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了搬货钱后,程森活动着僵酸的肩膀去门口蹲着,太晚了,过了晚饭的点,菜市场要收摊了,这个乌漆嘛黑的侧门更是没什么人。 他点了支烟,缩在墙角无精打采地抽,为今晚的住处犯愁。 他这背字走起来没完没了,今早上打着呵欠出门,跟心血来潮突击检查装修进度的业主撞个正着,业主见新房被人蹭了,自然不满,由工头出面商讨半天,应允掏钱才息事宁人,只是程森,不仅又没了栖身之所,这几日也白干了。 程森浑浑噩噩地想着,茫无头绪,想转移注意力,只是那入耳轻重交叠的脚步声,一听就是方琼树的。 他把濡湿了的烟嘴抽出来,夹在手指上抖烟灰,方琼树要走远了,他也起身准备离开,没想到就听到了偷内裤那人的一串屁话。 这烟越抽越烦,程森愤然,暗骂他妈的,愤恨地把只抽了一半儿的烟头摔在地上,等到那人要去追方琼树时,一个猛子窜出来,一脚把那人踹翻,报了自己最舒服内裤被偷的仇。 远处,方琼树歪歪扭扭地跑远了。 接下来这几日程森忙得够呛,临时工不稳定,他想找个合同工,要每天奔走问询和面试,加上方琼树那日被变态纠缠,他说服自己只为了报答方琼树的收留,便护送他菜场到家门口这一段回家路。 没想过再跟他有什么交集,直到那个色胆包天的变态在方琼树的家门口要上手,程森再次露面解围。 他扭扭捏捏的,在变态落荒而逃后再次跟方琼树搭上了话。 “你没事吧。”程森故意侧身对人不看他。 他像支离弦的箭一样飞出来,方琼树也很意外,愣住了会儿,才慢悠悠回,“没事,谢谢你。” “你说你也是……”程森觉得这人傻乎乎的,得把话往重了说,“都被他骚扰一回了,你就非得还这个时间出来啊?” 方琼树软着声解释道:“白天有工作,晚上菜还会便宜点,而且……” 他把菜全拎在一只手上,在自己浅蓝布的牛仔裤口袋里掏了一阵,掏出一柄黑黑的物件,“我有这个”。 程森瞄一眼,没看清,却无端想到那天晚上罪恶的黑棍子,心头一激灵,凶着脸脱口而出:“你拿这个干什么?”
第11章 是个哑巴就好了 “防身的。” 方琼树话音一落,按下开关,滋啦的电流声响了,程森这才反应过来,那大概是防身的电击棒,是自己想龌龊了,他心虚,摸着鼻头眼睛飘忽。 “这个,管用吗?” “不知道,看评论还可以。” “嗯,那你自己注意吧,我先走了。” 程森尴尬地不跟方琼树对视,闲话两句,待不住。 此后每天,到了这个时间,程森甘心当守卫,不远不近地守护方琼树到家,连着三天,方琼树似有感应,在第四天,屋前的长椅边,回过头问他。 “你还有事吗?” 程森本意要躲,没来得及,佯装坦然地走上前,眼睛还是只看向别处。 “我是怕他再来。” “应该不会了,你不是都出手了吗,够吓住他了,还有……” 方琼树斜斜指向头顶上的路灯,“这里有公安局安的监控,不会出什么事的。” 程森抬头望了望,暗黄灯光下确实有点点红色闪着。 “哦……”他的声音低了下去。 “这几天,谢谢你。” 方琼树对他弯了弯唇,一个转瞬即逝的笑意,没等程森有什么反应,便低头翻包,捏住钥匙去开门。 咔哒一声,门锁开了,方琼树抬脚迈进房内。 单薄的背影原地转个各,方琼树一张平和的脸面对他,半闭着眼,不看他。 慢慢闭合的门轴生锈吱个不停,划着程森的耳道,他不舒服地头皮发麻,脑袋里空了一阵,再回神,一步跨上三个台阶,在方琼树要关门的最后时刻,莽撞地横进门缝里一条胳膊。 “你干什么,没夹着吧。” 方琼树大惊,倏地把门换了方向推开,两手捧住他的胳膊,淡眉拧住,细心地查看。 大热的天,方琼树手指微凉,摸在程森发着汗的皮肤上,程森直打颤,嗖地把手臂抽回来,避嫌一样。 方琼树端住的两手僵住了,等了会,讪讪收回来。 “你直接说什么事吧。” 程森讨好憨笑两声。 “是这样的……” 程森也不想干吃回头草的事,那天晚上把话说那么难听,没出半个月又舔着脸求他收留,实在跌份儿。 奈何一分钱难倒英雄汉,他分得清孰轻孰重,为了奶奶的养老钱,只得硬着头皮又来求屡次对他伸出援手的方琼树。 他没学历,工作找了好几天,最合适的是送快递,其他条件人家都不强求,只是入职资料里有个暂住证他没有,他去派出所问了,办暂住证要有住址,程森总不能说他住在菜市场后门的臭巷子里吧。 思来想去,他只能再来求方琼树了。 “行吗,这次我会给钱的。” 程森耷着脑袋躲避方琼树的视线,小心翼翼地问,绞尽脑汁地想着,他要是不答应,自己要再挤什么托词求他。 “行吧。”等了半分钟,方琼树的声音如天籁般。 “啊?” 惊喜来得太快,砸得程森晕乎乎,方琼树侧身让他进来,他迟疑地踩上进门地毯,脚都发虚。 程森像第一次来那样,思及两人之前的不愉快,他甚至表现得更加低眉顺眼,方琼树倒是脸上无恙,进门还是放包换鞋洗手做饭那一套流程,程森却忐忑不安,期期艾艾地,最终还是没忍住。 “你,就这么同意了?” 方琼树后勾着手,围裙带子系成蝴蝶结,肩背绷着直挺挺地,慢条斯理地一颗颗摘菠菜,回答的声音一贯平和。 “我之前也在考虑找个合租的,想快点攥钱,你虽然抽烟,但是知道不当人面,用过的洗手间也干净,挺合适的。” 他绝口不提那个混乱不堪的晚上,程森却过不去这道坎,横在胸腔,堵得慌。 他用力嘬了下牙花,踩掉鞋,赤着脚到厨房那边,洗了手跟方琼树一起摘菠菜。 “对不起,那天晚上,我说得过分了,每个人都有点什么癖好嘛,很正常。” “我其实是因为第一次,我不太懂这些,村里没这些事,我见识少。” “就像我第一次见这边的蟑螂一样,我只是不太习惯,后面我不也……” “知道了。” 方琼树柔声打断了他,把摘好的菠菜沉在菜盆里清洗,哗啦哗啦的水流,冲不淡深沉的沉默。 他埋头在菜盆里,黑发柔顺落下,遮住了半张脸,只露出两瓣闭合住的嘴唇,程森没办法从中琢磨出他的心情,直觉自己好像说错了话,可又不知道错在哪儿了,只会梗着脖子,说做饭他来。 方琼树没阻止他的示好,给他让出位置,扫了眼他身上那件旧衣服,又瞄了瞄门口,提醒他:“没见你的行李。” “哦,对。” 程森把刚揽的活给扔下,甩两把手上的水,匆匆去门口趿上鞋,“我的行李还放在超市的寄存柜呢。” 他边拧门锁,边朝又要上手的方琼树喊:“饭等我回来做。”
第12章 八月十五 后续租房合同签得很顺利,在方琼树的引荐下,程森跟房东文阿姨正式认识了,合同很快到手,去派出所拿个号就把暂住证办好了。 程森如愿得到了那份快递员的工作,算是在秀水这个城市真正的落了脚。 转眼,就到了八月十五。 中秋碰上国庆,票很难买,加上程森才工作了不到两个月,不好请假,今年八月十五,就不能跟奶奶团圆了。 他因为这事已经蔫了好几天,八月十五那晚上跟奶奶通完电话,更是垂头丧气打不起精神,买了瓶高粱酒想借酒消愁,还缺个能听自己发牢骚的伴儿。 他跟方琼树这些日子处得不咸不淡,程森总觉得不如以前自在,可两人在一个屋檐下,他的首选肯定是方琼树。 等他直播完了,程森早早就在门外守着,准时敲响门。 “有什么事吗?” 方琼树把门拉开一点,露出半个身子半张脸,天气转凉,他换上了长袖长裤,瘦胳膊瘦腿在衣服里晃,看起来人更瘦了。 “你们城里八月十五不赏月喝酒吗?” 方琼树摇了摇头,“我就自己,没那么讲究。” 程森翘起大拇指往身后指两下,“所以我过来叫你啊,走吧,都准备好了。 方琼树抬着下巴望了一眼,茶几上有酒和佐酒菜。 “我不喝……”,“我知道……”程森截了方琼树的话,“你不怎么会喝酒嘛,那八月十五总得吃个月饼吧,快递公司发的,什么莲蓉,蛋黄,甚至还有肉的。”程森脸上闪过一丝嫌弃,“没有我喜欢的五仁和枣泥,我都给你行不行。” 方琼树没立即应允,靠在门边,眼睛神游,似在考虑。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程森是真怕方琼不答应,他慢慢苦起了脸,凹出可怜兮兮的腔调,又小声问一遍,“行不行…” “……”方琼树叹一口气,“那我先披件衣服。” 两人在沙发下曲腿坐好,程森把那盒未开封的混装月饼推到方琼树面前,自己守着一小包酒鬼花生,闷着头自斟自酌。 想说的话憋了一肚子,一杯酒下去,就跟竹筒倒豆子似的,打不住。 “我还是第一次没跟我奶奶过八月十五呢,我21了,第一年离我奶奶这么远,我爸妈去世的早,是我奶奶把我拉扯大的,我奶奶可厉害了,当年出义务工,她一个人干的活能比上一个壮劳力,自己种地,是村里有名的裁缝,就是我自己不争气,不是上学那块料,本来我在村里陪着她挺好的,可是她年纪大了,整天这痛那痛,村里挣的那点钱吃吃喝喝就没了,我为了我奶奶晚年能享福,这才进城打工的。” 他拇指和食指一捻,擤了把鼻头,“我今晚上给我奶奶打电话,听到她都快哭了,我也差点没忍住……” 程森又喝一口酒,压了压酸涩的胸口,转过脑袋,面向认真听他说话的方琼树,“你呢,你家人也在老家吗?” 方琼树淡淡地回:“他们去世了。” 程森蹙眉,“啊?怎么走的?” “车祸,有好几年了。” 程森视线下移,盯住方琼树那条瘸的右腿上,“你的腿,是不是也是……” 方琼树抬手在腿上捋了把,算作默认。 “还能治好吗?” “应该,可以吧。”不太确定又满含期待的语气。 “那你这么多年就自己啊,你多大?” “26。” “不是吧?”程森惊讶得大声起来,撑着手臂往后一撤,把方琼树从头到尾重新审视一遍,停在他明亮没有一丝眼纹的大眼睛上。
自愿捐助网站
网站无广告收入,非盈利,捐助用于服务器开支!
怕迷路,可前往捐助页面加联系方式!
点击前往捐助页面>>
27 首页 上一页 6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