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的时候,谢时玉还在睡,韩珉觉得他睡得香,特意放轻了动静,没舍得惊动他。 莫小桐是韩珉服装工作室的助理,他们工作室不大,拢共两个助理,三个设计师,接私人订制也接大公司的品牌企划和单品设计,生意不上不下,勉强能维持。 他到的时候,小男生蹲在地上,周围堆了一地的烟头。 看他来了,莫小彤抱着黑色双肩包站起来,一脸烦闷,“说好了再给两天时间,结果今天门就被他们锁了,还他妈的泼油漆。” 身后的玻璃门被拴上了铁锁链,一大片刺目惊心的红色,散发着刺鼻的化学气味,旁边的白墙上被刷了两个大字——还钱。 “其他人呢?”韩珉问。 “我让他们先回去了,味道这么重,还要找人,还要清理,今天肯定是干不了活的。” “嗯,给慧姐多放两天假,她是孕妇,这油漆味儿没一礼拜散不掉。” 手机发出了短信提示音,韩珉掏出来看了下,是昨天拍封面的钱到账了。 莫小桐点点头又摇摇头,“那她的客户怎么办,催的可急了,弄了一半搁这儿。” 韩珉没抬头,低头发消息,“剩下的我帮她对接。” 莫小桐不出所料,撇撇嘴说,“那客户真是赚翻了,换你接本来得加钱的。” 把钱给人转过去以后,韩珉又翻起了手机通讯录,“我叫个人过来开锁……” “不用,”莫小桐打断他,献宝似的从包里掏出把巨大的钢筋钳,“我从老邹他店拿来的,看你用不用得上。” 韩珉一看乐了,“你还想得挺周全。” 莫小桐晃晃肩,“主要看你想怎么处理,如果你还是不报警,我就自己剪了算了。” 韩珉卷了袖子蹲下去,手臂发力,用钢筋钳剪断了铁链,把锁链抽出来,扔到一边,再用钥匙开自家的锁,捅了捅却捅不进去,低头一检查发现是被灌了铅。 莫小桐凑进来,看到这情况,恶狠狠地骂了句,“操,又他妈不是我们借的钱,也是帮别人还的,自己一分没花到,犯得着这样赶尽杀绝吗?把我们搞停业了,看谁还给他们凑钱还上。” 他们自家的锁是防盗的那种大锁,钢筋钳就派不上用场了。韩珉脸色也不好看,放下钢筋钳说,“我叫师傅过来,先等一下吧。” 莫小桐气闷地很,“那这油漆怎么办啊?” 韩珉说,“谁泼的就谁来清理。” 现在放债的还挺讲道理,韩珉前脚把钱转过去,后脚一个大光头就领着三四个小弟带着工具来了。 看到韩珉很熟地冲他招手,“韩老师,这次真不好意思,但你晚了两天,该走的流程肯定要走一走。我下手都有数,洗一洗就干净了。” 莫小桐翻了个白眼给他,“不都跟你说过了吗?让你等两天都不行,等钱买棺材啊?” 光头瞪了他一眼,却只对韩珉说话,“你家这小孩说话真是难听,欠教训。” 韩珉冷冷看他,“你动个人试试。” 光头挠了挠后脑勺,“也就开个玩笑嘛,你脾气我知道,别这么认真。” 借了卫生间装水,刷墙的刷墙,洗玻璃的洗玻璃。 莫小桐把工作室的窗户都开了通气,还是被熏得脑子胀痛。 韩珉整理桌子上散乱的设计稿和布料,“吃饭了吗?给你点份早饭?” “不用了,气饱了。”莫小桐气鼓鼓地坐下,开了自己电脑。 过了二十分钟,订的外卖到了。 莫小桐被香味勾的蹭过来,坐在韩珉身边吃煎包,嘴巴塞得鼓鼓的,吃到一半,突然往韩珉身上嗅了嗅,“老大,你昨天去哪儿了啊?” “怎么了?” “身上一股酒气,没以前香了。” 韩珉说,“你管的还挺宽啊。” 莫小桐说,“你肯定没回家睡,你最受不了脏臭了。” 韩珉撕开醋包,“嗯,昨晚捡到只被遗弃的小狗,太闹腾了,被折腾了一整夜。” 莫小桐信以为真,“哇,什么品种的狗啊,黑的白的,可爱吗,我能去你家看看吗?” 韩珉说,“挺白的,软乎乎的一小只,怪可怜的,不过牙尖嘴利,帮它洗完澡就跑了,估计找不到了。” 莫小桐有些遗憾,“好可惜啊。”顿了顿又抬起眉毛说,“你没骗我吧?” 韩珉笑了下,“如果下次再碰到的话,就带来给你看看。” 莫小桐有些高兴,“好啊,我给它买高级狗粮。” 伸手从韩珉那儿拿了碗红豆沙,莫小桐拿勺子搅了搅又说,“对了,警察那儿还没消息吗?” 韩珉一顿,“查到了,说人回老家了。” 莫小桐厌恶又不耐烦,“早就该报警的,跟这种人好好说没用,钻牛角尖里了,你对他够好的了,他还背叛你。” 莫小桐一想到这,就恶心得吃不下东西,放下勺子,“气死我了,都没胃口了。” 韩珉擦了手,不是很想谈这件事。“等会中午就回去吧,今天放一天假,散散味。” 莫小桐点点头说好,站起来收拾起桌上的餐盒,边收拾边说,“不过李恒这人也挺奇怪的,卷钱跑就跑了,还留了一堆消息,太矛盾了,好像就是故意等着让你去找他的。” 韩珉没说话。 莫小桐继续,“我估计他也没想到你心那么狠,真的会报警,就是想你去求他。想他个美事儿呢,之前追你的时候就挺疯的,你不理他是对的,谁知道这种神经病会干嘛。” 韩珉打断他,“行了,没事就回去吧,我来锁门了。” 莫小桐提溜了垃圾,又背上双肩包,“那我先走了啊,老大,今天下午本来约了两个客户,你跟他们说一声啊。” 韩珉点点头,“嗯,我记得,你走吧。” 莫小桐走后,韩珉给预约过的客户打电话说明了情况,拿了画册,也回了家。 到家后先进浴室冲澡,衣服上一晚上的汗味酒气是挺难闻的,他自己也有些忍受不住。 有意把水开得特别烫,反复用沐浴露冲洗了三四遍,确定一点味都闻不到了,才肯停下来。从淋浴房出来时,皮肤都搓红了。 他拿毛巾擦头发,回自己屋开了电脑,打开软件做图。在电脑前这么一坐,就是好几个钟头,烟灰缸里堆了不少烟头。 中途赵景侯打电话过来,赵景侯是本地一个学校教设计的老师,在本专业上有点名气。周炎那小作坊背后老板就是他,不然韩珉也不会帮周炎去做模特,酬劳少还费时间,就是还赵景侯一个人情。 赵景侯跟他说照片的事,“照片发我了,给你也发了一套,你看看,效果怎么样?” 韩珉登进邮箱,下下来看了,比预想的品质要好,“还不错。” 赵景侯说,“得,那就是小炎那衣服设计的一般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周炎那风格我不熟。” 赵景侯说,“他本来就刚入行,肯定要多磨炼,不过这组照片看着还成。” 韩珉点点头,“摄影师水平不错,能抓得住主题。” 赵景侯在电话里笑了笑,“你也不错,有表现力。不过时玉的确眼光很精准,我就知道你两搭档合适,你会喜欢他风格的。之前你有套很喜欢的摄影作品,也是他拍的。” 韩珉倒没想到,“哪套?” 赵景侯说,“就那副空山,你还印了一套出来呢。” 韩珉这才想起来,怪不得那天听着名字有点耳熟,不由笑了下,“他还挺全能的。” 赵景侯又跟他说了点展会的事,韩珉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 之前带回来的素描本摊开来,他一边打电话一边随手拿着笔勾了个形。 赵景侯说到后来,还是劝他,“我觉得这次机会挺好的,你可以报个名。” 韩珉说,“再说吧,您放心,我心里有数的。” 等挂了电话低头去看素描纸,他脑子里其实也没具体想法,就是随便涂着玩,结果不知不觉竟然画了谢时玉的样子,纸上的人,五官清俊秀气,笑吟吟的,怪好看的,只是眼睛里不太开心。 韩珉瞧了会儿便用手盖上了,他早晨走的时候留了电话,但到现在也没个消息估计就是凉了。 也是,两个撞了型号的凑一起能干嘛,床上关系维持不了,他倒有心当个朋友,但当朋友有了这经历也怪尴尬的。 这么一想,就怎么相处都不合适。 韩珉也没多上心,就一晚上的关系罢了。他把画册往旁边一推,看了看墙上的钟,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起身拿了外套出门。
第9章 谢医生 今天一天门诊都闹哄哄的,送走最后一个患者,谢时玉回到办公室写手术报告,到晚上七点多时,被抢救室的电话叫去。 原来是三环路上发生校车侧翻,一下子送诊大批儿童,值班的几个医生现在都在抢救室里,医院人手不足,把下班的医生都叫回来了,更遑论谢时玉现在就在医院。 持续的急救手术,在各个病房来回切换,场面很血腥,生命脆弱得不堪一击。在这种时候,一切动作都是本能,根本没法去想自己手下的是人、是孩子、是一个家庭的主心骨。 忙碌到凌晨两点多,刚刚换下湿透的手术服,又被产科叫去。 接产的护士把孩子交给谢时玉,是个临时早产的新生儿,太小了,不哭不闹,看起来像个瘫软的肉团。肤色苍白,无法自主呼吸,四肢松弛瘫软,无法判定能否存活。 谢时玉把它平放在保暖台上,用无菌管清理呼吸道分泌物。 一旁产妇的大出血还没有止住,为了生下这个孩子,产妇遭受了三级撕裂,由于宫缩乏力,无法止血,产科大夫在准备进行子宫切除。 这可能是她唯一的一个孩子了。 气管内吸引后,谢时玉用手拍打婴儿的足底和背部,但一直没有反应。谢时玉面色微微发白,今天他手上已经发生过太多不不幸的事了,他很希望能有个好的收尾。 正压人工呼吸,又开始进行胸外按压,持续了一分钟,婴儿终于抽泣了下,开始断断续续地呼吸。 肤色和心率慢慢恢复过来,谢时玉松了口气。 协助谢时玉进行治疗的小护士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谢时玉收回手,“转入NICU,中度早产,出生时有重度窒息,需要继续监护。” 婴儿比他先一步推出手术室,他离开手术室时,小孩儿的爸爸追着小车跑了一段,看到医生出来了,又转来问产妇的情况,眼眶红红的,胡子拉碴,看样子也在外头守了很久。 谢时玉也不好说里头怎么样了,只说医生还在抢救,小孩儿爸爸一下就崩溃了,拉着他的衣服跪下来开始求他,旁边的护工上来拉他起来,大男人浑身脱力地被扶着,好像要站不住。
自愿捐助网站
网站无广告收入,非盈利,捐助用于服务器开支!
怕迷路,可前往捐助页面加联系方式!
点击前往捐助页面>>
69 首页 上一页 8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