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墨昏昏沉沉地睡着,似乎一晚上没换姿势,汗湿的发丝贴在额头,淡色的唇瓣翕张,呼吸又急又短。 梁淮笙轻轻推了他一把,把他抱到了枕头上让他躺好,几番移动间江墨却始终静静任他摆布,一动不动。 他心头一跳,凑上前去叫了几声,听到什么声音的江墨迷迷糊糊掀了掀眼皮,嘟囔了句什么,蹭进了梁淮笙怀中。 梁淮笙一僵,踌躇间还是先脱掉了沾了雪的大衣。 “阿笙。”江墨埋在他胸前,用鼻子来回蹭着他,嘴里来来回回叫着“阿笙”。 梁淮笙怔了怔,不由地环住了他,回想起了刚来自己家时那个小小的孩子。当时江家刚因为海水楼事件倒台,人人都对江墨避之不及,他是真的喜欢这个弟弟,一直和他亲近,到高中在一起似乎是水到渠成。 他小时候身体弱,一入冬就发烧,去医院时遇见几个打着吊针哭喊妈妈的小朋友,那时他偎在梁淮笙怀里,浑身温嘟嘟的像个小火炉,皱了皱鼻子,带着小得意对他说。 “我难受时就不用叫妈妈,叫阿笙就够了。” 他们在一起的那些时光,其实又幸福又快乐,他从未怀疑过。直到他二十三岁时,江墨的婚讯传来。 他当时一无所有,连健康都是奢求。 现实突然以另一种撕裂的方式展现在他面前,他花了很久才接受这个现实。 他不要我了。 然后带着自决般的执念逼迫自己。 他不要我了。 那我也不要他。 【20】 江墨被胃里突如其来的剧痛惊醒,空无一人的房间让他迷茫了好久。 他好像做了一个真实的梦。 在梦里梁淮笙好温柔,落在他额角的吻也轻轻的。 他坐起身揉了揉眼睛,今天起床后好像格外的累,头痛,胃也痛,让他很想回自己的房间休息。 就是不知道祝程和小霁他们在不在。 他头重脚轻,沉沉地想着这些,却不料刚出门就看到那三个人坐在大厅。 “江先生!”赵齐先看到了江墨,连忙出声唤他过来,“江先生,您快来尝尝我们这儿的特产吧,我今天凌晨就去排队买了。” 江墨在原地立了会儿,看他坚持,便只好走了过去。 刚入座,小霁就迫不及待跟他分享,“江先生,你尝尝这个!特别好吃……呃,你喜欢甜的吗?” 虽然他跟着梁淮笙过来,但面对这种热情过度的年轻小孩子,江墨其实很难对他真的有什么情绪。他笑了笑,从小霁手中接过一块,“谢谢你。” 小霁明显一顿,低下头局促了一下,“你喜欢就好。” “江先生,”梁淮笙几不可察地皱皱了眉,觉得陈霁对江墨未免太殷勤,“你没休息好吗?今天你回你自己房间去吧?好好睡一觉。” 江墨头皮一麻,这种事情放到台面上讲,实在是让人坐不住。 “说什么呢?”祝程突然出声打断他,展臂把小霁拉进自己怀中,“不是说了晚上在我那儿吗?” 小霁有点僵,只觉得这种霸道总裁的桥段放在祝程身上特别违和。 “啊?可是江先生……” “让他去梁淮笙那里。” 梁淮笙挑挑眉:“那不行,小霁今天该回来了。” 小霁第一次面对这种两个男人争夺他的场面,内心颇有点受宠若惊,直想高呼“你们不要再吵了啦。” 江墨伏在桌边,艰难地用胳膊支撑着身体的全部重量,胃腹的不适让他眼前黑压压的一片,耳边的声音却听得清清楚楚。 他突然疲倦得一秒也呆不下去了。 “赵齐。”江墨起身,径直走向看戏看得正值酣处的前台,拿出自己的身份证,“帮我再开一间房吧,我去二楼。” 争执似乎瞬间弱了下来。 “啊?”赵齐一愣,看了看梁先生,有点不知所措,“可是,别的房间都没有好好消毒打扫过……” 江墨顺着他视线看了一眼并没什么反应的梁淮笙,强忍着晕眩。 “他给你多少钱?我和他出一样的,帮我再开一个房间吧。” 赵齐别无他法,领着江墨上了楼,楼上的房间同样干净整洁,江墨刚进去就放任自己倒在了宽敞的床铺上。 他躺在床上缓了会儿,身下黏腻的有点不舒服,撑着身体起来时眼前一片斑驳,他闭了闭眼,打算快速地冲个澡再好好睡一觉。 他摸索着墙壁艰难地走到浴室,热水洒在身上却冲不去四肢百骸的寒意,额头贴在冰冷的瓷砖上,只觉得体内仿佛有无数把尖刀剐着胃壁,让他冷的忍不住发抖。 江墨突然一阵心慌,觉得要糟,急忙找过浴巾匆忙擦了擦身体,一心只想快点出去,可晕眩感却越来越重,眼前的景象模糊成一片,无边的黑幕在他眼前落了下来。 他重重的栽倒在地上,失去了所有意识。 * 赵齐从二楼慌里慌张跑了下来。 “梁先生,”他大喊着,“江先生好像出什么事了,他倒在浴室起不来!”
第12章 【21】 梁淮笙一愣,僵了半晌才反应过来,恍恍惚惚跟着赵齐冲上楼,每一步都宛如踩在棉花上。 到了浴室,小霁和祝程挡在门口,焦急地说着什么,祝程似乎想要抱江墨起来,又顾忌着他此时未着寸缕,无头苍蝇似的在里面翻找着浴巾。 江墨就静静躺在他脚边的地板上,面色一片青白,浅浅的积水漫过他,湿透的黑发软软垂落,额角磕破了,腥红的鲜血一直缓缓流着。 梁淮笙心脏抽痛了一下,痉挛般的呼出一口气,推开小霁和祝程闯了进去,把江墨扶了起来。 不知道他昏迷了多久,此时浴室内的热气早已散尽,倚在怀中的身体凉如冷玉。 “江墨!”梁淮笙轻轻晃了晃他,他却毫无知觉,脑袋随着梁淮笙的手无力摆动,刚一松手又就软软地垂了下去,栽到自己胸前。 梁淮笙一凛,当机立断把人拦腰抱了出去放到床上。 “给我药箱!”他冲赵齐吼道,一把扯过被子裹在了江墨身上,用手拨开了他黏在伤口上的湿发,只见苍白的额角横亘着一道二三厘米宽的口子,仍在汩汩地冒着血。 “小霁,”梁淮笙喊住在一旁吓傻了的陈霁,把钥匙从自己兜里掏出来扔给他,“去把我的车发动着,我等他暖一会儿带他去医院。” 小霁连忙捡起来钥匙,然后又像想起来什么似的,带着哭腔说,“梁先生,现在暴雪,我们怎么去啊。” 他说着说着,大哭了起来。 梁淮笙被他哭的脑门直跳,“不许哭!去发动,我载他过去!” 小霁呜咽着下楼发动车子,祝程全程木然地立在一旁,看着江墨毫无生气仰躺在梁淮笙肩头的样子,心里蓦地一酸。 他明明病得那么重,自己还在冲他发脾气。 “江墨……”祝程跪倒在床边,发痴似的呆呆看着江墨,摸索着抓过他垂在被子外的手死死握着,声音颤抖,里面尽是对失去的恐惧。 “对不起,我不该冲你任性,不该吼你,更不该赶你出去,你千万别有事啊江墨,我求求你……我们要一起回去,你别撇下我……” 话语到最后演变为低沉的抽泣。 梁淮笙头疼欲裂,把江墨平放至床上,拿了个吹风机出来,小心地避过伤口吹着江墨乌黑潮湿的头发。 赵齐这时也把药箱和暖炉一起搬了上来,梁淮笙接过双氧水和药粉,轻柔地一点一点倒在伤口上。 刺激性极强的药水刚一触到皮肤,江墨就条件反射般的瑟缩了一下,眉头轻蹙,弱弱地痛吟出声,无意识地偏过头,想要躲开梁淮笙为他消毒的手。 “墨墨乖,”梁淮笙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忍住自己的颤抖,在他脸颊轻轻亲了亲,“乖墨墨,马上就好了,听话,好吗?消完毒咱们就不痛了。” 江墨没有回应,却渐渐地不再挣扎。 梁淮笙拿纱布沾去他伤口四周的水渍,撒上药粉,江墨昏沉中痛的发抖,却不再摇头躲避。 梁淮笙眼眶一酸。 他真的好乖啊。 他捏捏涨痛的眉心,拿过衣服裤子替江墨穿上,抱着他下了楼。 此时雪暴颇大,铺天盖地打在车窗上,视线模糊。 梁淮笙向来喜爱冬天,却从未像这一刻般痛恨过从天而降纷纷扬扬的飘雪。 他们此时堵在半路,外面是一片此起彼伏的鸣笛,小霁和祝程坐在后座,江墨倒在副驾驶席,意识时有时无。 “阿笙……”呓语般的声音传来,梁淮笙立时回头,江墨微微睁开了眼睛,吃力地探出手握住梁淮笙的。 “怎么了?”梁淮笙凑近他,声音轻的仿佛怕吓到他,“哪里不舒服?” 江墨轻轻摇摇头,晕眩感骤然加剧,他咬牙忍耐了会儿,气若游丝地开口。 “下雪,危险……” “你别急、我……没事……” 声音越来越弱,像是化为了一声叹息。 * 江墨醒来时,映入眼帘的是一片刺目的洁白。 他怔了怔,刚准备坐起身,才发现手边还伏着一道人影,察觉他有动静,几乎是立时便清醒地抬起了头。 是梁淮笙。 “墨墨?”梁淮笙扑上来,小心地隔开他手背上的点滴,“怎么样?好受些了吗?” 这个昵称叫的江墨愣住了,不由地心头一跳。 难道他知道了? 只下一瞬,就听梁淮笙长呼了口气,“你烧了三天,县里的医院床位也不够,昨天还因为下雪停了电。” 他的下颌现在布满了短短硬硬的胡茬,脸上满是无奈的憔悴。 温泉汤馆距离市区颇远,最近的便是这个简陋的县医院了,这里似乎医疗水平有限,并没有发现他身体的问题。 江墨此时说不出是什么心情,闷闷地被梁淮笙抱在怀里喂了几口水。 “对了,”他倚在梁淮笙怀中,感受着他胸腔轻微的震动,“你额头受了伤。” 一根手指轻轻抚上了他的额角,梁淮笙迟疑着说,“医生给你缝了四针,我害怕感染,就没等你醒来再跟你商量。不过你不用担心,这个伤口很小,就算留下什么疤痕,回去了找个整容机构应该也很容易能消除。” 他记忆中,江墨很在意这些,小时候不小心烫伤了脚背,也会天天认真地涂抹烧伤药膏。 却不知江墨听到这话时迷茫了很久,好不容易反应过来后低低笑了声,年少时,他的确很关注外表,也不过是想让喜欢的人觉得自己好看。 而现在,似乎是真的不需要了。 到了半夜,江墨骤然从浅梦中惊醒,胃腹的疼痛卷土重来。梁淮笙就站在门外,他不敢声张,蜷缩在被子中用手死死掐着痛处,呼吸杂乱又短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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