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照来笑着摇摇头:“我那是太晚了,不想跟你折腾,谁知道你大半夜跑来犯什么病呢。” 陶东岭没说话。 他也实在搞不懂自己怎么了,他就是觉得,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看着陈照来的时候,心口总感觉不踏实,不是那种不踏实,就是,心跳得有点快…… “那最起码……”陶东岭忽然想起来,说:“那最起码加个微信吧,我以后过来提前给你说一声,你给我安排。” “我不给你留房,谁先来谁先住,我这儿就这规矩。”陈照来拿出手机点了几下,放到吧台上。 陶东岭忙不迭伸过去扫,嘴里嘀咕:“不留更好,我还上三楼睡,你总不能把三楼也给别人了。” 陈照来手指节敲敲桌子:“走到哪儿歇哪儿,你别给我大半夜的往这赶,知不知道?” “知道。”陶东岭点头。 这回走没有包子带了,陶东岭多少还是有些不乐意。 陈照来看出他在别扭什么,说:“到点儿就停车吃饭,国道沿途有的是饭店,饿不着你。” 陶东岭说:“下回我提前给你打电话,你记得给我蒸包子。” 陈照来说:“下回再说,快走吧。” 车开出去,望不见了,陈照来照旧低头点了根烟。 其实他心里也不安生,他也一样,说不清楚这种不安生,也不是说不清楚,他比陶东岭心里明白一点,但他不想让自己太明白。 装糊涂吧,糊里糊涂最省事,往明里掰扯都是麻烦,陈照来懂。 回屋没一会儿,电话响了。 陈照来接起来,那边高高兴兴一声:“来哥,我。” 陈照来有点哭笑不得:“落东西了?” “没,好不容易要着电话,就想给你打一个。”陶东岭声音透着股子开心。 “闲的。”陈照来笑。 陶东岭说:“你不知道,我每回走了才想起来忘跟你要电话了,但是每回一见着你,又总忘。” 陈照来说:“那怎么回事?” “谁知道了?”陶东岭呵呵笑,听得陈照来在这头也笑。 “好好开车,别分神。”他说。 “我知道,”陶东岭一边答应着,一边说:“来哥,那你记着下回我的包子,还有单间儿。” “看情况。”陈照来说。 其实陶东岭这几次的情绪变化,陈照来不是看不出来,那种呼之欲出的独占欲已经越来越明显了。陈照来隐隐意识到自己以往都太纵着他了,毛病都是惯出来的,但按道理说,是自己做得不妥,纵容在先。 他知道自己不应该再这么下去。 陶东岭笑嘻嘻的,不以为然:“那我不管,反正我提前跟你说了。” “你说了就有用?”陈照来笑问。 陶东岭也“嘿嘿”笑了两声,说:“有用,我觉着有用,来哥。”
第二十一章 几天下来,陈照来有点后悔给陶东岭电话了,这人话太稠。 陈照来每次一边忙,手机微信一边“丁零当啷”响个不停,他过会儿拿起来一看,少说一二十条消息。陈照来按着语音回复说:“别发了,我忙得没工夫听。” 陶东岭回他:“那就等不忙了再听呗,我又不急。” 陶东岭停车吃个饭也要拍照发几张过来,说:太难吃了来哥,跟你做的没法比。 陈照来饭点儿很忙,过了一个多小时才回复:你还是不饿。 晚上住店,陶东岭把脏不拉几的房间转圈拍了一圈,着重拍了不干不净的被子,说:要不是没办法,这店我真住不下去。 陈照来回复:将就住吧,以前不也一样住。 过了会儿,陶东岭发了条语音过来:“以前不认识你,来哥,以前什么都能凑合,条不条件都无所谓,但现在有你比着了,我就觉得你那儿最好,哪都比不了。” 这一条,陈照来没回。 陈照来不回消息是常事,陶东岭不在乎,他只管说他的,他只是不知道陈照来每次忙完之后会靠在椅背上,把他那些不着边际喋喋不休的消息一条一条点开来听,一边听着,一边轻轻笑。 陶东岭话是真多,别说陈照来没想到,连陶东岭自己也没想到,毕竟他从来给人的印象就是话少,连表叔表婶都嫌他性格太疏冷,说他这样以后不好谈对象。 陶东岭不想谈对象,他现在是车前头窜过去一条狗都想立马跟陈照来说说。 陶东岭这趟货送完是空车回来的,表叔那头跟另一个货运点不知道怎么谈的,反正是没谈拢。 应该是被别的车老板以更低价截走了吧,现在行情就是这样,你嫌利润低不拉,等着拉的有的是,价越压越低,钱越来越难挣,货运这一行当的利润空间是肉眼可见地小了。 表叔心里不痛快,也没联系别的货源,直接让陶东岭回,话里话外都是干够了。 常年在路上跑,累死累活不说,还无时无刻不担着风险,货运这行本来成本就不低,一年折腾到头,一算账挣了个仨瓜俩枣的,让人只想叹气。表叔年轻时就靠干货运发家,光大车这都换的第三辆了,如今也老早就没了贷款的压力,现在这个行情跟先前那时候没法比,还不够操心费力的,在他眼里真没什么挣头了。他多少次因为被压价气得骂骂咧咧的,一边骂一边对陶东岭说你放心,就算不干了我也给你安排好后路,不让你失业。 陶东岭倒也不担心失业,他年纪轻轻有手有脚的,干啥都能养活自己和陶蔚,他心态向来稳,现在还跑着就先跑着,等以后不能跑了再说。 到陈照来店里时晚上十点多,院子里只停了三辆大卡,他找好位置停了车,跳下来“砰”一声甩上车门,抬脚就往厨房后门走。陈照来厨房都已经收拾得差不多了,拎着扫帚和簸箕出来放到门边,陶东岭一看见他就咧开嘴笑了。 他一直走到陈照来面前,低声叫了声:“来哥。” 陈照来转身往里走,说:“洗把脸,赶紧吃饭,都等你好半天了。” “嗯。”陶东岭应了一声,走到旁边拧开水龙头,弯下腰捧着水痛痛快快洗脸。 这是什么感觉。 他心里想,这是什么感觉? 有人在这夜里等着他,给他做好了饭等他风尘仆仆地赶来,为他准备好舒服的床,干净的被子,什么都备好了,什么都熨帖,就等着他来,陶东岭越来越觉得在他一路的奔波劳顿中,好像只有这一刻,才是他一直企盼的。这不是终点,但比终点更让他心心念念。 陶东岭坐到桌子前心里还在一朵一朵地往外开花儿。 陈照来被他那样子逗笑了,问他:“路上捡钱了?” 陶东岭说:“没,这不是回来了高兴么。” “有什么高兴的,一个月来回两三趟,还没跑够?” “不够,只要能见着你,我跑几趟都高兴,我在外头一天天的都不惦记别的了,来哥,就想着赶紧回你这儿来。” 陈照来看他一眼,摸过自己的大水杯喝了一口,笑笑没接话。 陶东岭心思直,想什么说什么,他才不管对一个同性恋说这种话有什么合不合适的。 但陈照来笑笑,避过了。 吃完饭陶东岭又自觉去把碗筷洗了,放进消毒柜里,转身又去拿拖把准备拖地,陈照来说:“我拖过了,你别忙活了,累一天赶紧上去睡吧。” 今晚住客不多,二楼那个小单间空着,陶东岭挠了挠头,过去俩胳膊肘撑在吧台上,从下往上眼巴巴看着陈照来:“来哥,我不能住三楼吗?” “不能。”陈照来手里拿白布擦着杯子。 “为啥啊?我就想住三楼。” “三楼又不是客房,凭什么给你住?”陈照来垂着眼睛看他。 “那我也不是客人。”陶东岭说。 “你不是客人是什么?” 陈照来看着陶东岭认真琢磨那样儿有点想笑,但陶东岭看着他,说:“我不是客人,你也别把我当别的客人一样看待。” 他撑起身子,语气也忽然有点郑重。陈照来把杯子挂到壁橱的挂钩上,说:“那行,那就当个朋友,可以吧?” 陶东岭下意识皱了皱眉。 朋友也对,也说不上来哪儿有点不对,但他一时找不出理由反驳。 陶东岭看着陈照来,半晌,问:“你对朋友都这样?” 陈照来问:“哪样?” “想吃包子就给蒸包子,不管多晚过来都给做饭,生病了还尽心照顾……” “我不但对朋友这样,我对随便来这儿吃饭住店的人都这样。”陈照来说:“想吃什么,我这儿有的,给钱就能做,在我这儿生了病我不可能不管,至于多晚来了都有饭吃,我开店就是干这个的,我挣的就是这份钱,奇怪?” 陶东岭不说话了。 不奇怪,很正常,他再次找不出理由反驳。 陈照来低头点了根烟,抬头呼了口气,静静与他对视着。 半晌,陶东岭说了句:“那就不做朋友。” 陈照来眉头一蹙。 陶东岭说:“我只要独一份儿的,我不跟旁人一样。” 陈照来内心惊动,一时没能说出话来,但他随即面不改色地从抽屉拿出钥匙放在陶东岭面前,说:“二楼单间,早点上去休息吧。” 陶东岭拿了钥匙转身就走,上了一阶楼梯转过身,问:“那我明早还有包子吃吗?” “有。”明天的早点本来就是包子,陈照来弹了弹烟灰。 “还有路上带的,”陶东岭说:“不够卖就不卖,我那份不能少,先紧着我。” 陈照来没绷住笑了一声:“你到底什么毛病?” 陶东岭看他笑了,嘴角也不自觉弯了弯。 “行吗来哥?” “知道了,”陈照来叹了口气:“赶紧睡去吧。”
第二十二章 陶东岭这一夜想了些什么陈照来不知道,他心里没底,也不想去琢磨太多,他只隐隐察觉第二天陶东岭临走前看他的眼神里,多了些与以往不同的东西。 陶东岭在这儿很少睡得不好,这一次却揉了揉有点血丝的眼睛,说:“那我走了,来哥,咱回头电话联系。” 陈照来把包子递给他:“走吧。” 陶东岭上了车发动,转过脸又对他笑了一下。 “那你等着我啊。” 陈照来没说话,也没问要他等什么。 这一路十几个小时,陶东岭没再打一个电话过来,信息也没有。 陈照来依旧忙碌着,偶尔看一眼旁边静悄悄的手机,然后收回视线继续忙碌。 有点意外,但也坦然,这样就挺好,本就该是这样的。 陈照来在面对陶东岭的事上其实已经告诫过自己很多次了,要适可而止,很多事陶东岭不懂,可他懂,他知道不可能。他确定自己跟陶东岭之间,本就是路边一家普普通通的店的老板,和一个普普通通过客的关系,不会,也不该再多出些别的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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