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起哥哥,一家人一时静默无语。 “不是为别的……薄韧,你早点成家,”何静娟眼圈有点红,不想提旧事,又笑起来,道,“我和你爸就也放心了,家里多口人,也能热闹热闹。” 薄维文也说了几句,和她的意思类似。 薄韧僵在那里许久,终于放下筷子。 他还没有做好当个男同性恋的准备,但是他清楚自己已经不可能喜欢上别人。 哪怕最后他不能得到杨樵。他也没有办法如父母期待的那样,走入婚姻,成家,繁衍。他这一生都做不到了。 他看看父母,说:“我不想结婚。” 何静娟一愣。 薄维文只以为他又耍脾气,道:“你想干什么?上天啊。” 薄韧道:“我说不想结婚,就是字面意思,我不想结婚,你们别费这心了,也别浪费人家女孩的时间。” 薄维文和何静娟对视一眼。 “怎么了?”何静娟道,“你有什么想法,你说出来。” 薄韧道:“我……我现在还不想告诉你们原因。” 薄维文冷笑了声,道:“大了,翅膀硬了,是吧?” 他很久没有对薄韧放过嘲讽了。 他又絮絮叨叨说了一堆话,大意不外乎是:你也没有什么了不起,有今天,不还是父母给你安排得好? “那我就直说了。”薄韧终于急了,道,“我本来就不想学电气,不想在云州念大学,不想读研,不想考电网,都是你们觉得好,我每一步都听你们的了,你们觉得我现在很好,那是你们觉得,我没觉得有多好,只要你们满意,我就不说什么了,反正木已成舟,我后半辈子当电力人,我认了,我一定会好好工作,但是……” 何静娟担心地看着他。 他深吸了口气,说:“我能不能有我自己的想法?能不能让我自己来决定要不要成家,这是我自己的人生啊,我想自己做一回主,这很过分吗?” 薄维文显然有点想发火,何静娟忙以眼神示意他不要说话。 何静娟很小心地问薄韧道:“那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薄韧道:“我不想相亲,也不想交女朋友。我现在只能和你们说这么多。” 他不再说了,埋头夹菜吃饭。 “那我明天就跟人家说不合适吧。”何静娟用没大事的语气说,“没事没事,早说早了,这也不是什么要紧事。” 薄维文简直充满了疑惑。 他不能理解薄韧的说法,上京华电力大学不好吗?学电气工程不好吗?读硕士研究生不好吗?进国网端铁饭碗不好吗? 从他的角度看,这每一步都算无遗策,才最终让薄韧拥有了美好的明天。 现在又说不想结婚,哪个人能不结婚?这是……是什么意思啊? 他也不能理解何静娟是在和什么稀泥。 等吃过饭,薄韧去洗碗的时候,薄维文问何静娟到底是怎么回事。 何静娟悄声道:“你记得吗?上次他小姨说他和那女孩差点成了,他就发了好大脾气,你就没觉得奇怪吗?” 薄维文只觉得这气氛太古怪了,在自己家里为什么要说悄悄话,却也不得不配合老婆,压低声音道:“觉得了,他是不是把脑子学坏了,精神有点不对劲啊?” “……”何静娟道,“他说他不想找女朋友,是不是……那个意思啊?” 薄维文没有明白,道:“你是说他身体有什么毛病吗?” 何静娟道:“你……你……你真是……” 薄韧洗完了碗,出来了,夫妻两人忙住了嘴。 何静娟心里隐约猜到了真相。 薄维文却还只以为薄韧是有什么隐疾。 两人都用微妙的眼神看着儿子。 但薄韧心里在想自己的事,也没注意父母的眼神,拿了车钥匙,垂头丧气地说:“我回去了。” 他自己一个人住在旧家那边。 “慢点开车。”何静娟说完,又补问了一句,“杨樵这次在家待几天啊?有空带他来家吃饭。” “……”薄韧穿鞋的动作一顿,更垂头丧气了,说,“他没空,他明天就走了。” 等他走了,何静娟对薄维文如此这般地分析了一通。 “……”薄维文目眦欲裂,道,“不可能!这怎么可能!你别在这里胡说八道!” 何静娟道:“我就是瞎猜的啊。可你看他俩,不像是那样吗?” “……”薄维文暴跳如雷,道,“不可能!杨渔舟一个高级工程师!他能把杨樵教成那样吗?不可能!这要是真的……我就打死薄韧这个兔崽子!” 于是何静娟也不敢说了。 到得半夜,快两点了。 何静娟还没睡着,如果她的猜想是真的,薄韧将来要怎么办啊? “杨樵给杨渔舟买的那套房子,”黑暗中,薄维文突然开口,道,“还有装修选材,每次打款……” 何静娟:“?” 薄维文说:“我估计,杨樵最少也有一千多万。” “……”何静娟不知道他什么意思,没敢接话。 “有钱是好事,”薄维文叹了口气,说,“倒是不用担心他们以后没人养老的问题了。” 薄韧还不知道父母在家里又为他操碎了心。 他在为自己悬而未决的问题而忧心忡忡。 这三年多来,他深耕龙阳领域,熟读断袖典籍,勤学男同姿势,从文字记载到影像教学,掌握的知识可谓是学贯中西,纵横古今。 他已经是位纸上谈兵的大理论家了。 可一想到要实践,就还是有点……有点不太行。 轮岗忙碌非常,连他的周末也轮没了,他没空去北京,杨樵这阵子偏也很忙。 两人又一个多月没见过面。 天气渐渐冷了,好不容易,薄韧蹲到了一个临时休息日,他灰头土脸地从高压电塔上下来,听到带他的师父说:“这几天辛苦了,明天歇一天。” 薄韧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扑上去熊抱起师父,蹭了师父一身电塔上的灰,不等师父骂他,他快乐地跑了,飞也似的换了衣服,拿了随身包,直冲去了高铁站。 云州到北京的高铁平均半小时就有一趟,随到随走,非常方便。 薄韧买了最近的车次,进站就飞奔去检了票,上车后,才给杨樵发消息。 饼干大王:木头总,你在做什么? 木头:薄师傅,我在公司开会 饼干大王:几点能开完? 木头:不确定,大概八点?我忙完回去给你打电话 饼干大王:好[可爱] 夜七点半,薄韧到了杨樵住处门口,坐在门口台阶上打着游戏,等杨樵回来。 八点一刻,杨樵还没回来,也没打电话。 饼干大王:还在忙吗?[可怜] 等了片刻,杨樵才回复他,看措辞是忙碌中匆忙回了一句。 木头:临时见个甲方 薄韧只得继续等,他手机快没电了,插了充电宝,无聊地发了会儿呆,又站起来伸懒腰,在楼道里走了几步,活动四肢。 踱步到了杨樵的门前,他看到那个门锁,这锁和他给杨樵家新房刚装的锁,是类似的,用指纹、密码、钥匙都能开的指纹锁,挺贵一个。 薄韧心想,等下杨樵回来了,他得想法子耍耍赖,让杨樵同意他把他的指纹也录入进去才好。 密码呢?不知道杨樵设置的密码,会是什么? 薄韧推开密码键盘上的滑盖,鬼使神差地,他输入了自己的生日。 嘀——门锁开了。
第52章 镜中 这是什么情况?薄韧站在安静的楼道里,疑心自己是不是出现了幻觉。 他把门关上,再次输入一遍那串密码……锁再次被打开。 薄韧把那门“咣”一声关好。 他站在那里,脑子里有点发蒙,充满了不确定的眩晕。 第三次输入。一个数字一个数字慢如龟速,等他输入完,几乎过去了一个世纪,门锁又一次发出被打开的提示音。 薄韧:“……” 这一次,他茫然地推开了门。 这家里自然是漆黑一片,薄韧晕乎乎地走了进去,反手把门关上。他的双脚像踩在棉花上,感觉自己轻飘飘地,就要飞起来了。 他这不是进入了杨樵的家门,更像是叩开了杨樵的心扉。 原来是这样吗? 原来是这样啊。 在知道杨樵是男同后,薄韧当然想过,杨樵是不是也有点喜欢他? 但是杨樵从没有表现出什么,待薄韧和待邹冀没两样,就连送礼物,都是准备一模一样的两份。 也是,男同也不是不挑,是个男的就能看上吗? 杨樵一路走来的经历,必然遇到过很多比薄韧优秀百倍千倍的男生。薄韧也已经是个大人了,哪里还敢像小时候那样盲目自信,笃定无论发生什么,自己都是杨樵最爱的那个人。 面前这个门锁密码,板上钉钉。这一定程度上说明了些问题,这给了薄韧很大的信心。 这至少说明,杨樵心里还是有他。 外面电梯响了声,正胡思乱想的薄韧当即一个激灵。 杨樵从电梯里出来,低头解锁了手机,走到门前,按指纹开门,进去,反手关门,他一手开了灯,另一手拨出了薄韧的号码。 玄关右手边就是厨房。 厨房门后,一位擅闯民宅的电工师傅,正在瑟瑟发抖。 薄韧躲在厨房门后面壁,手里拿着手机,屏幕上跳动着来电显示:A木头。——抬头加A是因为电话簿按字母排序,可以把杨樵的号码置顶。 还好薄韧刚才躲进厨房时,就立即把手机调成了静音。 杨樵换了拖鞋,并没有注意厨房有什么不对,他走进客厅里,一边等薄韧接电话,一边到饮水机前接了杯水。 薄韧把这个电话挂断了,飞快发了条微信过去。 饼干大王:不方便接 杨樵喝着水,心里有点疑惑,已经八点半了,傍晚薄师傅也说过今天不加班,那现在正做什么?什么事会不方便接他的电话? 木头:在干什么? 饼干大王:有点事 木头:那你先忙吧 薄韧观察了下地形。 厨房门离玄关,及防盗门,都很近。只要杨樵等下离开了客厅,进到房间里,薄韧就可以抓住机会,悄悄窜到门口,轻轻开门出去。 然后他再在外面按响门铃,装作自己刚刚才到…… 然而杨樵没有回房间的意思,他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翻了翻和薄韧的聊天记录,内心又在发生着敏感而不安的波动。 “不方便接”和“有点事”,这两句混在所有消息中,就是显得薄韧今天格外冷淡。 他是为了什么不方便?他有什么事? 推导出,他现在正和谁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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