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播下了一通电话。
第95章 Chapter 36 === “我已经为他沦落至此,并不介意继续沉没。” 艾利希奥挂断电话,将脸埋进手心里。他揉搓自己的面庞,妄图驱赶苦涩与疲倦。然而一切都是徒劳,他宁神片刻,掏出随身携带的马卡洛夫手枪,用手帕细细擦拭留在枪身上的指纹印。这把枪陪伴了他这么多年,其上早就没有安德烈的气息。 冰冷的枪身在他手里变得温润,他抚摸枪柄上的那颗五角星,就像看到多年前安德烈第一次出现在他面前时闪闪发光的模样,他觉得他带来了一片星光,那星光名为希望,如今却成为了他的绝望。 他不知道自己到底为何而坚持,他在作茧自缚,陷于桎梏,用自作多情编织出的情网勒得自己不能呼吸。他出神,盯着这把枪,强烈的冲动在他心里酝酿,等他反应过来时发现枪口经对准了自己的太阳穴。 食指在扳机处颤抖,艾利希奥露出苍白无力的笑容。他不知道自己在对谁笑,他的办公室空无一人,只有月光透过百叶窗,密密斜斜如琴键般落在地上。或许是对自己悲哀的灵魂而笑,我死后它可不会变成一只黄蝴蝶,他如是想,因为我伤害了太多人。 思绪收回时,他哆哆嗦嗦地收起枪,离开他宽敞却冰冷的办公室。他孤身去往一间哈瓦那大学附近的酒馆,他将买醉到天亮。 而叶戈尔,并不知道艾利希奥在他走后的那通电话,他过于相信这位年轻古巴领导人的原则性,殊不知这世上最难坚持的就是原则。他对安德烈的恶意已经触碰到了艾利希奥的逆鳞。 于是当他在半路上被一颗子弹打爆轮胎时,他还以为是自己的遭遇了中情局的伏击,正当他对自己的坏运气骂骂咧咧的时候,他看到从暗夜里手持汤姆逊冲锋枪狂奔而来的伊森。 他曾料想过他是个狠角色,但没想到他居然如此疯狂。子弹如暴雨倾泻而来,狂乱的扫射根本不给他任何喘息和反击的恶机会。叶戈尔忙不迭地从驾驶位里仓皇逃窜,可任何小手段在绝对的火力压制前都是无力的,在这寂静的市区,枪声怒吼,伊森像一只发了狂的狼。 叶戈尔身重数枪,但并不致命。他甚至来不及还击,就被伊森塞上一辆黑车,像牲口一般被绑得严严实实。 车子一路疾驰到哈瓦那郊区的废弃制糖厂,伊森将叶戈尔拖进工厂内,绑在一张固定在墙上的凳子上。这是他和莫里安为了吓唬那些把黑手党残留的产业紧紧攥在手里不肯交出的家伙们准备的,他没想到有一天还能用在一个苏联克格勃身上。 他扔出一套沉甸甸的刑具箱,然后坐在叶戈尔面前。 “我说,这场面似曾相识啊。你们克格勃这么弱的吗?还是只有你这么弱?”伊森用刀尖挑起叶戈尔的下巴,毫不掩饰讥讽与杀意。 “哼,我劝你要不早点动手,要不就赶紧溜,我可是从国安部出来的,你明白我的意思吗?”叶戈尔毫不示弱。 伊森突然哈哈大笑了两声,“喂,你太看得起我了,我和伊利亚谈恋爱时可没注意到你,你跟踪的水平的确很高。” 叶戈尔的威胁僵硬在脸上,“你什么意思?” “又是固定台词。亲爱的伊乌什金上尉,你以为我能凭空准确定位到你的行踪?” 叶戈尔浑身一颤,思绪很快汇聚成一点,他紧咬牙关,恨恨吐出一句,“是那个该死的门多萨!” “没错,你可以怀疑艾利希奥另有企图,但你不能怀疑他对伊利亚的感情。要我说,这挺残忍的,为了保护心上人,他还要特意来通知我这个情敌。” “见鬼!”叶戈尔突然猛烈地挣扎起来,怒骂道:“你们这些该死的鸡奸者,令人作呕!迟早有一天会捅烂你们的屁眼儿!” “呵呵,光靠骂可没用。”伊森阴笑一声,从刑具箱里拿出一根警棍来,在叶戈尔面前晃了晃,“我可不介意用这个先捅烂你的屁眼儿!“ 说着伊森就拿刀划开了叶戈尔的皮带,扯下了他的长裤,叶戈尔顿时脸色发白,挣扎时身上的伤口鲜血直冒,他痛得打颤,却依旧直视伊森。他也绝非贪生怕死之辈,伊森这种小招数对他这个身经百战的克格勃来说司空见惯。 他突然发出一声冷笑。。 “你不能动我,因为我死了,诺维科夫可无法交代,要知道我可是克格勃驻古巴站的站长,他的直系下属。” 伊森唇角耸耸肩,用警棍在他头上敲了敲,恶劣地赞赏道:“聪明!我的确不能动你,我只会审讯你,从你那里拿到我想要的就行。” 说完伊森就用刀尖开始在他身上挑弄,直到在他的衬衣内部的秘密口袋里找出那叠用牛皮纸包好的照片。伊森拿出照片在灯光下看了看,啧啧个不停。 “不当摄影师可惜了,把我拍得像个好莱坞巨星。看,还有我的伊利亚,他像个梨花带雨的俄国公主。”伊森满不在乎地欣赏起照片,丝毫不顾叶戈尔阴鸷的目光。 “好啦,别这样看着我。现在也不会有人来救你,克格勃的人不会,国安部的人更不会,你指望那个大使?嘿嘿,他现在可是在委内瑞拉大使的家里享受拉丁美洲的美女们呢!什么?你问我为什么知道那个该死的大使的行踪?我只是偶尔瞥了一眼寄给伊利亚的邮件,亲爱的,他对你们了如指掌。你想做什么他心里一清二楚,你们在做什么他也明明白白,只是我们都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你想知道吗?哈哈,我都不知道,又怎么可能让你知道。也许我还猜的着,不然你以为我怎么敢这么贸然地把你绑到这里来呢?” 叶戈尔在伊森阴狠到扭曲的笑容里打了个寒颤,他还没来得及思索,就只听伊森说:“你会见到他的,只是我的伊利亚需要休息,我不想打扰他睡觉,明天一早你就可以与他见面,我给他留了纸条。我很贴心,是吧,因为我知道他也有话想问你。” 伊森用匕首拍了拍他的脸,凝视他的眼神意味不明,好似暗含心虚,又好似在说要他珍惜生命的最后时光。但叶戈尔不信,他不信安德烈那种在泥潭里挣扎的人还能跳出来给他一刀。可当他目光落向窗外一望无际的在月光下翻涌的甘蔗田时,他突然意识到这里是古巴。 他从未了解过古巴,也从未了解过他。
第96章 Chapter 37 === 即使对叶戈尔是这么说,但伊森心里还是没底。他并非担心安德烈会怪罪于他的鲁莽行为,因为箭在弦上,他唯一能想到的就是把叶戈尔先绑了过来再说。他心里忐忑的是,如果他的某种猜想坐实,那么安德烈就是走在一条不归路上。 他不敢想,坐在工厂前的石凳上颓丧地锤脑袋。可他知晓自己内心又坚决无比,因为无论如何他都会陪安德烈一起走下去。他只希望有一天安德烈能主动向他坦白。 “头不痛吗?”他正苦思冥想之际,安德烈从清晨的甘蔗地里走出来,握住了他的手。伊森抬头,迎向晨光,傻乎乎地咧开一排大白牙。 他看到安德烈打扮得像个游客,一顶迈阿密式的遮阳帽下,他戴着自己的Ray-ban飞行员墨镜,还穿着自己的短袖衬衫和百慕大式短裤,是和平常截然不同的风格,他看起来就是活脱脱的一个美国中产。 “来度假的?”伊森站起来,搂住他的肩,“我不开心了,你穿我的旧衣服居然这么好看,连墨镜都那么衬你。” “我特意找出来你这些压箱底的。”安德烈笑着说,“你不爱穿,也都是有些松松垮垮的。” “为什么不穿新的来?”两人日常地闲聊,好似真在度假,只是他们一同转身朝工厂黑漆漆的内部走去,庞然大物仿佛要将他们渺小的身影吞噬。 “弄脏了就可惜了。”安德烈轻飘飘地说,在走进厂房内后取下了墨镜,四处望了望,问:“他在哪里?” 伊森抓住他的手,抿了抿嘴,说:“我也是没办法,你知道的,昨天我接到消息,而你也已经睡下了。” 安德烈伸出手捏了捏他的鼻子,宠溺道:“怕什么?怕我骂你?” “你骂我的还少吗?”伊森嘟囔道。 安德烈弯起眼睛笑,说:“我以后都不骂你了,我宠你都来不及。” 伊森低下头红着脸笑,牵着安德烈的手带他来到厂房内部的储物间,在那里安德烈看到了被绑在椅子上濒临昏迷的叶戈尔。他嘴角泛起冰冷的笑意,走上前去,在他脸上拍了拍。 “睡得好吗?伊乌什金上尉?”安德烈笑着凝视他,叶戈尔打了个冷噤后醒了过来。 “你伤得很重,看来我的男孩儿对你下了狠手。”安德烈转回头冲伊森笑,“亲爱的,让我和上尉单独聊一聊好吗?” “当然。”伊森指向地上的刑具,说:“别忘了这里还有好东西。” 安德烈挑了挑眉,两人交换一个眼色,伊森走出储物间,站到厂房外部望风。 晨光从厂房的天窗一缕一缕照射进来,将叶戈尔的脸照得惨白,而让安德烈脸上的笑容变得森寒。叶戈尔黑色的瞳仁里倒映出安德烈那张苔藓一般潮湿、冰冷的脸,那是久居暗处,在沉默中蛰伏出的一张脸,仿佛只要轻轻一摁就会从绿茸茸的表面渗出仇恨的汁水。叶戈尔感到陌生,并想起了在彩色穹顶市场的克格勃总站里的那盆芳香四溢的茉莉花。 那花枝桠柔嫩,却香得过头,那时他觉得安德烈是如那可随意折断的花,他觉得他不堪一击。可他花了很长时间才弄明白,即使是一朵渺小的花儿的盛放,也是无数盘根错节的根系深深扎根汲取养分换来的成果。他在这里用十几年的时间扎根,让古巴成为了独属于他一个人的古巴。 “东柏林的那位在柏林墙后已经被调回莫斯科,他自身难保,你失去了靠山。”叶戈尔决定先发制人,“你们那一派的已经跌落谷底,再无翻身的可能。” 安德烈微微皱眉,哂笑道:“我真希望可以看清你们这些人的脑海里都在想什么。你们自顾自地为他人划分阵营,却从来没想过这样做所带来的后果。” “可是中校,你也不必装模作样,人就是要靠抱团才活得下来的,你不是在哈瓦那教哲学吗?难道基本的政治学你不懂?” “是,没错,理论是如此,也许事实也是如此。”安德烈轻笑一声,“可那又如何?人是最具有理性光辉的动物,一旦他明白这其中的荒谬,便不会再执意要寻求某种组织,或者阵营,因为除了桎梏,这不能为他带来任何意义。” “理想主义,你像个天真的孩子。” “谁说不是呢?”安德烈俯身,笑着说:“自从我离开后,我的灵魂就停止了生长,他靠对过去的留恋而活,但现在他累了。” 叶戈尔睁大了眼睛,嘴角僵硬地扯了扯。安德烈无奈地摇头,垂目道:“你们这种人,永远无法知晓生命真正的意义,你们只是在徒劳地活,苍白地活,用自己的血液去供养一些令人作呕的机器,只为抓一些莫须有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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