栖南叫的餐一到,几个人围着一张大桌子,边吃边讨论。 桑奕明没怎么吃,舒承说起自己的创意来滔滔不绝,把目前自己已经成型的想法一股脑儿都说了一遍。 方言认真听完说:“这是你的创意,我没有拍摄经验,我会尽量配合你。” 舒承快速扒了两口饭,围着方言转了一圈儿:“言哥,如果你的头发再长一些就好了,发丝垂下来挡住脸的时候,半遮着眼睛,无神又有神,拍白桦树那个系列的时候,可能头发长一点会更容易表现一些。” 没等方言说话,桑奕明就说:“他头发太长显得人很没精神,不留。” 桑奕明拒绝得干脆,方言有些尴尬,接过话题:“到时候拍摄的时候再看,有需要我会配合。” 桑奕明不再说话,舒承继续说着拍摄计划:“我们这次拍摄有一些是外景,第一个白桦林系列,我想去一趟大兴安岭,拍一下冬雪里的白桦林,时间不急,我想等到言哥你放寒假的时候再去拍,具体的拍摄时间,都按照言哥时间来。” 桑奕明说:“冬天的大兴安岭,冷的时候能有零下三十多度,你确定要去那里拍?” 舒承说:“只要有雪就行,可以挑个天儿好的时候。” 方言说:“好,就这么定了。” - - 今晚不是正式拍摄,舒承给方言试镜头,让他先找找感觉适应一下。 摄影棚里,方言站在幕布前,舒承随手抓拍方言,桑奕明站在角落,全程严肃观看。 “言哥,你就当镜头不存在,随便干点儿什么都行,明天我们会先拍一些简单的画面。” 舒承尽量让方言放松,话是这么说,方言总会不自觉地看向桑奕明,摄影棚的光都在他身上,桑奕明站在阴影里,他看不清桑奕明脸上的表情,只能靠猜测。 桑奕明不高兴,不想让他来拍,方言看出来了。 如果是以前,方言只要感觉到桑奕明不喜欢,他一定会拒绝,哪怕违约,但这次不一样,一是他真的很喜欢舒承的这组创意,二是,他这次不想顺着桑奕明的意愿来。 在舒承的慢慢引导下,方言逐渐放松身体,刻意忽略掉角落里射在他身上的压迫性视线,状态也越来越好。 他本就上镜,随手一拍就给人一种欲说还休的无边无尽感,有太多的画外音能在方言脸上体现出来。 舒承太喜欢镜头里的方言,他就知道自己没有看错人,毫不掩饰自己对方言的欣赏,夸得方言最后都不好意思了。 舒承听出方言有几声咳嗽,没拍多久就结束了。 方言第一次试拍效果不错,舒承给方言看刚拍的照片,又跟方言说了声辛苦了,让他好好休息,自己回办公室先处理照片。 栖南也跟方言说了一些拍摄技巧,方言都认真听着。 桑奕明去了隔壁的休息室抽烟,栖南撞了撞方言肩膀:“桑奕明好像不高兴,你俩吵架了?” “没吵架,”方言起身,“我去看看他。” 桑奕明靠在窗边的栏杆上,边抽烟边看手机,看方言进来就碾了烟头。 “你晚上是不是有事儿?” “没事儿,”桑奕明收了手机,“拍的感觉怎么样?” 方言挨着桑奕明也靠上栏杆:“挺好的,我挺喜欢。” “可以不拍吗?”桑奕明问得随意。 “我合同都签了。” “多少违约金,我付。”桑奕明这句没那么随意,听着很严肃。 方言望着他笑了:“奕明,我是跟我哥签的合同,你觉得我哥会要我违约金吗?这次是我自己想拍。” 桑奕明的手机响了,方言看清了屏幕上亮着的名字,Alex,是那个给桑奕明送花的法国人。 桑奕明没接,方言提醒他:“你电话响了。” 桑奕明摁断电话:“你再考虑考虑,零下三十多度的外景,多冷啊。” 电话又响了,桑奕明还想挂断,方言说:“你如果有工作就去忙吧,我待会儿自己回家就行。” 桑奕明还是摁了电话,直起腰说了声“好”,没再多留,大步出了门。 方言一直盯着门看,好像上面还留着桑奕明离开时关门的残影,他又开始后悔,桑奕明已经挂了电话,他心里也明明不想桑奕明走。 没过半分钟,休息室外有人敲门,方言以为是桑奕明回来了,小跑到门口快速拧开门把手,眼里的期待扑灭,门外的人不是桑奕明,是舒承。 “桑总刚刚走了?” “走了。”方言转身走回窗边,又朝着舒承抬了抬下巴问,“有烟吗?” 舒承掏出兜里的打火机跟烟递给方言:“言哥,桑总是不是不想你拍?” 舒承这是怕方言会反悔,方言明白他的意思:“放心,这个系列我肯定跟你拍完。” 方言点着烟眯着眼抽了一口,他会抽烟,但是平时没有烟瘾,兜里也从来不放烟,心里烦的时候才偶尔抽一根。 他咬着烟蒂含在嘴里,说不清的苦涩压住了舌根原有的麻木感往喉咙里钻,方言喉咙一阵痒,弯腰咳了几声。 方言上半身倾着,手臂撑在栏杆上,打开一条窗缝,风带着烟往方言眼睛里卷,呛得他眼睛疼,他眨着眼往停车场方向看,桑奕明已经走到车边了。 桑奕明没着急上车,倚着车门也点了根烟抽,猩红的光点在冬夜里闪着冷光。 这还是方言第一次这么明确拒绝桑奕明的意见,平时都是顺着他来。 方言想,这次他没听桑奕明的,所以桑奕明此刻是不是跟他一样,也觉得烦呢? 方言知道,桑奕明从小就烦他,也不知道在一起这么多年,现在是爱多一点,还是烦多一点。 很快方言就给了自己一个满意的解释—— 就算他们当初结婚不是因为互相爱着,可是已经结婚这么多年是事实,没吵没闹过,没有大风大浪互相折磨过,细水长流长长久久才是真,就算养只小猫小狗也应该有感情了。 所以,桑奕明对他,总归是有爱的吧?
第17章 老公,你朋友吗? 桑奕明先开车走了,栖南问后从休息室出来的方言:“桑奕明不跟你一起吗?” 方言找了个借口:“他有事儿要忙。” 栖南“啧”了一声:“桑总大忙人。” 栖南工作室另外一个合伙人江米乐拍完外景回来了,看到方言也在,老远就跟他挥挥手:“方言也在啊,你今儿怎么来了。” “我晚上来跟舒承试拍一下,明天下午正式开拍了。” “感觉怎么样?” “感觉还行,只要不紧张就行。” “你这张脸紧张啥,那不随便拍,我早跟你说,你真的特别适合镜头。”这好像是栖南工作室所有摄影师公认的事实,方言的脸很有故事感。 方言跟江米乐也已经认识很多年了,跟他很熟悉,开着玩笑说:“你们再说我可要飘了,明天开拍我就坐地抬价儿。” 江米乐笑着举起手机的相机:“那我可要趁你火之前多拍几张,我都已经能预见,舒承的这个系列一拍完,到时候我们真不一定能请得起你这个模特了。” 几个人说说笑笑,方言在休息室里延伸出来的闷痛感已经好了很多。 江米乐扭头问还在摆弄相机的栖南:“你那忙完了吗?” 栖南放下相机:“我们忙完了,对了,你拍完外景怎么不直接回家?” 江米乐看向别处说:“不想回去,走吧,我们一起出去喝点儿。” 栖南这才看出江米乐心情不好,方言心情也不好,他又拉上工作室里还没走的舒承,几个人都没开车,直接打车去了最热闹的酒吧。 方言在车上话变多了,说着说着就说起了桑奕明,栖南又想到桑奕明黑着脸走出工作室大门的模样,小声给方言支招。 “你不要那么老实,今天晚上回姥姥家睡,晾他一下,让他着急着急。” “我们又没吵架,我干嘛晾着他?” 刚刚只能算是意见不合,方言自己心里补充,他们只要各自冷静一下就好了,更不需要晾着彼此。 坐在副驾的江米乐也插了一嘴进来:“南哥你就别给支烂招儿了,婚姻里最怕隔阂,晾久了,反而容易出事儿,你以为所有人都像你跟李凌赫呢。” 方言很同意他的说法:“米乐说得对。” - - 周五晚上人多,酒吧上下两层,二楼已经满了,几个人坐在一楼最后一张空卡座上。 摩登装饰跟闪烁的昏暗彩灯能让人很快放松下来,江米乐点了不少酒,方言吃了药不能喝酒,点的果汁。 江米乐喝的最多最快,一杯接一杯,很快就又加了次酒,他的速度,哪怕是酒量好的栖南也跟不上。 栖南抽走了江米乐手里的酒瓶:“你怎么了,喝这么凶。” “最近……创意想不出来,难受。”江米乐勉强笑笑,用手挠了挠头,脸色不好。 “米乐哥,我觉得灵感不是想出来的,”舒承右手五指捏在一起,做了一个烟花绽放的手势,“是啪的一下,蹦出来的,哥你光之前拍的那些,就够老多人踮着脚够上半辈子的了,没灵感就休息休息。” 舒承来的晚,很多事还不了解,但栖南跟方言却是知道的,江米乐这个人有个专门的灵感来源,那就是他的爱人周连青。 可能每个艺术家心里都有一个自己的缪斯,周连青就是江米乐的缪斯,是他的灵感源泉,江米乐这些年的创作离不开周连青,方言还记得他曾经说过,如果没有周连青,他的镜头是死的,他什么东西都拍不出来。 所以方言很快意识到,江米乐说自己没有灵感,其实是在说,他们两个人之间出了问题。 江米乐喝得眼眶通红,栖南感觉到他的情绪越来越不对:“到底怎么了,有什么不能说的,是不是跟连青吵架了?” 江米乐又喝了杯酒,他一开始没想说,出来玩儿就是放松心情的,但几杯酒下肚,心里那些东西憋不住了,而且他的情绪想控制也控制不住,身边的人很容易就能看出来他不对劲。 他放下酒杯,两只手心搓了搓脸,手放下来时双眼充满了红血丝,空空的:“不瞒你们,我要跟周连青离婚了。” “什么?”方言跟栖南都被惊到了,舒承更是被嘴里的酒呛了一大口,咳嗽了两声。 “我准备跟他离婚了,”江米乐扯出一个很难看的笑,故作轻松地说,“反正这个世界上离婚的人那么多,现在不过多了我们两个而已。” “到底怎么回事儿啊?”栖南着急了,“跟我们你还憋着,有什么不能说的?到底怎么了?” “说出来不好听,上周我晚上拍外景,中间头疼一直没有状态就提前结束了,我听见他在跟人打电话,他外面有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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