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淮的食量不算小,要是放在平时,这些都只够他垫个肚子,但今日不知为何,他没什么胃口,才吃了一半多一点,就差不多饱了。 “今天的课程表没有昨天那么累啊,”时含沙边剥水煮蛋边在台上说道,“上午听个农业知识小讲座,下午大家跟着这里的老师出去写写生……你们吃完饭垃圾不要乱丢,一会儿都统一扔到教室前面这个泡沫箱里,会有阿姨来收走的。” “好——”底下的学生们稀稀拉拉地应着。 秦淮想了想,最终秉承着“不浪费每一粒粮食”的原则,还是将早餐吃完了。 ///// 听讲座的地方在一个大礼堂,室内装修都还保持着上世纪八十年代的风格,看上去非常有年代感。台上的专家们语调平平地照着面前电脑上的PPT讲课,知识没怎么进脑子,瞌睡虫倒是先来了。没过半小时,秦淮的眼皮就已经重得不行,靠在椅背上的脑袋一会儿往左歪一下,一会儿往右歪一下,属于是醒也醒不过来,睡也睡不舒服。 “我知道我讲的东西比较枯燥,但,同学们,在这里睡觉是不是不大好啊?” 迷迷糊糊之中,一句质问通过礼堂两边的音箱传进了秦淮的耳朵。他做贼心虚一般猛地睁开眼睛,若无其事地跟着周围人一块儿笑了两下,再一问才知道,原来是隔壁班有个学生偷偷睡觉还打呼噜,被老师抓到了。 这么一闹,秦淮算是清醒了。他挪挪屁股,稍稍坐端正了些,准备听听那台上的什么什么专家接下来要说些什么。 “刚刚打鼾的那位同学,来,把话筒递给他……我来问问你,我刚刚讲了什么呀?” 话音落下,礼堂里的学生们都齐刷刷转过头,朝同一个方向看过去。秦淮跟着转过身子,双手扒在椅背上,向后一瞧,这目光好巧不巧地,就和人群之中的枭遥对上了。 枭遥看起来精神头很不错,至少不像他这样困得半死不活的。见秦淮看过来,他抬起眉毛有些讶异,而后便唇角一勾,冲他展开一个笑。 他的眼镜在灯下有些反光,因此看不清楚枭遥的眼神是怎样的。不过就算如此,秦淮还是被他这么一出搞得浑身发毛。 他打了个哆嗦,一屁股跌回到椅子上,正襟危坐。 那个被点名喊起来的学生就在秦淮隔壁班,就坐在他的右后方。秦淮听见后面传来些轻声起哄的声音,而后一个学生支支吾吾的回话声从音箱里传出来:“我……我……” 这音色十分耳熟,秦淮一下就认了出来——这个睡觉打呼噜被抓住回答问题的学生,绝对是吕一哲。 果然,他侧过脑袋一瞥,就见吕一哲涨着一张猴屁股般的脸,低着脑袋,目光无助地乱瞄,垂在身前的一只手还在不断戳他前座的那个人。 秦淮再探头一看,吕一哲前座坐着的是罗京。 罗京大概也是没有认真听讲,此时此刻正面无表情地挺直腰杆目视前方,全然一派事不关己的作风。这场面配合她身后快要抓狂的吕一哲,实在是滑稽好笑。 吕一哲半天答不上来,台上的讲师也不愿浪费时间,没一会儿就让他坐下了。 好不容易发生的热闹事儿就这么过去,礼堂里又恢复了方才枯燥而乏味的气氛。秦淮不知不觉又打起瞌睡,睡着睡着,讲座就结束了。 礼堂虽然样式老旧,但空间还是大的,一整个年级的学生和带班老师都坐得下。如此一来,到解散的时候,就显得格外拥堵。 维持秩序的老师拿着话筒在门边喊话,可人推着人地走,一时半会儿是停不下来的。秦淮被挤得东倒西歪,想先到旁边等着一会儿再走,可努力了半天还是难以脱身。无奈,他只好低头看着脚下,打算先顺着人流走出去再说。 就在他一步跨出门槛之时,身旁拥挤的感觉突然没有那么强烈了,那些往他身上怼来怼去的胳膊肘也没再弄疼他。可秦淮专心看着脚下的路,并没有注意到这些变化。 直到下楼梯时,他被人推着挤到了扶手旁边。能抓着扶手走稳了,秦淮这才发现有人一直伸着胳膊护在他身侧。他以为只是自己想多了,可抬眼一看,那人分明正看着他,还在对他笑。 枭遥! 一分神,秦淮便没能顾得上自己和身前身后的人的距离,背后不晓得被谁的手那么一推,脚步顿时乱了节奏,慌慌张张地往下跨台阶,重心越来越晃。枭遥在旁想要扶他,秦淮却一巴掌把他伸来的手拍开了。 跌跌撞撞,接下来的一步就这么踩空了。所幸正好到达平台处,秦淮往外一倒,没有牵连到其他的人。 膝盖重重地磕到坚硬的花岗岩地板,发出一声惊心的闷响。秦淮吃痛地闷哼一声,顺势用手一撑,在地上滚了半圈。 一阵头晕眼花,秦淮肚皮朝上躺着还没缓过劲儿来,突然,伴随着一声惊呼,一个黑影直冲着他摔过来。 “砰”地一声,秦淮感觉自己快要吐血了。
第26章 “对不起。” 医务室里的床单在窗外透进来的日光下白得刺眼。秦淮坐在床边,正低着头,看着医生给自己的伤口涂药水。 幸好冬天他穿的厚,摔那一下也不狠,只是有些擦伤和红肿,估计等淤青长出来再消掉就没什么大碍了。枭遥更不用说,底下有他这个人肉垫子,摔也摔不到哪去,连皮外伤都没有。 “我们以后还是离对方远一点,”秦淮说着,没有抬头看站在他旁边的枭遥,“我每次都要倒霉。” 半晌,枭遥那细若蚊吟的声音才从旁响起:“对不起……” 听见这话,秦淮又不自觉想到先前他们之间的几次冲突,枭遥总是在他受伤之后低眉顺眼地跟他道歉,但说完了这句“对不起”,也没有什么改变。于是他气不打一处来,心情更烦了,驳道:“你光道歉有什么……” 未说完,戛然而止。 秦淮抬头看着枭遥——后者垂着脑袋,跟打了霜的茄子似的,彻底蔫儿了,眼泪还啪嗒啪嗒往下掉,都积在他戴着的眼镜的镜片上,聚成了两汪透明的小水洼。 此景,秦淮那到了嘴边的狠话是怎么也说不出口了。他的语气软了些,但仍旧梗着脖子哼道:“你有什么好哭的。” 枭遥不说话,瘪着嘴哭得更凶了。 秦淮无言,一时竟想不到该作何反应。好在这时医生开了口,没至于让气氛彻底安静:“伤口结痂了不要去挠,不然会留疤。” 秦淮点点头,看着医生收拾好药盒,目送对方离开留观室,这才转回头来,看着枭遥。 “痛的又不是你,你哭什么。”他道。 枭遥抽抽噎噎的,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秦淮也不催,就这么静静地坐着,两手撑着床沿,仰着头看他。 半晌,枭遥道:“对,对不……起!” 他哭着,眼泪也不擦,就这么由着它们滴在镜片上、顺着脸颊滚落下来。秦淮有些看不下去了,抬起手想帮他摘眼镜,可刚伸到半空,却停住了。 “你把眼镜摘掉,看得我难受死了……”秦淮别开脸,说着,缓缓收回了手。 枭遥眨着湿润的眼,听话地将眼镜摘掉了。 两人相对无言,空气又安静下来。秦淮没应付过这种情况,毕竟也没有谁会因为他破了点皮就哭得稀里哗啦。要说哄人,他顶多就哄过秦漾,还是在对方只有十岁的时候。 哄个小朋友当然是简单的,抱在怀里拍拍背,说两句好听话,再给点小甜头,很快就不哭了。可枭遥都多大的人了,哭成这个样子,不安慰两句也不是,可要说安慰话也不晓得到底该说什么——毕竟受伤的又不是枭遥,完全找不到什么能安抚人的切入口。 秦淮抿着唇想了半天,还是想不出个对策,干脆不说话,就这么静静地坐着,打算等枭遥先开口。 又过去好一会儿,枭遥的眼泪渐渐止住了。他用手背抹了一把脸,然后侧身迈着小碎步挪到秦淮旁边,在床沿坐了下来。 “对不起。”他又说。 秦淮有些无奈:“这话你已经说了很多次了。” 枭遥低着头,扯着袖口擦拭手中眼镜的镜片,闷闷地问:“你是不是又讨厌我了?” 听见这话,秦淮扭头看他,语气平静地说:“我一直都很讨厌你。” 枭遥道:“真的吗?” 出乎意料的,秦淮居然没有马上接话。 枭遥抬起头,有些期待地看着他。 秦淮的表情还是没有什么明显的变化,甚至也看不出什么情绪,更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但枭遥莫名有种直觉——秦淮其实并没有那么讨厌自己,也没有到“一直都很讨厌”的这种地步。 良久,秦淮转开脸去,不再看他,淡淡说道:“真的。” 真的。 真的吗? 秦淮自己也不知道。 ///// 出了这档子意外,秦淮和枭遥两个人便错过了中午的吃饭时间,待二人赶到餐厅时,打扫卫生的大爷已经把碗筷都收干净了。不过好在中午有一段时间是用来午休的,想出去找点吃的也不是什么难事。两人走到步行街的小超市买了两桶泡面,又问老板要了壶热水,就这么坐在门口的台阶上吃了起来。 天气寒冷,热气雾腾腾的,把视野都遮了大半。戴眼镜的枭遥更是夸张,镜片上白茫茫一片,秦淮都不知道他是怎么看东西的。 草率地垫饱肚子,两人便一路沉默地走回到了宿舍区。分别时,枭遥还是十分消极,不过比先前要好一些了。秦淮想了想,主动跟他挥了手。 枭遥看着他,终于笑了。 回到寝室里,秦淮终于卸了劲,围巾一解,外套一脱,“哐当”一下就坐到了屋里的小板凳上。几个室友都没睡,正聚在一起玩斗地主,见他回来,问道:“听沙姨说你又受伤了,没事儿吧?” 听到“又”这个字,秦淮有些哭笑不得。他摆了摆手,回答道:“没什么,摔了一跤而已。” 见他如此回应,几个男生便也不再追问这件事了,继续念念叨叨地打牌。 “咚咚咚——” 这时,寝室的木门突然被敲响,屋内几人手忙脚乱地把手里的扑克牌藏进被窝里,齐刷刷地把废牌堆一摞,坐到了屁股底下。 门外响起一个姑娘的声音:“午休时间请不要喧哗,提醒一次。” 大概是学生会纪检部的学生。 说完,脚步声便渐渐远去了,没有多言。屋内几人松一口气,转用气声讲话,把刚才藏起来的牌重新拿了出来,静静地把这一牌局给结束了。 秦淮在小板凳上歇了会儿,而后从挂在床边的书包里拿出手机,解锁,点开了聊天软件。 秦漾给他发的上一条消息来自六个小时前,大概是早晨刚起床的时候,时间大约六点半——“我去上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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