人,谈笑声也小了很多,但洛尘就是莫名烦躁,这种情绪来得突然,连他自己都搞不懂,没细想,抬腿朝前走了段路停在一个窗户旁,摸出兜里的烟,叼在嘴里正准备点,余光瞥到一个黑影朝自己走来。 那人西装革履,脚上踩着皮鞋发出哒哒声响,身形颀长,步态从容,年少的影子逐渐重合,只是少了些生气鲜活,多了几分沉稳内敛,鼻梁上架着一副无框眼镜,眉眼间尽是冷淡之色。 打火机从指尖滑落,洛尘毫无反应,眼神依旧痴痴看着面前朝他走来的人,他觉得应该笑一笑,或者上去打个招呼,但不知为何,此刻他喉咙发涩一句话也说不出。 面前的人似乎也怔愣了下,视线撞上又错开,最后又对上,洛尘仍然保持嘴里叼着一根烟的姿势,想到这个样子看人有点傻就急忙拿掉了。 幻想无数次再次相遇的场景,洛尘以为自己会冲上去抱住他,会一口气说完这些年发生的大小琐事,会把头埋在他颈窝里耍皮让他带自己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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