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前的alpha张了张嘴,脸色惨白的毫无血色。 明明想要说些什么,开口却是哑然,连痛苦都只能在嗓子里悲鸣。 医生看着他的动作,读出了那句反复念叨的唇语。 alpha在不停的哀求他,赤红着双目一遍遍嗫嚅:“求求你医生,救救他,救救他——” 他在哀求救救产房里的人,哀求救救他的爱人。 可是一切早被宣告通牒,自己无能为力,任何人都无法回天。 “陈先生,抱歉,请您节哀。” 陈岸芷心脏不好,此刻已经出现了问题。医生不得不强行为他注射强心剂,后来又给他打了镇定剂。 alpha根本舍不得闭眼,但是他的身体撑不住,眼皮违逆他的意志在和身体抗争。 医生只能尽力遵照李汀兰的要求,抢先一步保证陈岸芷不会出问题,能救一个是一个。“快点来人帮忙,把这位先生抬到病房里。” 越来越多的人上前帮忙。 眼前的光线被逐渐遮挡,所能看到的视野越来越少。 陈岸芷伸出手,想要推开身边的人,扑到产房外的手术室。 想要在盖着白色床单的人被推出来时,冲上去拥抱他。并且怒斥身旁的人,告诉他们:“开什么玩笑,这并不好笑,beta这么坚韧这么笨壮的人,怎么可能会死?” 但一切终归是枉然,床单掩盖下露出一只戴着白玉貔犰手镯的手掌。 beta是真的在用自己的方式,向他诉说着无声的死亡。 · 夜色越来越漫长,往后的所有夜晚都变得孤寂煎熬。 陈岸芷昏了过去,陈家的人来把后事处理好,所有人陪在陈岸芷身边,度过了一夜又一夜。 陈父陈母是陪伴时间最长的人。 陈若芷也在,但是一直在哭,时而趴在床边一声声喊哥,时而趴在婴儿床旁看着小郁青抹泪。 她虽然不算懂事,但毕竟也是多愁善感的alpha,更能理解挚爱之人离开意味着什么。 从前是怕陈岸芷离开她,没有想过身体强壮的beta会出现什么问题。 现在突然得知beta死亡的消息,陈若芷抛下了手里的一切,直接驾着车往医院跑,不敢相信beta就这样不辞而别。 她一直没有说过,她其实很喜欢beta这个小嫂子。 beta和她拌嘴,和乔衍拌嘴,和任何互相看不对眼的人拌嘴。 所有人都知道,beta本性不坏,他就是年轻气盛一点,喜欢咋咋呼呼炸毛,被说两句就会安静下来,从来不会小心眼记恨别人。 他的毛躁和直爽要人耿耿于怀,他的老实和温驯也要人切切于心。 即便是不会太过伤痛,也会深觉惋惜,在往后的淡然生活中回忆起这样一个人,逐渐再难以忘怀。 所有人的生活还在继续,陈岸芷的心里却下了一场雨。 beta的离开不是一时的伤痛,而是持续弥漫的潮湿。 他后来从病床上醒来。 窗外是稀稀拉拉的小雨,身旁是父母的谆谆关切,陈岸芷抬头,想要在身旁找到熟悉的身影,可是只有他的妹妹:“哥,你怎么样?” 陈若芷不停的抹泪,眼睛都哭红哭肿了。 陈岸芷想问问她beta在哪。 开口便是无声的哑然,满目的窒息,胸口的濒死感要人痛不欲生。 潜意识在告诉他一切都已经结束,他的beta,不会再回来了。 ...... ...... 时隔五年,李汀兰再度睁眼,狭小逼仄的阴暗房间挤入眼睑。 头顶的天花板渗着洇透的水渍,墙皮脱落留下斑驳痕迹,桌子上的生锈的风扇吱呀吱呀作响,一切都是衰败残破的景象。 他颤颤巍巍站起身,大脑瞬间眩晕绞痛,眼前阵阵发黑,耳膜发出尖锐的嗡鸣,腿脚一软险些栽倒在地。 外面有雨滴落在窗户的塑料棚上的声音。 李汀兰慢慢扭头,从四周一点一滴看过去,每个角落都有他曾经成长的痕迹,都有他的父母陪伴他的过往。 他的眼睛布满血丝,嘴巴干裂渗出鲜血,枉然的往前走。 大门忽然传来开锁的声音。 李汀兰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着房门被人推开,头发花白的老人推门而入。 “你——” 老人愣住,一样瞪大了眼睛,手指止不住的抖,手边的塑料袋掉在地上,里面的瓜果蔬菜全部滚落。 “爸,对不起,我回来了,对不起——” 老人蹒跚着往前挪,腿脚不方便,就这两米的距离,要用上一生的力气才能到达。 “爸,我对不起你们,我对不起你们,我妈在哪,我妈在哪?” 李汀兰泪流满面,对着面前的老人下跪。 李父举起了手掌,又重重地打下,李汀兰脸颊顿时火辣辣的刺痛。 “臭小子,你,你还知道回来......你,你还知道回来......这五年你啊去哪了?你去哪了啊......” 李父双眼通红,哆哆嗦嗦给了李汀兰一巴掌。 庄稼人的力气不会小了,可是他心如刀绞,打在儿子身上比打在自己身上还要痛。“你去哪了?为什么才回来......你去哪了臭小子?为什么不回家来......” “你知不知道我和你妈都很想你,知不知道我们都很担心你?你跑哪去了......臭小子,你知道你妈有多担心你,知道你妈有多想你吗......” “你为什么不回家,为什么不告诉我们......” 明明是一声又一声的抱怨,可是到最后对儿子的关心胜过了一切。 兜兜转转终究成了一声又一声带着哭腔的问候:“这五年,你过得好不好?有没有吃苦?臭小子,回来吧,回家吧,不要让我只能做梦梦到你......回家来吧,你有没有受苦孩子?” 面前的人不是逐渐衰老的,而是这五年里突然老去。 对于儿子下落不明的痛苦,和对妻子思念成疾的担心,耗尽了他大半心血。 李汀兰跟着李父见了母亲。 慈祥老实的妇人躺在病床上,身旁是不断跳动检测的仪器。 李汀兰上前,本来昏睡的妇人像是感应到什么,先一步睁开了眼睛。 “妈,对不起,对不起,我不该这个时候才回来,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不知道他们说的是真的,我总是被骗,我太笨太蠢,耽搁了回来看你的时间。” 李汀兰要下跪,妇人却强撑着坐了起来。 没有问责,没有怪罪,只有满目的心疼,布满皱纹的眼睛温柔端详自己的儿子,声音颤抖:“我就知道,我家汀兰怎么可能会死呢?他们都说你这么久不回来,肯定已经死了,我说我不信,你肯定还活着。” “活着,还活着,妈,你骂我吧,打我也行。”李汀兰脸上全是泪痕,鼻尖酸涩的止不住哭泣。 面前的妇人又用那只粗糙布满茧子的手指给他抹去眼泪,混浊的眼睛同样闪着泪花:“妈不骂你,你好不容易回来一次,以后还走吗?” “不走,不走,以后都不走,我要给您和我爸养老呢。” “好,不走......这五年过得好不好?有没有吃苦?” “没有,没有吃苦,我遇见的每个人都对我很好,他们每个人我都很喜欢。” ABO世界走一遭,遇见了陈岸芷,许惇,蒋柳塘,陈若芷,乔衍......遇见了很多好玩的事情,好看的风景。 每个人都在李汀兰心上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铅华洗尽,心底的最深处是陈岸芷,记忆最柔软的地方是他和陈岸芷的家。 “那就好,我们汀兰没有吃苦,那就再好不过......”妇人慈祥又温柔,摸了摸李汀兰的脸颊,明明自己也在哭,可是却一直给李汀兰擦着眼泪。 生活忽然冗杂麻木了起来。 从这一天起,从这一刻起,李汀兰不敢再偷懒摆烂,而是拼命努力,什么工作都做,去挣母亲的医疗费,去帮父亲分担工作的辛苦。 他变得沉默寡言,做事不再急躁,也不敢停下来,不敢回想ABO世界的一切。 陈岸芷会想他吗? 那个孩子活下来了吗? 陈岸芷的心脏出问题了吗?他现在身体怎么样? 他怕停下来,过度的思念和痛苦就会让人窒息,就会让人喘不过气。 一切仿若大梦一场,仿佛这五年不过浮生一梦。 可是脖子后鼓起的腺体痕迹,以及脱掉衣服以后生育的痕迹,在提醒他一切都是真的。 他是真的在另一个世界,和一个最爱他的alpha,有一段不为人知的往事。 时间不再有意义,一年一度四季的变换,对李汀兰而言只是余生计数的办法。 夏去秋来,冬去春来,已经不知道是第几个轮回了。 李母和李父都已年老,李母剩下的时间不多,他们问李汀兰要不要结婚,失踪那五年有没有遇到喜欢的人。 李汀兰点点头,没有回答。 他不愿意提起五年里的事情,李父李母便没有追问他,也没有逼迫他结婚。 只在夜深人静,忙完一天的任务,顶着酸痛的肩膀和后腰回到房间里时,李汀兰会躺在床上无声啜泣。 原来他是真的很想念陈岸芷。 原来不知不觉中,这个人已经在他心底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记,早早就烙印进骨髓里。 陈岸芷把他养娇了,把他养的太好太难自理,所以现在的每一次受委屈都变得难以接受,所有的艰辛都变得不再合理。 因为他知道,陈岸芷在身边时,会宠着他纵容他。 只有陈岸芷在身边,所有的一切才是合理的,才会回到正轨上。 今年的冬天下了很大的雪,跨年夜江边桥上有烟花表演,还有难得一见的打铁花。 李汀兰在跑外卖的途中稍微停歇,看着头顶绽放的绚烂烟火,搓了搓被冷风吹出冻疮的手指。 春天快要来了,冬天即将过去。 距离和陈岸芷的分别又过了一年,不知道接下来还有几年,自己又能够活多久。 李汀兰浑浑噩噩的活,送完外卖已经饥肠辘辘,饿得前胸贴后背。 但是他还是买了一份肉馅的饺子给正在住院的母亲送过去,又买了一瓶酒和一袋油炸花生米和父亲共享。 白酒进到肚子里很暖胃,父亲看儿子默不作声,说出了压在心底的话题:“你以前不会喝酒,也许是我记错了,记成了你小时候。也许是你现在还是不会喝,只是想要靠酒精来逃避某些东西。” “当老子的,咋会看不出自己儿子有没有心事?爸知道你心里有事,你不愿意说,我们就不问你,但是汀兰,你要放过你自己。” “你的性格太拧巴,讲义气又重感情,虽然慢热一点,但是看准了什么就很难再变心。或许是你喜欢那个人,你想念那个人,就去见见人家。” “要是人家不愿意见你,或者见不到,就放下吧,都会好起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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