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辰栩转过脸,陆洵笑眯眯看着他,“舍不得了?” 庄辰栩没回话,皱起眉,把手抽出来,径自去了。 —— 柏言开了水龙头,用手掬了冷水洗脸,然后抬头看镜子,水珠滴滴答答地顺着发丝睫毛鼻梁往下掉。 他嘴角有浅浅的笑纹,现在不笑了,紧抿着,那道纹路就有点苦味。可能最近熬夜太多,气色也不好,又不年轻了,这样喝酒胡搞,眼窝处就有点泛青。 柏言伸手,碰了碰自己的眼睛,胸口一瞬有点发闷,想自己怎么成了这幅鬼样子? 刚被关上的门打开,柏言抬眼向左上角看去,镜子里映出一张熟悉的脸。 庄辰栩走进来。 柏言收回视线,把那口凝滞在胸口的气吐尽。“你来干什么?” 庄辰栩后腰靠着洗手台,侧身问他,“看看你怎么回事,一晚上跟吃了枪药似的。” 柏言脾气有时候挺怪的,庄辰栩从不惯他的那些毛病,有什么说什么。 他两关系好了这么多年,从没有谁迁就谁,都熟悉彼此的那些刺和棱角。 柏言走到一边,抽了纸擦干净手,垃圾桶在庄辰栩那侧,他低着头走过去,手心里湿透的纸团狠狠捏成团扔进去,“我没事,但你玩不起就别玩,别搞的好像谁欺负你一样。” 他侧身想走,庄辰栩一把抓了他胳膊,用了点劲。 柏言被他捏痛了,甩了甩没甩开,抬起头,眼神凶恶地顶回去,“你干嘛?” 庄辰栩放松了点,但又没完全放开,变成了虚握,眼睛掩在眉骨落下的阴影中,语气也很重,“我问你干嘛才对。刚刚玩游戏时候说的那话,喝酒喝糊涂了还是怎么回事?回去跟他们道个歉去,别把这事记过夜。” 柏言愣了一下,都忘了自己刚刚说了什么了。 庄辰栩看他那样,提醒他,“你恶心同性恋那句。不管你是因为什么原因,话都说错了。” 柏言抿了抿唇,也知道自己口不择言,但很快又有些恼羞成怒,甩开了庄辰栩的手,“不用你管,他们知道我什么样,也知道我不是真心的,朋友间没必要说这么清楚,说了反而生分了。” “朋友是不错,但你这嘴现在怎么长得,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还没分清楚?”庄辰栩抬手捏了柏言的腮肉,故意下了劲往旁扯,把人捏得吱哇乱叫。 柏言痛得红了眼,抬手去抓,“我靠,你别他妈又扯我!我都多大了,你当我还是小孩嘛!” 庄辰栩少见地露出点笑,松开手,“他们面上没表现出来,不代表心里就不介意,只是因为跟你关系好,所以忍让你。如果你也当没事发生,关系就会有裂痕,今后也很难修补上。” 庄辰栩态度坚决也严肃,一点没跟柏言客气。 柏言僵了僵,原先揉着脸颊的手慢慢垂下来,无法反驳庄辰栩这话说得占理,他的确说错了,也的确伤害到了别人。 他有些懊丧地低头用掌根按了按眼眶,心里也难受起来,嘴上还要逞强,有些讥嘲地回应,“所以你就是特地追到卫生间来教育我的?狠狠说我一顿,想来看我笑话?庄教授,你把带学生的习惯都用到我身上来了?” 话是恶狠狠的,语气却已经软了下来。 柏言陷入了一团乱麻般的情绪,等了会儿没听到回应,反而后颈传来了一股热度和重量,是有一只手搁在了他后颈凸起的骨头上,热烘烘地贴着他的皮肤,上下摩挲着。 传进耳的声音有些迟疑,“言言,你今天是不是心情不好?你不想我回来吗?” 柏言后背的肌肉一下就绷紧了,眼眶莫名其妙红了一下,“没。”嗓音有些哑。 庄辰栩又说,“还是我把陆洵带来,所以你不高兴了?” 被戳中心思,柏言嘴唇抖了抖,还逞强说,“我为什么要不高兴?没这回事,你好不容易有归宿了,我该高兴才对,你母胎单身到现在,我还得一天到晚担心你是不是性冷淡,这辈子都找不到对象,生怕你要孤独终老。” 庄辰栩看着他说,“我不知道,也许你不喜欢他?” 柏言抬起头,向旁走一步,避开了庄辰栩触碰他的手,“我说我不喜欢他,你们会分手吗?” “那你要不要试试?” 柏言有些意外地抬起头,半晌摇了摇头,“你别哄我,我喜不喜欢重要吗?”顿了顿又自问自答地说,“本来我的态度就不重要,你喜欢就得了。” “别这样说。” “我一直都是这样说话的,你太久不回来了,所以都忘记了。我这样无关紧要的人,忘了也就忘了。”柏言绷紧了唇线,在从这场对话脱身前,又盯着庄辰栩的眼睛说,“但你有一件事还是说对了,我的确不喜欢他。” 柏言从卫生间出来,径自去包厢拿了东西就往外走,连个招呼都没打。 庄辰栩晚一步回来,谢时玉问他,“怎么回事?又聊崩了?” 庄辰栩看了看包厢里的人,“他走了?” 谢时玉点点头。 庄辰栩说,“你去看看他吧,我估计他在楼下等你们。” “等我?” 庄辰栩点点头,“你看看手机上他有没有联系你。” 谢时玉狐疑地拿出手机,发现的确有条微信,柏言问他走不走。 谢时玉笑了,“你还挺了解他的。” 庄辰栩脸色却并不轻松,好像很疲惫,摇摇头没再说话。 —— 柏言坐在楼下沙发等了会儿,谢时玉才下来。 “你怎么这么快就走了?” 柏言把头埋在膝盖间醒酒,两只手搭在后脑上,“待下去没意思,我就走了。” 谢时玉坐他旁边,手抬起碰到他后颈的骨头,柏言就跟触了电一样直起身,转过头来惊魂未定地看谢时玉。 谢时玉被他吓了一跳,“你怎么了?” 柏言怔了怔,然后反应迟缓地眨了下眼,重新垂下头,“没什么,你突然碰我,把我吓到了。” 谢时玉有些困惑,“你没这么不经碰吧?” 柏言苦笑了下,叹了口气说,“刚刚对不起。” “什么?” “就刚刚玩游戏时候说的话,我不是故意的,我没那意思,我可能抽风了才这么说的。” 谢时玉说,“没事,不怪你。” 柏言放松一点,“庄辰栩让我跟你们道歉来着,怕你们记仇。” 谢时玉笑起来,“那他没说错,你这张嘴是得教点规矩。” 柏言叹气叹得更厉害些,“其实我是想气他来着,结果他一脸没事人似的,反而伤及无辜了。” 谢时玉嗯了声,“你干嘛要针对他,他才刚回来,什么地方惹着你了?” “不知道,他从回来到现在没一个地方让我看着顺眼的,简直是在外头扎了一身刺回来的。” “他没扎刺,你倒是浑身都是刺。不就是带男朋友来嘛,何必这么大反应?” 柏言有些烦,“我不知道,可能太突然了,他从来没跟我说过这事,突然之间你最好的朋友就成了同性恋了,你总得给我点时间去适应吧?” 谢时玉皱了点眉,“但我也是,纪睿也是,你从没对这方面有什么接受不了的。” “我从认识你们那天起就知道了,这不一样,我接受你们的时候,这就是你们身上的特性。但庄辰栩不一样,我打小就认识他了,老是吃女孩送他的巧克力,看女孩追他,我就从来没往那方面想过,但他现在突然带人过来,就让我接受,强硬蛮横,一点回转的余地都没留,这难道不是他的问题吗?” 谢时玉有点想笑,“人家谈恋爱,跟你有什么关系?干嘛要你同意?” 柏言被话堵住,“那我总有权利不喜欢吧?” 谢时玉说,“你不喜欢陆洵?你连三句话都没跟人家说上呢。”顿了顿又说,“更何况,他还是他,性向又不会改变什么,我想不出你有什么好不适应的。” 柏言烦闷极了,心里像堵了堆乱絮,“他们谈了半年了,庄辰栩也从来没跟我说过,我们每天都聊天,我什么事都跟他说,他却连这么重要的事都不告诉我,你说,他把我当什么了?” 谢时玉一时无言,这是人心理失衡了,觉得自己被忽视了。柏言估计是真喝醉了,把头靠在了他的肩膀上,呼吸间都是酒气,心里烦闷难过,人就特别容易醉。 谢时玉摸了摸柏言头发,“你要是因为这点不高兴,你就去告诉他。” “我不要。”柏言赌气说。 “为什么?” “那会显得我很幼稚,特别在乎他,好像他很重要似的。”他嘴里低低地嘟囔,“要是他不这么认为,那我太没面子了,而且……” “而且什么?” “也会给他压力,”柏言又叹息起来,“好像是我硬要在他心里找存在感,这种本来就不能强求。” 谢时玉知道柏言这人表面大大咧咧,心里却太细了。 他把柏言扶起来,“别烦恼了,我送你回去,睡一觉就好了” 在出租车上,司机一直充满戒备地盯着两人,生怕不省人事的醉鬼会吐他一车,柏言还一直在昏头昏脑地说些没有逻辑的话。 柏言靠着谢时玉的肩,“时玉,你说为什么庄辰栩会喜欢他呢?。” 谢时玉头痛了,醉鬼真的没完没了,可还得应付,“他都没谈过恋爱,你怎么知道他喜欢什么?” 柏言迷瞪瞪看着他,撇了撇嘴,“好像你说的也有道理。” 把歪歪扭扭往下倒的人扶正,谢时玉忍俊不禁,“你别老纠结在这点上了,这有什么区别呢?” “我只是不太舒服,他要是真喜欢男的,那他以前还乱亲我,我不是很吃亏?” 这话出人意料,谢时玉侧了点眼。“他亲过你?” 柏言皱起眉,含糊的说,“嗯,他还叫我来着,我当时都吓傻了,我还是第一次被人亲。” 谢时玉一怔,“然后呢?” 柏言一下有点气愤,“结果这王八蛋清醒过来说他把我当成了林妍,说他那时候暗恋她。” “你就信了?” 柏言眉毛耷拉下来,“不然呢?” “你觉得你吃亏了?” 柏言可怜兮兮地叹气,“其实也无所谓,但那还是我初吻哎。他占了别人便宜,一点表示都没就过去了……” 整个人都缩起来了,然后往下一栽,瘫在谢时玉怀里睡着了。 谢时玉其实隐约有点感觉,但也不好挑开了说,毕竟庄辰栩身边已经有陆洵了。 可能两个人就是错过了正确的时机。 把人送回家后,谢时玉再走下来,想重新叫车回去。也不知道是不是这个时间过分热闹,打车软件一直转,但就是没有响应。 他走出小区,沿着马路走了一段,月朗星稀的好天气,天上看不见什么雾。本来走得还快,但渐渐放慢了脚步。身后有辆车一直不紧不慢地跟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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