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言确实答应了,就在舒承送他回来的路上,舒承又跟他说了一些自己的想法。 腐败的树不会重新复活充满生机,破碎的陶瓷不会复原毫无瑕疵,氧化弯曲的金属可能会永远埋在烂泥里,他之所以想要用拟人化的手法来拍,并不是只要让人看见那些衰败跟死亡。 正相反,他要用人物来体现消亡中的重生,也只有人才可以表现出来,他想拍人身上的韧劲跟力量,能够涅槃重生的力量。 这番话说服了方言,方言犹豫了一会儿,下车之前还是答应了。 说不出来为什么,从正在消亡的状态里走出来,对方言有着莫名的吸引力。 桑奕明听方言说已经答应了,也没再说别的,手指不经意地在礼品袋上扫过。 “他送的是什么?” “我也不知道,我还没拆开看。”被窝里太舒服,方言揪着被子动了动身体,打着哈欠说,“你帮我拆开看看吧。” 方言说话的同时,桑奕明已经从礼品袋里拿出了里面的长方形礼物盒,快速打开。 “是只品牌钢笔,”桑奕明捏着钢笔看了半天,又说,“挺漂亮的,不过我还是觉得你去年买的那支古董钢笔好看。” 方言幽幽睁开眼,转了个身背对着桑奕明,他已经没那么困了,但眼皮还是半合着。 “奕明哥,那支古董钢笔是你送我的,每次你都是让陈助准备礼物,连送过我什么都不知道。” 方言视线虽然是软的,仍然带着很多的执着,现在那些执着都含在那个称呼里了。 他已经很久没这么叫过桑奕明了,自己叫完,自己倒先受不了了,鼻子一酸,快速闭上眼……
第14章 不许牵我的手 奕明哥,奕明哥,奕明哥。 十来岁的方言天天追着桑奕明屁股后边喊,他追着喊了一段时间,也能感觉到桑奕明烦他。 他来姥姥家那年,桑奕明已经上大学了,只有节假日跟寒假才会回大院儿陪着爷爷,所以方言能见到他的时间并不多,能见一面不容易。 桑奕明喜欢独处,平时也是独来独往,朋友也不多。 方言总觉得他很孤单,所以哪怕桑奕明烦他,他还是会没皮没脸地贴上去,经常是热脸蛋儿贴个冷屁股。 他不管那么多,烦就烦吧。 哪怕桑奕明去上学,不在他身边,方言也会把奕明哥挂在嘴边,一天到晚没完没了。 栖南那时候总斜着眼啧他,用巴掌拍方言后脑勺儿:“到底谁是你哥,天天把桑奕明挂嘴边儿,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俩是亲的。” “你是我亲哥,”方言咧着嘴笑,“他是我奕明哥。” “那我俩谁好啊?”栖南抱着胳膊逗他。 “你们俩不一样。”方言说。 “我们怎么就不一样了?你跟我说说。” 方言也说不出来哪里不一样,他心里知道反正是不一样的,如果真要说一个,那就是见到桑奕明的时候,他的胸口总跳。 还有一点方言不好意思说出口,自打他在桑奕明手机上看到那条学弟赤裸裸的邀约短信之后,他晚上总做梦梦到桑奕明跟别人在一起。 醒了方言就是一身冷汗,胸口那里还是狂跳,不止跳,还闷闷的,被石头压得透不过气来止不住的难过。 栖南最后问了一个古老的选择题:“如果我跟桑奕明同时掉水里了,你先救谁?” “哥你是游泳队,”方言瞅着他,“哪用得着我救啊?” 所问非所答,那就不是栖南想要的答案,气得他又在方言脑门儿上弹了脑瓜崩,找出相机去叫朝岸宁起床,说要去拍一些冬天清晨野外的风景,又甩下一句:“找你的奕明哥去吧,是我不配。” 方言知道,栖南不会真生气,就是逗他玩儿,他转头真的去找桑奕明了。 姥姥已经做好早饭了,喊他们先吃饭他们也没听见。 - - 这个寒假桑奕明回来得晚,昨天小年才回来。 一进腊月,方言就一天天撕着挂历等着桑奕明,只要放学回家,就用姥姥手机给桑奕明打电话,桑奕明如果不接,他就发信息。 问他冷不冷,问他学校什么时候放假,问他什么时候回家,还说想跟他玩儿。 桑奕明电话不怎么接,信息倒是会回,都很简洁:不冷,已经放假了,不确定什么时候回去,不想跟你玩儿。 因为那条“不想跟你玩儿”,方言郁闷了好几天,连着好几天没给桑奕明发信息,但那点儿郁闷的情绪没过一周就自己消化完了,继续给桑奕明发信息,问他什么时候回来。 桑奕明说买了小年那天的火车票,方言是在小年前一天放的寒假,小年那天早早就起床去了火车站,等了5个多小时。 哪怕春运期间人多,哪怕桑奕明把自己捂得很严实,哪怕他穿着人群里最低调的黑色羽绒服,方言还是一眼就从乌泱泱的人群里认出了桑奕明,在接站的人群里踮脚高举着手,不停喊桑奕明。 “奕明哥,奕明哥……” 桑奕明没想到方言会来火车站接他,站在出站口还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直到方言仰着下巴凑上来。 方言这两年已经吃回了小时候白白的模样,虽然不再干干瘦瘦,但也没再胖过,少年抽条快,吃的都往高处长,身高已经快到他下巴了,就这么仰着头,刚冒头的春笋一样的脸上还带着一节一节最新鲜的少年气,少年的脸在正午的阳光里,蒙了层金色的雾边。 方言要去接桑奕明手里的包,桑奕明躲开了他伸过来的手,说了声“不用”。 方言又想去拎他手里的行李箱,桑奕明也说不用。 方言讪讪地收回手,在鼻头上摸了摸,又把手揣进兜里,问桑奕明累不累,桑奕明说不累。 “不累你怎么还有黑眼圈儿?” “……你话真多。” 两个人一问一答,很快打上车回了大院儿,桑奕明今天回来,桑爷爷特意请了一天假,做了饭等着桑奕明,看方言跟着桑奕明一起进的屋,又去添了一双碗筷。 方言吃的不多说的多,一直叨叨,说他学校里的事,说他期末考试成绩不怎么好,问桑奕明能不能帮他补课。 桑奕明头也没抬:“你哥不是在家吗?” 这话就是不愿意给他补课,方言识趣地不再问,继续说学校里的数学老师,那个老师以前教过桑奕明,特严肃,方言还被罚站过。 桑奕明忍无可忍:“安静一会儿,吃饭。” 方言“哦”了一声,不再说话,闷头吃饭。 晚上天没黑,方言就被桑奕明赶回了家,说他坐了那么久的火车,他需要好好休息。 - - 过了一夜,天才刚亮,方言早饭都没吃又跑过来敲桑奕明家的门。 桑奕明已经醒了,听到方言在外面敲门不想给他开,扯着被子蒙到头顶,叹了口气闭上眼。 最后是桑爷爷给方言开的门:“小言这么早就过来了。” “桑爷爷早,”方言大步迈过门槛儿,径直走到桑奕明卧室门外,继续敲门,“奕明哥,你起床了吗?” 桑爷爷看了他一眼,知道桑奕明这是不愿意给他开门,让方言在客厅里坐着等会儿。 剧组要到后天才收工,桑爷爷这几天晚上还得住在那边,又回卧室收拾了几件衣服,走之前好心想提醒下方言,桑奕明的门不好敲开,可能一整天都不会出来,让他早点儿回家。 但他张了一半的嘴,看见方言老老实实坐在凳子上,两个眼珠子都定在桑奕明卧室门上,嘴角还挂着笑,最后没说出口,任由他等着,小孩儿等急了自然就回家了。 桑奕明十点多才从卧室出来,他中午跟高中同学约了吃饭,洗漱完背着包就要出门。 方言等了一晚上外加一上午,才看见几分钟就要走,跟着桑奕明一起出了门。 “你去哪儿啊奕明哥?” 桑奕明走得太快,方言在后边追,小跑了几步还没追上,突然冲上去直接拉住了桑奕明的手,握住了桑奕明垂在身侧的三根手指,中指,无名指,小拇指。 桑奕明被他一牵,也不往前走了,感觉到贴着他手心柔软细嫩的触感,手指像是过了电,立刻甩开方言:“你要干什么?” “我跟不上你,你慢点走。” “我有事儿,你别跟着我。” “我今天没事儿,我跟你一起。” “我跟同学吃饭,你跟着我干什么?” 方言还想说,桑奕明接到电话,同学家里突然有事,中午不能去吃饭了,又跟他改约了时间。 电话方言也听见了,笑嘻嘻说:“现在能一起了吗?” 中午两个人一起在新开的烤肉店吃饭,方言说他请客,桑奕明不会让小孩儿掏钱,吃过饭还是他结账。 下午方言也一直在桑奕明家里,姥姥来叫了两次,方言开玩笑说晚上就住桑奕明家,不回去了。 桑奕明当他是空气,方言就在桑奕明卧室里待着。 这一天方言过得太得意,忘了桑奕明的脾气跟忌讳,在桑奕明卧室里转了几圈儿,累了就直接坐在他床沿上,晃了晃腿,又走到桑奕明书桌边,随手翻了翻他倒扣在桌子上的笔记本。 里面写的东西方言看不懂,可能是课堂笔记之类的,他又往后翻了翻。 桑奕明一直在客厅找东西,没留意方言,等他一回卧室就看到方言在翻他笔记本,虽然里面没什么秘密跟隐私,但他非常讨厌别人动他东西,尤其是在他没允许的情况下。 “谁让你乱翻我东西的?”桑奕明一下抽走方言手里的笔记本,大力合上甩到书架上,“砰”地一声,又拽着方言胳膊把他拎起来。 桑奕明一转头,发现床也被人坐过,有个屁股的凹陷,他脸更黑了。 方言道歉,还是被桑奕明撵了出去,外面天黑了,方言在他家待了一整天,也该回家睡觉了。 方言没走,一直在门外道歉,说我下次不敢了,他一直没听到桑奕明的应声,就在桑奕明卧室外的屋檐底下等着,冻着。 姥姥姥爷以为方言晚上真的睡在桑奕明家,没出来看他,桑奕明以为方言敲不开门自然会走,后来是戴着耳机睡着的。 桑奕明平时睡觉很少半夜醒,那天晚上半夜突然惊醒,一摘掉耳机就听到自己卧室窗外不停跺脚的声音,还有打哆嗦的声音。 他想到方言竟然还在外面,脑子都快炸了,外套也没穿,打开门薅着方言的胳膊,把他拽进屋里的暖气片旁边。 方言站不稳,踉跄了两下,一屁股坐在暖气片旁边的板凳上。 他嘴唇都冻紫了,缩着脖子手心贴上暖气片,身体还在哆嗦。 “你是傻子吗?大半夜在外面站着干什么?”桑奕明快气疯了,“谁让你在外面的?我不是让你回家吗?你能别烦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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