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总归那个下午的时光是轻松快乐的,也好像是最快乐的一个时光,以后再也没有过那样轻松愉悦的氛围。 所以尽管不忍,岑霁仍像昨晚在车内坏心眼地挑男人戳心窝的话说一样残忍撕开真相:[你的唇角,不是不小心擦伤的吧?] 贺崇凛沉默。 岑霁垂了垂眼睫,头顶暖白的灯光照出他眼底的最后一丝痛楚和挣扎:[你一早给我发消息的时候,我看到了。说实话,我挺难受的,想问你疼得厉不厉害。] [可是,问完了又能怎样呢?] 他昨晚呆坐在床上一整晚,像在那个失真的夜晚思索脱轨生活是如何形成的一样去复盘这段漩涡般混乱的关系,还在试图找最优解。 但可惜,这道题无解。 总是考试考满分,一路优异着长大,把什么事情都处理得面面俱到的岑霁终于承认,在解和他前上司这道题上,他失败了。 他不会解这道题。 [所以贺崇凛,就这样吧。时间不早了,你快点回去,我以后不会再给你亮灯,你早上也不用再给我送花。然后,晚上好好睡觉。] 岑霁一个字一个字打出这段话。 幸好智能输入方便快捷,要是拿笔手写,他不知道要一笔一划写到什么时候。 又索性文字是冰冷的,看不出情绪起伏,不然他不知道要怎样用平静的语气说出这样的话。 他发完这条消息,就伸手去拉窗帘。 窗外雨更细稠,雨珠在玻璃窗上密密麻麻铺了满层,天然磨砂一般,把窗内窗外视线隔开,只能看到模糊的黑色影子伏在雨夜里,像丛林里来不及躲雨被淋湿皮毛的小兽,可怜又无辜。 可是,岑霁不能再像之前那样一边心中气恼,一边心软亮灯,让橘灯悠悠光线照过去,同时点亮他们两人心中的希冀。 他这一次只能把窗帘拉上,让质感厚重的雾蓝色窗帘挡住外面一点雨声,也遮住从窗户里透出的暖白色的光。 岑霁在这个潮湿的雨夜,亲手粉碎了给他编织水晶世界人的梦。 …… 贺氏集团的员工们最近发现他们那个总是浑身冰寒,生人勿进,像遥望雪山之巅一样的冷漠总裁又回来了。 不再早上捧一束纯白的桔梗花束从公司大门外走来,让前台插在精致的花瓶里,或是分发给大家。 不再一到傍晚时分,霞光溢满大厦,从65层的电梯下来,冷峻眉眼含一丝柔情缱绻,像是有人在等候他。 不再浑身散发着烟火气息,让人觉得这样的人也是可以触碰到的。 他又像以往那样,开始住公司顶层套房。 在很早的时候晨跑完去总裁办公室办公,又很晚把灯关掉,俨然成了所有人心中只会赚钱的刻板资本家。 林乔乔她们只觉得最近随行谈生意的场合特别多,贺氏集团如今已经扩张到其他企业望尘莫及的地步,看贺总这种厮掠架势,总不能垄断整个商圈才肯止步。 “不是说贺总谈恋爱了吗,天天这么忙,抽得出时间约会吗?” 林乔乔从艾嘉的养生壶里倒了杯果茶,她今天跟一位难搞的客户唇枪舌剑拉扯半天,八国语言轮流换,喉咙像冒烟了一样,总算配合贺总谈下一笔跨国大单。 冉瑶摇了摇头:“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分手了。” “到底是谁啊,把我们贺总扯下神坛,又送回高岭之地,求求这位好心人把贺总拉回去吧,忙一点也算了,天天生活在这样的寒气下,我怕我早晚有一天被冻死。”林乔乔夸张地哆嗦了下脖子。 艾嘉托腮:“要是岑岑在就好了,岑岑在,我们就不用天天直接面对贺总。” “所以说,小岑哥还有可能回来吗?”雷轩从工位上抬起头,想起岑助理临走前在茶水间撞见他和贺三公子的一幕。 贺三少爷如今调去了其他部门,听说已经开始参与公司项目,年纪轻轻就展露头角,不愧是贺总的亲弟弟。 还有最近因为一张无意间流出的照片被大众知晓的天才画家,在世界艺术展会露面,画作惊艳,居然人长得也那么惊艳,微长束发,眸色潋滟,撑手杖的样子像贵族王子。 雷轩后来才知道,这位也是贺总的弟弟。 一家人真够优秀的。 他不知道的是,之前被整个办公室追捧的当红娱乐圈顶流陆野也是贺总的弟弟。 栗子姐从大会议室出来,正好听到雷轩这句问话,叹一口气:“应该不会回来,我听说腾跃那边最近有人在接触他,腾跃是除我们贺氏集团之外很不错的公司,岑岑如果去那里,发展也会很好。” “是腾跃万象吗?”雷轩听这个名字很熟悉,他第一次和贺三少爷一起跟随岑助理外出参加商宴,就听到过这个名字。 栗子姐点头。 雷轩便努力回忆那天晚上从岑助理那里听到的信息,正是那个晚上,他和贺明烈见识到了岑助理人脸识别机和移动信息库的本领。 腾跃万象是做人工智能研发的,拥有世界级水准的研发团队,岑助理要是去那里的话,确实像栗子姐说的那样,会是不错的选择。 只是心情仍旧失落,他还以为岑助理有可能回来,其他人显然也和他同样的心情和遗憾。 办公室的人闲扯叹声几句,投入到工作当中。 另一边,岑霁从科技感十足的大楼出来。 腾跃秘书处部长亲自送出:“岑助理,以后就一起共事了,万总那边交代过,你有什么需求和想法随时提,不要客气。” 岑霁微微笑了笑:“我会的,谢谢您。” “确定明天就来公司上班?不给自己留一点私人时间?” “确定,我已经放松了两个多月。” 秘书处部长便伸过手去,笑道:“那祝我们以后共事愉快。” 岑霁回握:“共事愉快。” 离开腾跃,岑霁抬头看一眼天空,不知不觉已经夏季了。 夏日的天空总是蓝得迷人,颜色纯粹,会飘大朵大朵棉花糖一样蓬松柔软的白云。 栀子花也盛开了。 路边花带到处都是,一朵一朵雪白的花掩映在碧绿的叶子中,被清透的阳光照得清新美好。 空气到处弥散着浓郁的栀子花香,像几年前那个夏季。 他在今天开启了新的生活,新的工作。 过往翻页翻章。 回到家,爸爸给他做了一桌好吃的菜,庆贺他确定下来新工作。 岑景耀和向芸谁也没问为什么没有人再在清早过来给他送花了,揶揄着是谁一到傍晚就把他拐得不见踪影,却藏着掖着,连爸爸妈妈都不给知道。 他们都没问。 向芸还会偶尔去楼上收拾卧室和阁楼的时候,帮他把晒干的桔梗花装束一下。 有一束差点被某个下雨天忘了关窗的风吹落,向芸拾起,擦掉沾在上面的雨珠,将它们重新装束好,移到不容易被风吹落的地方。 “公司环境怎么样?”岑景耀问,往他碗里夹了只芝士焗虾。 岑霁咬了口,满口甜香:“很不错,目前来看,是我这段时间接触的最好的一家公司。” “那就好。”向芸把蒸蛋挪到他面前,“换个新环境也挺好的。” “爸爸明早给你准备点小零食,你带到公司去。”岑景耀兴致勃勃,又开始了自己的美食“贿赂”手段。 这一次向芸支持:“正好有我新鲜采摘的栀子花做的花糕,可以拿给同事们尝一尝。” 岑霁没有拒绝。 第二天一早,他去新公司上班,提着爸爸像他刚进入贺氏集团时给他准备的美食“贿赂”食盒,果然成功捕获了新同事的胃。 他没用多长时间就和新公司新部门的同事们打成一片。 当透明水珠有透明水珠的好,无论滴落到哪里,都能很好地和其他水珠融汇,聚流成河。 这样过了一段时间,岑霁的新工作新生活彻底步入正轨。 他按部就班地过每一个平凡的日子,以前觉得人生温淡如水,偶尔会让他觉得稍显枯燥,现在却觉得,能每天平淡地看日升日落,看清晨一朵花开,就是一件幸福的事情。 因为没有期待,就不会失落,更不会难过。 只是一到下班时分会有点苦恼。 时不时会撞见试图把自己藏在树后却因为个头高大,总显得掩耳盗铃,欲盖弥彰的贺小少爷。 “别躲了,我看到你了。” 贺明烈耷拉着脑袋从银杏树后走出来。 岑霁问他:“怎么又来了?” 贺明烈:“我来看看你。” “不是说换了部门后业务很忙,要加快进度坐到小贺总的位置吗?” “可看看你的时间还是可以挤出来的。” 岑霁就看向这个男生。 前段时间过了生日,十九岁了。 十八岁和十九岁看起来只有一年的时间,却让一个喜欢飙车惹祸,醉躺酒吧的纨绔少年成长为穿一丝不苟的笔挺西装,梳光整四六分头,学会顾忌别人心情,眉宇间有了成熟男人模样的青年。 仿佛一下子成熟了。 时间是很神奇的东西。 “你现在看到了,可以回去了。”岑霁把车停好,转身。 “你和我哥真的分手了吗?”那道声音叫住他,声线也变得低沉。 岑霁停住脚步,回过头,被傍晚的霞光映照得漂亮瑰丽的眼眸看过来,探究似的。 半晌,他开口,语气平静:“我们没有在一起过,哪来的分手?” 贺明烈被这双总是让自己心跳混乱的眼睛注视着,不知道为什么,开始有点慌乱踟蹰。 这种踟蹰让他用擦得黑亮的皮鞋去碾青石板上的石子掩饰:“那你、那你还打算相亲结婚吗?” 岑霁便探究这句话的目的,最后决定不留一丝余地地给出决然的答案:“不会,但也不会和你们任何一个姓贺的人在一起。” 意料之中,男生受伤离开。 岑霁望了银杏树下的小道一会儿,回到家中。 第二个下班回家的晚上,又看到贺云翊从白色车辆走下,披皎洁月色,撑饰纹繁复的手杖,以乞求他原谅为名,试图让自己给他一个重新认识的机会。 岑霁直接把对贺明烈说的那句话复述给他。 然后看到琥珀色的眼眸垂出让人怜爱的弧度,可是,岑霁已经不会再被他们兄弟几人的小伎俩“欺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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