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 陆芝抬头看了看杜怀石,攥紧了手中的茶杯。 “怎么了小芝,我一时糊涂,你还不肯原谅我这个老头子啊?” 杜怀石拿长辈的身份来压他,陆芝只好说:“没有,杜爷您哪里的话。” 杜怀石闻言摸着胡子爽朗地笑了几声,话一开口子能说的就多了,他老奸巨猾,又压陆芝一头,偏偏保持着分寸,陆芝不得不一直陪着他聊。 聊着聊着,陆芝当真以为杜怀石只是老跟他打招呼,逐渐放松了警惕。 陆芝自从酒席之后再没见过杜怀石,没法把所有事联系在一起,常年累计的信任感慢慢压过了猜忌。 更何况杜怀石只是喝口茶,陆芝于情于理都没有拒绝的理由,更没有打草惊蛇的必要。 他们说得正热闹,杜怀石的一个属下从门外走进来,凑在他耳边说了几句,杜怀石便笑着站起身:“小芝,今天真开心能在这碰见你,我那边的客人来了,就先过去了。” 陆芝站起来相送,杜怀石瞥见一直站着的玉林,笑着说:“差点把你忘了,刚刚打断了你们,接着说吧,说得越久越好。” 说着,他捏了捏玉林的肩膀。 玉林满头大汗:“是是是……” 杜怀石拄着拐杖,身后跟着一群人,神清气爽地走出去,踱着步进了事先预订的包厢,满意地看着孤身一人前来的严鸣。 “你把他放了!”严鸣一见他就暴起,却被人狠狠按住。 “操你妈的!”他忍不住骂了一句。 杜怀石掀开长衫坐到椅子上,咯咯笑了几声,用一把浑浊的嗓音说:“找了你这么久不现身,我把他叫过来喝点茶你就坐不住了,后生,上回是我看错了,你是个没出息的。” 严鸣并不在乎他说的这些:“要杀要剐随你便,你先让陆芝走。” 杜怀石把玩着桌上的手枪和匕首,都是他的手下从严鸣身上搜下来的:“你的手能拿这么多武器的应当是个有种的,却被感情所困,啧啧……” “你想让我放了他也可以,”苍老的脸上沟壑纵横,显得分外刻薄,在看向严鸣的时候冷下脸来,昏花的眼珠里闪着寒光,“跪下求我。” 男儿膝下有黄金,他严鸣跪天跪地就是不可能跪这么个老不死的,一旁的一个手下见状猛地一踢严鸣的膝盖,一脚又狠又毒,可严鸣只是闷哼一声,半点没有降服的意思。 杜怀石老神在在,一点也不着急,道:“来人,去隔壁看看小芝——” 他话还没说完,就见严鸣两腿一折,“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毫不拖泥带水。 严鸣跪得很直,肌肉绷紧,好像全身的骨头都在叫嚣着让他站起来。 他愤怒,他不甘,他屈辱,他觉得下一秒自己的膝盖就要离地冲起来把杜怀石胖揍一顿,可理智又把他按回原地。 天平的那一端是陆芝,他永远没办法拿他打赌。 杜怀石故作惊讶地说:“你不是有骨气的很嘛,怎么这么快就跪了?” 他哈哈大笑起来,一屋子的人也跟着笑,欢乐的气氛弥漫在包厢里。 只有严鸣一脸阴沉地跪在地上,他咬着牙根:“满意了么,把陆芝放了。” “我说了,跪下求我,你还没求我呢。” 杜怀石说着,忽感到眼前一阵风,众人毫无防备,严鸣闪到他面前一把扼住他的脖子,从嘴巴里吐出一个刀片抵在杜怀石的动脉上。 严鸣冷冷道:“我说,把他放了。” 杜怀石侧目着那截刀片,嘲笑道:“这么快就把看家底的东西拿出来了,过会怎么陪我的宝贝们玩?” 杜怀石饲养蛇,据说专门有个养蛇的庄子,养的还全是毒蛇,前段时间刚从东南亚买回来几只蟒,得罪他的人就会被扔到毒蛇堆里玩。 赢了,前仇旧怨一笔勾销,不过时至今日还没人活着走出来。 “这回不光有蛇,被你剁了一只手的邱彪还记着没,我给他打了点药,现在是个很好玩的东西,你可以期待一下。” 严鸣对他的威胁毫不在意:“少废话。” 杜怀石一笑,扫视了一圈手下:“就算你杀了我,你今天也走不出去,他们手里都是枪。” “所以呢,”严鸣手上一用力,刀片隔开杜怀石树皮一样的皮肤,“你要试试?” 杜怀石一下僵硬住,这厮是真的拼命,抬手喊道:“让他走。” 严鸣死死地盯着门缝,陆芝的确不一会儿就出来了,他不知道刚刚经历了一场生死,也不知道有人马上要为他赴死。 他只是觉得身后有道熟悉的目光,要往后面看,玉林却拦住他,陆芝便只好往前走。 “还真是郎情妾意啊,”杜怀石说,“他还不知道你干的好事吧?” 严鸣眼睛一眯:“你什么意思?” “我是看许毅不顺眼,找人设计陷害他,本来打算让他淹死,结果许毅也是狡诈,差点脱身,”杜怀石看着严鸣,“你说什么人知道他一定会躲到那块礁石下面?应当是跟了他许多年,极其熟悉他的人吧。” 严鸣当年被许毅赶出来后,不止被仇家追杀,也被许毅的人追杀,要不是苏春和,他早就没命了。 是他背叛大哥在先,可大哥也对他赶尽杀绝,严鸣那日蹲守在暗处,枪口对准了大哥的心脏。 他想他是恨许毅的,可却迟迟按不下扳机,临了,又手中一颤,子弹擦着心脏射入肺叶。 不过许毅还是抢救无效死了。 “你说陆芝要是知道那颗子弹是你射的,会不会恨死你?” 严鸣静了半晌,忽而抬起凶狠的眸子,像是伺机而动的狼:“这件事,我就是死了,也不可能让他知道。” 【作者有话要说】 一块大洋大概两百块钱
第二十二章 陆芝才发现自己的生活过得如此枯燥无味,他没什么特别的嗜好,除去闷在屋子里抄佛经,就是陪着蛋仔算算术,他最近学会了打算盘,软糖一样的小手指拨在算珠上,百以内的加减已经快比陆芝熟练了。 他也偶尔去药铺里转转,问问伙计近来的状况。 玉林不见了。 自打那日茶楼一别,陆芝再未见过玉林,一问才知道,他的母亲病危,回老家奔丧去了。陆芝便再没有放在心上。 那日与杜怀石喝的两口茶,并没有改变陆芝任何,他照样起床,照样生活,只是从那天开始他总是感觉有人跟着他。 好几次陆芝都快要发现,可转眼间,那人又消失在人海里。 会是严鸣吗? 陆芝暗暗想,这个念头刚一冒出来,他就立马摒弃。 落雁饭店的二楼被烧毁了,没人知道是谁干的,一时间风声四起。 那个火光缭乱的夜晚之后,陆芝也再没见过严鸣,他克制着不去多想,可每天早晨起床洗漱,他看到镜子里的自己,还是忍不住伸手触碰冰凉的唇瓣。 他想起严鸣最后和他吻别时的表情,似有些难过,依依不舍。 又想起男人口中“下次见面”的承诺,不过并没有等到。 陆芝希望在身后跟着自己的人不是严鸣,又希望那人就是严鸣,他在纠结中煎熬着。 因为那人只有在他出门后盯着他,陆芝便也常常出门,除了写书法外,他唯一的兴趣就是去梨园听戏。 陆芝坐在二楼常来的包厢,看着楼下戏台上面着粉墨、脚踩皂靴的演员咿咿呀呀唱着,雍容华贵的杨贵妃在宫娥的簇拥下登场,手执锦扇,头戴宝冠,回眸一笑百媚生。 “海岛冰轮初转腾,见玉兔又转东升。冰轮离海岛,乾坤分外明,皓月当空,恰便是嫦娥离月宫。” 他没想到今日是这出戏。 这出戏陆芝看过千百回,台上的角儿他也捧过,往日里来看都只欣赏贵妃娇憨妩媚的神情,逐渐投入到故事里面去。 可今日一开场,陆芝就有些坐不住了,只因他知道,贵妃前往与明皇约好的百花亭时,高力士却道圣上已经去西宫陪梅妃了。 陆芝看着台上默然伤神的贵妃,觉得自己也站在月光寒冷的百花亭里,一时间气都不怎么顺,等看到杨贵妃自摆宴席自顾自开始饮酒的时候,陆芝便再也待不下去,起身出了包厢。 却没想到迎面撞见了苏思昀,他也从一间包厢出来,正点燃了烟。 陆芝尤在戏中,招呼也没打,刚打算下楼,却被擦肩的苏思昀拽住。 陆芝不解地看着他,他俩实在没什么好说的,他抿唇往苏思昀身后看去,没看到其他人的身影,才顺了顺气:“你拉着我做什么?” 苏思昀两指间夹着香烟,猛吸了一口,又吐出漂亮烟圈:“你居然还有脸出来看戏,真是逍遥自在。” “咳咳……”陆芝嗓子眼细,喉咙敏感得一点烟味都闻不了,不由自主地捂着嘴轻声咳嗽起来。 “你闻不了烟味?”苏思昀似有些意外,挑着眉继续吸烟,“Albert那个老烟枪可真够狠的,竟然能忍住不吸。” 陆芝已经好长时间没听到严鸣的名字,还是从苏思昀口中说出来的,不免怀疑严鸣这么久都一直跟他在一起,怕不是一起来听曲儿的吧。 他还没跟自己一起听过戏。 陆芝顿时心酸,甩开苏思昀拉着他的手:“关你什么事。” 说着转身就要走,却听见身后的苏思昀说:“你好久没见他了吧,就不好奇他现在在哪?” 陆芝停住脚步,只觉得苏思昀这是在耀武扬威,愤恨地转过身瞪着他:“苏思昀,你们两个怎么甜甜蜜蜜跟我没关系,我陆芝拿得起放得下,一点儿也不关心。” 苏思昀嗤笑一声,推了推鼻梁上的眼睛:“好吧,既然你不想知道,那我也懒得说。真好奇Albert要是知道你这副德行心里会怎么想,如果他现在还活着的话。” 陆芝皱了下眉:“你这话什么意思?” 苏思昀满不在乎地道:“你不是不想知道吗。” 陆芝一时语塞,他厌弃自己居然到现在都还关心严鸣,不免有些泄气:“算了,总归你不会让他出什么事。” 苏思昀捻灭烟,冷笑一声,看着陆芝的眼神有些不甘:“你指望我救他?就因为我说了几句玩笑话惹你生气,他气得要跟我决裂,要不是看在我爹的面子上,差点把我杀了,你居然还指望我去救他?” “什么……救?”陆芝拧起眉,感觉有些不对劲,“严鸣怎么了?” “Albert因为你被杜怀石绑了!估计现在都被那老东西的蛇咬烂了!你居然什么都不知道?!”苏思昀怒吼道,手指点在陆芝的肩膀上,咬着牙,“也是,他哪里舍得让你担心。” 陆芝愣在原地,耳朵里嗡嗡作响,这些话分开他都懂,拼在一起怎么一句话也听不懂了。 “他怎么会被杜怀石——”陆芝瞳孔一缩,突然想到茶楼里漫长的下午和非要拉着他聊天现在却消失了的玉林,声音都在发抖,“是那天、喝茶的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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