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竟然比我大5岁,一点都看不出来。” 方琼树笑笑,另起话头,“月饼我真的拆开了?” “你拆嘛。” 他挑了一个蛋黄的,小鸡啄米一样小口小口吃,程森抓一把花生,连皮带肉吃进嘴里,咬得咯嘣响,他不够活络的脑子分辨不出方琼树是在掩饰还是真的不难过了,只无端生出两人同病相怜之情。 “这么说,我倒是比你好多了,我最起码还有个奶奶呢。”他嘟囔两句,瞥一眼窗外圆滚滚的银月亮,继续添酒。 “你真不容易啊,兄……” 程森顿住倒酒的手,扫专注吃月饼的方琼树,偷摸地,后面的字让他及时吞进了肚子里,兄弟这词,再安到方琼树头上,恐怕不合适了。 两人沉默了一阵,程森又喝进一杯,进入百无禁忌,有啥说啥的阶段。 “我问你啊……”他拖着长音,很神秘的口气,“你为什么喜欢男的?” 方琼树愣了下,咽下最后一口月饼,仔细揩了嘴角又擦了手,反而问起了程森。 “那你为什么喜欢女的?” “为什么……”程森放下酒杯,仰靠在沙发上,眼睛迟滞地转了两圈。 时隔才一年,那个长辫子姑娘竟然在他脑海里没留下什么痕迹,他就只记得那两条黑又粗的大辫子,还有她颧骨上红成一片的高原红。 “那会儿村里的德福和培春老是打趣我跟她,被念得多了,我也禁不住会多注意她一眼,春天打场,村里所有人都会去,偶尔我们两个的眼睛穿过一众黑乎乎的脑袋对视上,马上又移开,我的心就会咚咚咚地跳个不停,不知道,这算不算喜欢。” 程森闭上眼再睁开,失焦涣散的瞳仁又变得深黑,“只不过后来她嫁到了城里,听说彩礼有十万,再后来,想不起来什么样子了。” 他看方琼树,“该你说了。” “我不喜欢女孩的大辫子,我喜欢……” 方琼树的眼睛藏在月下阴影里,描过程森直又高的鼻梁,又去看他玩酒杯的手,恰到好处的精瘦,指头粗糙却细长,血管盘着青筋,一双劳累又野性的手。 他动了动喉结,“也有女孩跟我表白过,没什么感觉。” “原来是这么回事。”程森追问,“那你现在有喜欢的人吗?” 方琼树又掠他一眼,含住下巴,悠悠道,“没有。” 程森一人喝下半瓶白的,没醉到惹人烦,只是意识是游离的,一会儿去了远在天边的奶奶那儿,一会儿又回到近在咫尺的方琼树身上。 他从厕所吐完回来,跌在沙发上,心口不住往上泛酸气,挣扎着想去倒杯水,一抬眼,方琼树已端着到了他跟前。 他接过来,水里有糖,温度正好,不歇气地喝下去,胃里舒服多了。 方琼树不得闲,洗好杯子后过去展开折叠床,要过来扶程森,手伸上前,陡然想起什么,变了变脸色,又缩回去。 “你自己能不能走?” 程森眯缝着眼,抻了抻往下滑的身子,“能。” 他歪歪斜斜地在前面走,方琼树紧紧在后面跟,待他躺床上安顿好,盖了被子,方琼树转身再去拾掇茶几。 程森迎着月色看边上忙碌的人,方琼树背光,被月光描摹着,只剩一个模糊的黑色剪影。 可连那个黑色剪影都是温柔的。 睡意来袭,程森声音含糊,呐呐着。 “你要是喜欢女的,在我们村里,一定是最讨人喜欢的对象。”
第13章 君陶陶 秀水市的秋天来得晚去得快,进入11月,风一刮,晚上的温度会降到个位数。 快递公司最近整改,为缩减开支和快件转运时间,要建代收点,程森听不懂领导的咬文嚼字,只认准他们保证快递员的工资不会有大的出入,便撑着脑袋迷迷糊糊捱到晚上8点。 跟几个相熟的快递小哥吐槽着走出办公楼,寒风迎面打在脸上,他拢紧衣服眯了眼,压低了头,步履加快地钻进寒风里。 过桥之前,瞥到一辆亮橘色的跑车,程森来这边有段时间了,豪车确实见过不少,虽然对名牌没多大研究,只是豪车毕竟是考究,单从车型到颜色,发动起来引擎如雷阵,就能知道与其他车的不同之处。 今晚看到这辆,颜色骚包底盘低,大冷天的敞着蓬,黄色盾型车牌上一匹扬蹄的马,是那个什么法拉利,程森好奇搜过这个牌子,一辆车,他打几辈子的工也买不起。 程森欣羡地努着嘴点点头,道一声真好看,匆匆留恋几眼,继续揣着手过桥。 快行到家门前,平日里没几个人的这条沿河路,今晚入骨的冷风,却送来了吵闹声。 一男一女一对情侣,一个说要分手,一个不同意。 两人横在路中间,把路挡得严严实实,程森进退两难,缩在只剩灰黄树干的柳树边,剁着两脚心急如焚。 那个男的背对着他,穿皮衣蹬皮鞋,头发油油地往后抿着,手指勾着一把钥匙,上面有跟跑车上一样的跃马图案,是豪车的主人。 女的被男人的肩膀挡去大半个身子,程森只看到她哒哒扣在水泥地上的及膝靴子,站不稳,走的是秧歌步,估摸着喝多了,长发被风吹乱,飘在夜空中,卷的,有绿色的挑染,柔顺地像涤荡在水里的海带。 “你给我滚蛋。”女的跟那人掰扯急了,张嘴便是跟靓丽形象不符的豪爽骂声。 “我是喝醉了,不是瞎了,你们俩亲得都要啃起来,你当我看不见?” 男的要去抱她,女的一推,反倒自己站不住弹开,“别碰我!” “不是,是她主动上前亲过来,我没躲过去啊,我对她真的没意思。” “你当我傻啊,秦禹,你对没意思的人抱得可够紧的。”她烦躁地甩手,连珠炮似地喷他:“抓紧滚,看见你就烦,今天就算分手吧,今天这顿就当散伙饭。” 女的转身欲走,男的上前一步捞着人的手臂,转一圈,脚底打飘的人,轻而易举地被揽进了怀里。 “陶陶,不行,我不同意分手,陶陶,我喜欢你,你别跟我闹。” 叫秦禹的无计可施,要来二皮脸那一套,不管不顾地,捧上陶陶的两腮,撅嘴就要亲。 “你别恶心我!” 陶陶眼前花,手却准,一耳刮子过去,秦禹被扇地一个趔趄。 “你……”都是从小被娇养到大的富家儿女,第一次被人打,秦禹揉揉疼得发紧的腮,原形毕露。 “君陶陶,你别忘了,我们两家有生意,是我们两家家长让我们交往的。” “哦……”君陶陶懒散地一挑眉,显然不受威胁,“吃锅望盆也是他们让你做的?” “跟你实话说了吧,我就是因为我爸在我耳根边说个不停,我烦,才同意跟你试试的,现在看来,你确实不行,就你偷吃的行为,不仅有监控,还有我朋友拍的视频,真要这事闹开了,肯定是你面子上不好看,给你台阶你就抓紧下,还敢威胁我?” 说是合作,秦家生意还得仰君家鼻息,秦禹一时精虫上脑弄巧成拙,这会儿,被君陶陶一通指责,马上冷静下来,想从长计议。 “陶陶,我没这个意思。”他阴晴不定,又变了张脸,讨好地上前,握上君陶陶的细腕子,手指不老实地,隔着玫瑰金的钉子手镯捏来捏去,传递轻佻旖旎的心思。 “咱们也相处有段时间了,我什么样你还不知道吗,只要你说,我就会改的。”他不动声色地,拽着君陶陶走,想着把她拖到车上去,再慢慢哄。 君陶陶拧动手腕挣扎,奈何与他力气悬殊,根本挣动不开,察觉无济于事后,开始扯着嗓子叫骂,细高跟狠狠踩他小腿肚。 程森见此,本能是要见义勇为,只是那辆豪华跑车不停在他眼前闪啊闪,他怕惹了这号人物,今后不得安生,迈出去的脚步变得犹豫。 举棋不定之际,一声柔和却又不失坚定的怒喝,猝然掺和进来。 “放手。” 方琼树着一身浅灰色加绒睡衣,外套了一件纯白的羽绒服,蹒跚疾来,羽绒服领子还窝在里面。 右腿不便,可身影伟岸。 他在三人怔忡中,坚决地握住了秦禹拉扯君陶陶的手,“先生,她都不愿意了,你就放手吧。” “你他妈谁啊?”秦禹的好事被搅,本就心气不顺,不想多言,对着方琼树羸弱的肩头就推搡了一把。 君陶陶趁机挣脱桎梏,躲在方琼树身后,只是一个瘸腿一个醉酒,结果就是两人都站不稳,齐齐往后退。 看这架势,程森沉不住气了,暗骂着方琼树多管闲事,飞毛腿倒腾地飞快,顷刻,就飞到了人跟前。 千钧一发的时刻,两手在方琼树惊慌的脸前一架,再往回一勾,锁住秦禹照方琼树的脸挥的拳头。 “大哥,有话好说,别上火,动手就不好了。” “你他妈又是谁?”
第14章 警察叔叔 程森人高马大,秦禹又是虚壮,两人交上手,不出几招,秦禹就落了下风。 程森不想生事,见他吃痛咧开了嘴,也就松了劲,把秦禹推开到安全距离,跟比肩的方琼树和君陶陶站成一排。 “君陶陶,你什么意思,他们是谁!” “当然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人啦。” 君陶陶一点都不见外,也可能是不知道自己在干嘛,夹在程森和方琼树中间,一人挎一条胳膊,稳住自己的身体,胆气也更壮了,不断挑衅秦禹。 “你抓紧走吧,你又打不过他。” “还有我们俩分手的事你最好跟你爸实话实话,要是有关我什么不好的传闻传出来,我不会放过你的。” 秦禹的脸难看得像腌过的咸菜疙瘩,程森提心吊胆地瞥过,恨不得,去捂住君陶陶喋喋不休的嘴。 果不其然,秦禹又要被她激怒,不能惹君陶陶,只敢冲看起来就没什么身份的好心路人,骂骂咧咧大声叫。 “你们两个到底是干嘛的,知道我是谁吗?”他昂高了头,撑开衣襟双手叉腰,神情张狂可恶。 “他妈的,我们两个人谈恋爱跟你们有什么关系,谁的闲事你们都敢管啊!” 程森草莽地冲出来,心里六神无主,再被秦禹这么一威吓,又想打退堂鼓。 他偷偷偏头去瞄方琼树。 他竟然还有空闲去看手机。 “可是她已经明确表示不想跟你走了。”方琼树抬头,毫不示弱地坚持这一点,“而且……”他提醒秦禹,“马上,警察就要巡逻到这边了,你还是尽快离开的好。” “呵!”秦禹像听到什么好笑的事,不屑道:“你威胁我呢。” “没有。”方琼树动动手,指向他脑后。 琉璃街的警察尽忠职守,对外来务工人员聚集的这边格外上心,白天晚上轮岗巡逻,晚上9点前后,就恰好能巡到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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