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会保护你的安全。” 在一个将要和父亲见面的儿子的跟前说出这样的话,让孟盛夏有了一种认知撕裂的感受。 白衍到底想做什么?他真的会伤害自己吗? 孟盛夏无法回答任何一个问题。他只能沉默地跟着女人的脚步,来到悬崖前。 疗养院所在的小山的海拔并不高,但也有几层楼的高度。如果从这里摔下去,大概是没法全身而退的。 白衍被逼到了这一步吗……孟盛夏费力地思索着。他嗅到了水雾的气味,抬起头望去,是神情看上去尚且悠哉悠哉的白衍,和他手臂压制下、见到他们忽然激动起来的院长。 “他已经过来了,”女人示意谈判专家退下,不要给白衍造成心理压力,“你可以放开他了么?” “让他过来。”白衍清晰而低沉地表达了自己的需求,“我会放开他。” 女人没有说话,但孟盛夏知道她在质疑白衍话语的真实性,而白衍更加有耐心,在说完先前的话之后,一动不动,一言不发。 这样的对峙继续下去,没有意义。孟盛夏咽了口唾沫,主动开口到:“让我过去吧,他不会伤害我的。” “……小心。” 孟盛夏轻轻点头,他慢慢朝白衍走过去,因为紧张,他的五感比平日更加敏锐。他甚至能够看清白衍的手指几乎不可见的抖动。 他在激动吗?为能看到自己? 孟盛夏感觉自己的双腿就像是灌了铅,那么短的距离,却仿佛遥不可及。 “爸。” 他喊到,瞧见白衍从容不迫的脸上出现了瞬间的动摇。 他一步一步地走过去,白衍抵着院长颈动脉的窄刃也落了下来。 “盛夏。” 白衍从没有如此温柔地呼唤过他。孟盛夏的眼眶一热。他想大喊,你为什么要做哪些事,又为什么现在要在逃亡的路上冒着风险执意要见我一面? 但他说不出话来。 “盛夏,过来,我有话要和你说——” 白衍的话还没有说完,一声巨响便传了过来。孟盛夏一愣,就在他意识放空的瞬间,他看到白衍把院长往自己的方向一推,自己直直向后倒去,从悬崖边坠了下去。 “爸——!” TBC.
第77章 77. 作茧自缚 牧周文坐起来。 他伸手去摸手机,看到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时间不过是下午五点多。 从中午回到这个临时的居所,他就感觉无比的疲劳,然而却怎么也无法进入睡眠状态。现在也不过距离他躺下两三个小时,他的身体根本没有得到充足的休息。 但他的大脑运转起来,他实在没法睡着了。 于是牧周文起身,他趿着拖鞋,走到窗边去。 他用手拨开窗帘,去确认外面的情况。鲜艳的、落日的余晖从窗外刺进屋内,他几乎看不清外面的风景。 整个世界仿佛陷入了一片空白,只有他所在的这片阴影才拥有色彩。 在这个时刻,好像这个世间只留余他一个人存在,他什么也不用思考,只用放空大脑,单纯地感受炎热的太阳落下后恰好的暖意,披覆在他的周身。 或许是在牧周语面前流了太多眼泪,在余晖中站立的他,蓦地想起牧周语的时候,只觉得有些麻木。 牧周语说的话虽然伤人,却切中要害。这不是他流泪或是感到伤心,就能轻轻揭过的“良言”。 在痛苦过后,他不得不深思,自己置若罔闻多年的性格问题。 终究会失去,不如不要开始。从小,牧周文总是这样去看待自己认为无法得到的情谊。 他能兼顾好学业和游泳,却无法明白任何经营一段人际关系,到头来总是孤身一人。 说到底,是他真的不懂吗? 他其实是心知肚明的,也曾经隐约想过,不能再那么继续下去。然而直到如今,他还是在心底渴望着谁来替他做出决定。 他总是被动地等待,等待谁从人群中找寻到他,然后和他产生一些互动,自己却总是不够主动地去维护那些关系,直到双方渐行渐远的时刻,才觉察到对方已经耗尽了耐心。 他习惯将主导的权力让给其他人,又真的是因为天性驯顺吗? 他推脱是自己不够有自信去面对他人,实际上是因为那些过去经历的小小的挫折就叫他畏手畏脚,从此恐惧着失去。 宁可不去拥有,只想缩在自己的壳中,拒绝接受和别人产生更深刻的链接之时、也会伴生的疼痛。他的性格中的这份软弱,才是他真正走到这一步的原因。 “这就是……你想告诉我的事吗?”牧周文默默喊了一声哥哥,先前被牧周语的话语刺伤的心稍微舒缓了一些,可苦闷的心情依旧纠缠着他。 他也想不管不顾,由着自己的喜好,去做想做的事,不去纠正已经被认为是错误的过往。可总是缺少一个强有力的理由,推他抛开一切,遵循自己内心的欲望。 他的梦最后定格在的对象,即使没有清晰的脸庞,光是感受到那个拥抱,他的心里就有了答案。 是那个人…… 就算经历了种种,他也清楚地了解了对方的喜怒无常、和错综复杂的家庭关系所带来的纠葛,注定了他们两人或许只有分道扬镳的可能性。然而在他的潜意识中,总是渴望着能够得到对方的抚慰。 他怎么会是这样一个,只在嘴巴上坚定、内心却如此动摇的人呢?明明他先前那么坚决地和孟广思说了那么多的大话,到头来,在他脆弱的时刻,他的潜意识依旧贪恋着那份真假掺半的温柔。 他好想他。 藕断丝连的时候,他煎熬不已,恐惧又难以启齿地期待每一次的会面。然而真的到意识到他们之间的联系就此斩断——虽是他开的口,却是像对于对方真的选择了离去之后的应对,他反而因此感到了惆怅。 这份伤人的爱情,让他压抑多年的感性得到了泉涌的出口,他的理智因而总是失灵。 他越是说服自己接受现实,他的情感越是在像婴孩一般哭闹,想要同他求得渴望的事物。 那个时候,不要把话说到那个地步……会怎么样呢?在离开医院之后的这段时间,他的脑海中无数次闪过这样的念头。 就算一纵即逝,牧周文还是无法控制自己不去那么想。 他曾经对孟盛夏的初印象谈不上好。每一次交谈都能找到对方的逻辑破绽所在,那副无赖又跋扈的性子更是惹人生厌,是他最不希望扯上关系的,没有兴趣、只觉得麻烦的对象。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竟然开始羡慕起对方来呢? 也许正是那叫他一见便充满偏见的、不顾一切的任性妄为,反而叫他心动不已。 他给自己套上的种种名为“合乎常理”的枷锁,但在每一个用各种条条框框束缚住自己的时刻,他都强烈地期盼能够破坏一切。然而最终都选择缩回了壳中,通过这样的犬儒主义,将自己与外界所隔离。 答应告白,是他尚且还短暂的人生中,做过的最出格的事。 他被孟盛夏所鼓动,做了即使在现在看来依然不合道理的选择;他恨孟盛夏欺骗他,也恨自己的轻信,但到如今,他不曾后悔的,居然还是在孟盛夏唐突告白的那一天,他选择握住了对方的手。 即便在他得知孟盛夏接近他的缘由之前那短暂的数月,如同黄粱一梦,醒来之后唯有绵绵不绝的怅然。可那一段时光永远成为了他最自由、最痛快,连患得患失也充满回甘的记忆。 “有一天你要是喜欢上别人,我一定干脆离开,绝不打扰。” 牧周文忽然想起那一天,孟盛夏说出的这句话。 轻挑的笑容难掩紧张,告白的措辞就对方的年龄和阅历来说,也青涩得令人发笑。 但他怎么可能不心动? 他期待多年的,跳出自己世界的囹圄的机会,出乎预料地来到了他的面前。孟盛夏宛如一颗突然造访的陨星,他无法抗拒他毁灭性的降临,就像无法抗拒命运。 想到这儿,牧周文的心脏有一些酸涩。 或许这辈子,他再也没法对其他人抱以同样深重而纯粹的情感。可也心知肚明,他们不再会和好如初。 现在想来,那样的承诺,怎么可以轻易地说出口呢? 就仿佛,一语成谶。 他倚着窗台胡思乱想,思想飘得很远,直到背后的门被打开,牧周文才回过神来。 他转过身去,看到负责看守他的人脸色慌张,开口就是让他和自己离开这里。 “怎么了?”牧周文不解地问到,但他看到对方欲言又止的模样,心里就知道一定是突生了事端,“是……那边出事了吗?” 他也不清楚什么才是那边,可在心里将自己目前所能认知的范围划为了这边。何理群先前的离去,显然是为了“那边”的事奔走,这才把自己托付给了同事。 这时候同事要求他离开此地,一定是何理群出了事……牧周文不免心里一紧。然而同事摇了摇头,没有做任何解释,只是急促地说到:“快走。” 牧周文甚至来不及换上衣服。他只能选择把外套披上,裹住自己的睡衣,然后换上鞋子,就匆忙和对方离开了暂住的招待所。 又不知过了多久,他们才抵达了新的落脚点。 牧周文想问问需要他注意什么,何理群的同事却开始对他再三叮嘱:“你一定不要听何理群的安排,不论他说任何话都不要管。如果有他的来电或者信息,立刻和我们报告。” 仅仅是几个小时的功夫,何理群似乎就从警方的一个负责人变成了“通缉犯”,这样的结果让牧周文不免愕然。 那个看上去温文尔雅,言行却果断干脆的男人,竟然会“背叛”警方吗?为什么? 只是他的疑问不会得到回答,牧周文清楚这一点。他应下了同事的要求,可当对方离开、将门带上之后,他蓦地想起的,还是何理群离开前对他说的话。 何理群对他承诺过,会早些回来处理牧周语的事。那句话,难道只是为了不引起他怀疑的托词吗? 不应当是那样的……牧周文的第一反应,还是下意识去信任那个看上去可靠的长辈。 可是被欺骗的前车之鉴,让他犹豫了。 “相信你自己……不要信任何人。你身边的所有人,你哥,你的爸妈……也许都会骗你。牧周文,也许接下来每个人都会对你说谎,你不能没有原则地信任所有人。” 没有原则地信任所有人……吗? 他的确是那样的人。所以当事情不按照他的设想所发展的时候,他便会陷入犹疑,进而在痛苦之中泥足深陷。 这一次,他不应该再依仗别人,应该自行多加思考。 牧周文呆立在屋内配的桌前,迟迟没有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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