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陈木潮半阖着眼,认命地仰头抵在墙上消化姜漾的怒火,“卧室矮柜里,第二个抽屉。” 姜漾松手转身,陈木潮就在他后面不咸不淡地开口:“站得稳吗?” “……” 人没说话,但关门声音很大,玻璃差点震碎。 重新帮陈木潮缠上干净的绷带已经过十二点,他的状态很不好,伤口果不其然发炎,红肿严重,拜他让伤口沾水的壮举所赐。 陈木潮撑了太久,躺到床上时人已经有点失神,姜漾给他量了体温,水银快要破出体温计最大承受范围。 “你这伤到底怎么弄的?”姜漾把用完剩下的绷带放回医药箱,只剩了一小卷,看起来平时没少消耗。 想到这里,他给陈木潮贴退烧贴的动作又大了点,把床上躺着的人额头拍红。 陈木潮看了他一眼,闭上眼睛,说:“不就那么回事。” “你烦不烦人啊陈木潮,”姜漾咬牙切齿,不忍心再按他的伤处,只能摸他的胳膊,“那么回事是怎么回事,你是不是不打哑谜会死?” 陈木潮好像被逗乐了,气音笑了两声,睁眼问:“你真的那么想知道?” 姜漾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刚想说不然呢,就听陈木潮又说:“我说全部。” “你想知道的全部。” 以陈木潮为中心点往外延伸成树状分岔的全部,有关这个人出生成长,包括但不限于袁蓓给他的资料里的全部。 陈木潮真不是个人,笑着将肉分下一小块,就吊在姜漾能看见的地方,姜漾像匹饿狼,而布置陷阱的猎人完全了解饿狼最想要什么,活生生站在他面前,但偏偏叫他看得见吃不着。 如今善心大发,不知道心里又在打什么不叫姜漾好受的鬼主意。 只是纵使这样——“我想知道。” 头顶的灯罩里落了一片黑色的尘,估计是雨天白蚁飞扑进去死亡后的留下的遗尸,透过光还能清晰辨别翅膀上的纹理。姜漾不久前刚发一次大脾气,现在又无法违抗内心,做出的反抗只能是回答的时候声音小点。 “我很想知道。”姜漾声音轻,但陈木潮听见了。 他偏过头不看姜漾,很淡地放下一口气。 “我先说今晚,”陈木潮问他:“你是不是招惹过一个叫阿珧的,他手上两道伤是你上次弄的吧?” “他们……”姜漾愣了愣。 陈木潮“嗯”一声,点点头:“找不到你就只能找我。” 王城武有手段查到他的往来人员不稀奇,但陈木潮实在很想知道姜漾究竟是怎样得罪阿珧,值得他拿着刀子往自己身上划这么长一道口子。 陈木潮不认识阿珧,只是听过王城武叫他的名字,阿珧今天捏着刀,怪声怪气地靠在他耳边说:“怪就怪你交友不慎。” 王城武就站在一边看,钱差了将近半数,于是也参与了几刀,不过伤口都比较短浅,不太疼,出血量也不大。 “什么表情,”半天没动静,陈木潮转回来看到姜漾呆愣住的脸,“我又没怪你。” 反正就算姜漾没招惹阿珧,他今晚都不会好过,陈木潮拍拍姜漾放在床边的手臂,意思是让他放松。 “行了,”陈木潮眼皮沉得睁不开,是真的没什么力气了,“过几天陪我去个地方。” 话题跳脱太快,姜漾反应不过来,“什么?” 陈木潮没耐心地说,你不是想知道,过几天全部告诉你。 “今天真的先放过我,”尾调微弱,嗓音沙哑,“很疼。” 陈木潮第一次在姜漾面前不带任何伪装地抱怨什么,算得上一个十足能够铭记的时刻,只是姜漾还没来得及庆祝,除了有些急促的呼吸,陈木潮就不再对姜漾的反应做出任何回应了。 万籁俱寂,灯泡“啪”地发出电流的短暂断触,闪了两下,又亮起来。 姜漾从眉骨往下摸到陈木潮的鼻尖,从浮在面部之上的睫毛摸到耳垂,背上有兴奋激起的一层薄汗。 “很疼……” 姜漾轻声重复,突然把脸低到陈木潮面前,他无知无觉地睡着,全然没发现当下氛围很适合接吻。 半晌,姜漾往后站直身体,摸出手机联系了他曾经监视姜哲驰雇佣的私家侦探。 “对,每一天,每一分每一秒。” “我都要。”
第42章 狐女的救赎 平时不生病的人一旦生起病来一发不可收拾。 姜漾没上床睡,他不算很困,一个半小时给陈木潮量一次体温,酌情换一次退烧贴,擦一次身上的汗。 只是一个晚上过去,天色既白,这烧都没有要退下去的意思。 恶念催生荒诞的想法,姜漾捏着发热气的毛巾,没见过陈木潮如此任人宰割的样子,觉得他要是这样一直躺下去也不错。 那样陈木潮就会变成物品,归属权得以拍卖。 姜漾会出最高价,不仅限于金钱,精神和肉体,陈木潮想要就拿去。 想是这样想,照顾病人的工作他还是做得细致入微,退烧药见底过期,纸盒里的铝箔板上只剩两颗不能吃的胶囊。 姜漾拿了证件去那家陈木潮给他买胃药的店里买了退烧药和消炎药,上楼前想了一会儿,在楼下的早餐店内打包了两份白粥。 他实在不会做饭,煮白米饭还能勉强入口,毛病只是饭粒太硬,煮粥对他来说是地狱级别难度,袁蓓见识过,看了一眼,尝了一口,然后吐掉,评价说你这是加了铁锈的米糊。 生病归生病,不吃东西身体好得更慢。 回到出租屋时刚打起来的粥还烫,姜漾确认吃退烧药与吃饭之间没有先后顺序,拆了包装,握着一把胶囊和一杯水进卧室。 陈木潮陷入深眠,十分难醒,姜漾就差把水往他脸上泼。 他睁眼困难,但耐不住姜漾在一旁一直骚扰,他眼皮松松,便只睁到一半。 就算是病中也凌厉的眼神,陈木潮被吵醒气压极低,姜漾赶忙举手,晃晃手里的药,说:“起来吃药。” 陈木潮坐起来,一言不发直接吞下一把胶囊,三两口水杯全空,剩喝不到的几滴顺着杯子颠倒的动作重新落回底部边缘,自动环绕成一个圈。 他作势又要怏怏地躺回去,姜漾不想再体验一次刨祖宗坟似的叫醒服务,叫了他一声,问他吃不吃粥。 陈木潮没留一点余地地拒绝:“不吃。” 完全在姜漾的意料之中,但问他也只是走个过场,陈木潮现在是伤病员,意见不在采纳范围之内。姜漾转身出门,把粥拎进来时陈木潮眼睛已经闭上。 前后不过十几秒,姜漾觉得神奇,但想到陈木潮直逼四十度的体温,走过去轻轻拍他的脸。 “睡着了吗。”他轻声细语,决定他要是真睡过去了,粥的事情就过会儿再说。 没料到陈木潮居然出声回应:“你到底要干什么。”语气很不好,谁听谁生气。 但那是姜漾,心理有病,本人确实不太正常,说难听点是有受虐倾向,但施暴对象仅限于陈木潮。 “起来吃东西,”姜漾说,“顺便给你换药。” 陈木潮这才闻言睁眼,看了他一会儿,没说吃也没说不吃,扯些别的:“你多久没睡觉?” 粥太烫,姜漾摸到打包盒盖子就把手收回来,翻出昨晚放在床底的医药箱,边拆绷带边估算道:“不知道,一天?” “……” 陈木潮没发表意见,坐起来,上身还是离姜漾有点远,够不到他的后背,担心又扯到伤口,姜漾挥挥手,让他坐过来点。 陈木潮过来是过来了,很听话,就是有点过头,靠得太近,几乎严丝合缝,好像烧糊涂了,整个身子的重量全放在姜漾身上,下巴卡在他的颈窝,滚烫的呼吸打在后肩的皮肤。 “快点。”察觉姜漾肌肉僵硬,陈木潮出声催促,很闷的语气,像在撒娇。 身子几乎麻了半边,姜漾暗骂自己不争气,手上动作没停,一连串换药包扎的动作做得很流畅。 不是他刻意讨好陈木潮专门去学,他玩刀的时候手上常年挂彩,又不愿意去医院,干脆自己学着弄,后来熟练了,便也没觉得这事有什么难。 药膏的苦味又弥漫上来,从腰肢直冲两人鼻腔,棉签轻轻滚过凹凸不平的伤口和蛋白线,窗外“轰隆”一声,炸响一束青天白日降下的雷。 东南边夏季降雨多,潮湿的环境不利于伤口长好,陈木潮怕是又要受不少罪,姜漾抹好药膏,陈木潮还趴在他身上,没有要下去的意思。 “你不是晕么,”姜漾推推他,“躺下去睡觉。” 陈木潮没动,姜漾以为他已经睡着,想去碰他的手抬到一半,他却突然出声。 “下雨了。” 雨点很大,拍在楼下自行车厅的铁皮上声音糜烂又混乱。 姜漾动作顿了顿,将手搭在他淤青未散,肌肉垒块分明的背上,“嗯,太阳雨。” “我是不是撞破狐狸嫁女?”姜漾笑着说。 晴天下雨,狐狸嫁女。 陈木潮主动靠近的时刻太少,像太阳雨,像狐狸做法嫁女,妖怪降下怪异的雨警示人类远离,而姜漾是偷窥狐狸娶亲被发现的男孩,接过狐狸送来的刀,去彩虹尽头找狐女赔罪。 黑泽明电影里的男孩最终被狐女原谅,那姜漾呢?有没有被陈木潮允许进入彩虹的尽头。 “雨后会有彩虹,你会找到的。”* “陈木潮,你觉得我找到了吗。”姜漾轻拍陈木潮的背,偏过头,于他肩膀处落下一吻。 陈木潮冒出一点胡茬的下巴蹭了蹭他,粗粝感碾过神经末梢,他不明所以地问,找到什么。 “彩虹尽头的狐狸,”姜漾说,“我的救赎。” “听不懂。”陈木潮语气困倦,手上力气却很大,箍住姜漾的腰,带着他一起往床铺上倒。 姜漾也觉得自己矫情得要命,没来得及自嘲,世界猛然颠倒带给他短暂的惊异,他腰很敏感,碰到就要痒,恰好陈木潮的手掌覆在上面,包裹住他的痒痒肉。 他没忍住笑出来,“你干什么?” 陈木潮看着他眼底不自知的明显乌青,嘴唇鲜红湿润,额头上的退烧贴刚被姜漾换过,他却感觉自己体温又上升,干脆闭眼不看。 “睡觉,”陈木潮把人往怀里按,威胁道:“再吵把你扔出去。” 乌云后知后觉地漫过来,凉风带着雨滴往房间内吹,粥凉好了,但没人想吃。 半昏迷状态持续了两天,陈木潮的烧才勉强退下去大半。 早晨五点半,水银体温计停在三十七度四的刻度上,姜漾出去烧热水,再洗漱完接了杯水回来,陈木潮就已经醒了,他坐在床上,靠着床头,在和什么人聊电话。 姜漾听不到对面那人说话,只听见陈木潮说:“没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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