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承一直握着手机在等,看见方言通过了他的好友申请,立马发了条信息过来:“言哥,你哪天晚上有时间,我请你吃饭。” 方言回:“我这周时间不太确定,等我确定好再跟你说。” “好嘞,谢谢言哥,我等你消息,随时候着。” “对了,能跟我说说是什么主题吗?” “这个我想到时候当面给你看,我还特意整理了一份资料,我保证你肯定会喜欢我的灵感。” 方言笑笑,心想,这小孩儿心气儿是高,到时候他拒绝的时候最好委婉一点,别伤到了他的自尊心。 桑奕明擦完地板去洗了手,走到沙发边把方言踢掉的拖鞋摆正,坐在方言身边跟他一起看电影,是部悬疑片,他看过,再看就没有看点了。 “人物类摄影?”桑奕明又问。 “对。”方言认真看电影,心不在焉地回答。 说起来,桑奕明跟栖南的工作室曾经也有一些业务上的往来,他们前两年做了几个创意广告项目,需要一些创意摄影素材,还是找栖南拍的。 桑奕明去过几次栖南工作室,当时他工作室的签约摄影师还没那么多,只有一个是专门拍人物的,据说还拿过不少奖,拍的都是以“黑色”为主题的人物摄影。 桑奕明在栖南工作室墙上看到过几幅,男模特几乎是全身赤裸,身上的皮肤都画满了油彩,双眼紧闭四肢舒张躺在一个白色的浴缸里,颜色的最极致运用确实很艺术,摄影师的主题介绍听着也很深奥,但他欣赏不来。 “你想去拍吗?”桑奕明又问。 方言动了动僵硬的背,眼睛从电视机上移开,偏头去看桑奕明:“你不想我去吗?” “随你。” 方言挑了挑眉,又收回视线,继续看电影。 他听不出来桑奕明那声“随你”是想他去还是不想他去,听起来是不带任何情绪色彩的,也许真的就只是表面意思。 随他。
第13章 腐败,破碎,氧化弯曲 桑奕明向来不干涉方言的生活,也不会干涉他的选择。 方言以前还总在桑奕明面前絮絮叨叨,说学校里的事,说他的朋友,说他的计划跟安排,得到的回应少了,他现在说的也就少了。 至于方言呢,除了认识桑奕明的几个大学室友,还有他的助理之外,对桑奕明的社交圈了解的也不多。 桑奕明的父母一开始极力反对他们的婚姻,也不喜欢方言,所以方言连桑奕明的父母也没见过几次,就更别提旁的了。 周一开学第一天,学校里事儿多,周三晚上方言才抽出空答应跟舒承吃饭。 舒承脖子上有两只蓝色蝴蝶纹身,大冬天也露着脖子,两只耳朵上都打了一圈儿银色耳环,贴着头皮的寸头也很酷。 这个酷小孩儿实在是太热情,方言没想到舒承会直接在他学校门口等着他,甚至还给他带了见面礼。 因为栖南,方言虽然答应了吃饭,却是抱着拒绝的心态去的,毕竟他对拍照一窍不通,所以一开始没收礼物,但舒承说知道他学校里忙,还抽时间跟他吃饭,礼物不算贵重就是一点儿心意,所以让方言一定要收下。 方言不好再拒绝,要不然就显得矫情了,他收了礼物,想着待会儿吃完饭他结账,这样就算拒绝了也不会不好意思。 本来约好的八点,方言班里的一个男生跟隔壁班的一个孩子打起来了,他处理完才出来,现在都快九点了,让人等那么久方言有些过意不去。 “是不是等很久了,我自己去就行。” “我就住你学校附近,南哥跟我说你不能开车,我没什么事儿就过来了。” 舒承是个很会聊天的人,上一次方言参加栖南工作室聚餐的时候就看得出来,舒承是个自来熟,跟谁都能聊两句,很会活跃气氛。 “上一次聚餐我有事儿走得急,本来想留言哥联系方式来着。” 方言客套了一句:“现在有了,以后有事儿常联系。” “行嘞,”舒承笑着说,“言哥只要不嫌我烦就行。” - - 舒承问过栖南关于方言的口味,选的餐厅也是方言喜欢的,方言还没吃晚饭,饿得厉害,吃了半天才想起来问舒承为什么想要找他拍,又问他摄影主题是什么。 舒承兴致勃勃掏出手机,把自己整理的资料拿给方言看。 上面都是一些图片,各种枯树,各种各样碎掉的陶器,各种各样看着就没少经历风吹雨打的烂金属,图片旁边还有舒承自己写的标记跟说明。 树的名称,年龄,陶器的种类,陶器碎掉之前原本的形态,还有烂金属回收重新锻造的过程,跟锻造完成后锃亮发光的新模样。 “我想拍一个系列的拟人化摄影,”舒承一张张给方言看着他拍的资料照片,“一共分为三个部分,腐败的白桦树,破碎的陶瓷,还有氧化弯曲的金属,说白了,就是纯粹通过人物跟少量其他物品的组合来表现。” 方言听完就说:“这太难了,而且我不是专业的模特,平时都很少拍照,要我来表现这些植物,陶瓷,还有金属,这用人体怎么表现的出来?” “能的,一定能的,我想拍的这个系列专业的模特可能真的体现不出来,因为模特太专业,反而失去了这些东西最空白的那部分特性,哪怕是尽量模仿,也会显得刻意。” 舒承谈起自己的创意跟灵感很兴奋而且信心十足,他身体往前倾,胸口贴着餐桌沿,耳朵上那一串金属耳环撞在一起碰出清脆的声音。 “言哥,不瞒你说,我的灵感就是从你身上来的。” “我?”方言有些不可置信,“你刚到我哥工作室没多久吧,我们统共就上次聚餐见过一回,得有一个多月了吧?” “对,上一次工作室聚餐你喝多了,半闭着眼,仰着脖子靠在椅子上,右手还捏着一个透明的酒杯,酒杯口往下垂着,有一滴酒顺着杯沿滴在你的裤子上,就是那一幕让我有了最开始的灵感,只是当时我没有深想,这一个多月那个灵感一直在我脑子里闪个不停,最近才终于成型,言哥你身上带着那样的气质。” 方言在想,舒承说的他身上的气质到底是什么? 其实这个问题不难,舒承想拍的那三个系列,腐败的白桦树,破碎的陶瓷,还有氧化弯曲的金属,重点不仅在拟人化上,而是在于前面的形容词—— 腐败,破碎,氧化弯曲。 这些词在方言看来,都是正在消亡的状态,所以舒承说的他身上的气质,可能就是这些消极的气质吧。 可方言并不觉得自己像,他努力回忆上次栖南工作室聚餐的事。 一个多月前,天儿还不那么冷,他只用穿一个薄风衣就行。 方言酒量还不错,但他平时很少喝酒,那天气氛也好,他跟栖南工作室的人也都熟悉,所以谁找他喝他都没拒绝,最后喝着喝着就有点儿喝多了,但不至于失态。 那天晚上桑奕明说要去接他,但饭吃到一半,桑奕明又给他发消息说有事儿,让他吃过饭自己打车回去。 方言心里是知道的,这就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真的很不值一提,而且接不接的有什么呢?不用放在心上。 但心里清楚是一回事儿,不受控制的酒意还是直往上冲向脑门儿,集中在那一个点上然后戳着他。 方言到现在还记得,被酒精浸过的血液里有什么东西在叫,他想停止,但没有用。 如果非要找个形容词,刚刚舒承照片里的那些形态也算合适。 破碎的,腐烂的,弯曲氧化的。 但没那么严重,至少过了那几秒钟后,他就恢复了正常。 方言不会让那样会吞噬人的情绪持续太久,就跟以往的每一次一样,一旦感觉到苗头不对,就会强迫自己去调整,再善后。 他坐直身体,手心搓了搓脸,有人过来给他倒酒,他笑着把酒杯递过去,又干脆地喝两口。 只是他没想到,在他调整好状态之前的那个瞬间里,被舒承看到了。 栖南工作室聚餐,栖南作为老板,免不了被其他人一杯一杯敬酒,聚餐结束,栖南是被李凌赫接走的。 李凌赫走前还问方言要不要送他回家,方言摆摆手,明明桑奕明不会来,但他还是跟李凌赫说桑奕明会来接他。 后来所有的人都走了,就剩他一个,方言在酒店卫生间里吐了两次,坐在酒店一楼大厅的沙发上,等酒醒了一点儿才打车回家。 …… 方言收回思绪,不想承认:“那天是因为喝了点儿酒,头有点儿晕。” 舒承对人的情绪非常敏感,立刻就察觉到方言并不想多说这个话题,拦在了方言开口拒绝之前说。 “言哥,你先别急着拒绝我,你再想想。” 吃过饭,方言想去结账,被服务员告知舒承已经结过了。 真是拿人手短,吃人嘴软,方言有点儿不好意思拒绝,所以没有直接开口。 - - 方言到家都快12点了,桑奕明坐在客厅里,电视开着,正在放广告。 电视声音很小,方言一进门桑奕明就听见了:“回来了。” “嗯。” “打车回来的?” “舒承送我回来的。” “怎么不跟我说,我可以去接你。” “我记得你今晚有饭局,就没跟你说。”方言脱了羽绒服外套,换好拖鞋,拎着礼物袋回了房间。 方言把礼物盒放在床头,他有点儿累,刚想坐在床边喘口气,屁股都快挨上了,又想到桑奕明不喜欢穿着外面的衣服直接坐在床上。 他手心撑着膝盖直起身体进了浴室,洗完澡,方言把脏衣服扔进洗衣机里,又手洗了内裤跟袜子,所有的事都弄妥后才躺进被子里,陷进床上的那一刻,方言舒服地呼了口气。 桑奕明等洗衣机里的衣服洗好,晾好了才回卧室,看着床头柜上包装精美的礼物袋问:“这是谁送的礼物?” 方言都快睡着了,听到桑奕明的声音,脚底突然踩空,双腿一蹬就醒了,揉了揉眼说:“是舒承送的。” “你答应他拍照了吗?” 方言睁开眼,桑奕明手插在裤子口袋站在床头,方言从下往上看着桑奕明说:“我还挺喜欢他那个主题的。” “是什么主题?” 方言跟桑奕明说了,桑奕明认真听完,脸上温度不高,还降了几分。 腐败,破碎……那几个词放在一起听着就不太舒服,好像蒙着死亡的黑雾一样,而且把这些东西跟方言结合在一起,不好。 桑奕明第一次说了自己的建议:“别拍了。” 方言:“为什么?” 桑奕明:“听着不吉利。” 方言:“可是我已经答应了舒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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