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的事情,岑助理怎么也不愿意提,誓要将它埋葬,贺崇凛便不多问一句。 可是留下的刺痕并不能湮灭。 然而他不能像和明烈这样,兄弟之间发生矛盾,或是有人做错事,去训练室比试较量一场。 这个弟弟自幼身体孱弱。 贺崇凛在窥晓这张掩藏在天使面具下的真实面孔,以及想要另寻他乡的想法后,也想过是不是他们对他不好,或是哪个地方忽视掉了。 可贺崇凛自己也是从残缺不堪和无爱的幼年时期走过来,不会,也没人教他要去怎样建立和维系一个和睦的家庭,善待自己同父异母,甚至没有血缘关系的弟弟。 他只能尽可能地去做一位称职的兄长,或是他自以为的称职的兄长。 上一辈的事情,他不愿意延续到下一辈。 贺远森做错的事情,他不愿意泄私愤到无辜的弟弟们身上。 何况,贺崇凛内心其实是期盼有一个正常的家庭。 像岑助理家那样,其乐融融,温馨和睦。 但还是没办法吗? 不然为什么会喜欢上同一个人。 贺崇凛眸色明明灭灭,对上二弟没有问完的问题,他淡淡嗯声:“是。” 贺云翊脸色一瞬间变得惨白,身形晃了晃,却仍旧不死心地问:“大哥怎么会想到和小岑哥在一起?” 贺崇凛敛眸注视着他,嗓音淡却清晰分明:“因为我喜欢他。” “那小岑哥呢?他也喜欢大哥吗?”贺云翊直直地问。 贺崇凛凝眉片刻:“他说他喜欢我。” 去掉“能够”二字,忽视掉“不知道怎么和你在一起”,岑岑是喜欢他的。 贺崇凛因此得出结论。 贺云翊呆住。 后来大哥是什么时候转身,什么时候关上的房门,他已经记不清了,就知道大脑一阵一阵的眩晕充胀。 满脑子都是那一声“他说他喜欢我”。 小岑哥不愿意收他的礼物,不愿意和他吃一顿晚餐,让他换个人喜欢,是因为喜欢大哥吗? 可是为什么会是大哥? 怎么会是大哥? 贺云翊指甲陷进手心,忽然很焦虑。 他是不是漏掉了什么。 一直以来,不是只有明烈和陆野对小岑哥心思不轨吗? 大哥是什么时候插进来的? 三楼的书房。 贺崇凛关上门后扔下西装外套,摘掉手上的腕表。 他第一时间拿手机去打电话,铃声响了一会儿,没人接,他盯着手机屏幕半晌,仓促着挂断,编辑信息,发了句晚安。 然后,他去到阳台,点了支烟。 没抽,就这样燃在指间,任青烟在夜色中袅袅升腾,融进夹杂着花香的晚风里。 以前戒烟是因为他找到了其他克制情绪的方式。 现在不碰,是因为如果还有可能,他要给心爱的人榛果或是巧克力味道的吻。 岑岑喜欢果香,他侥幸引诱成功。 不知道明天…… 贺崇凛望着花枝繁簇,历经一个萧瑟寒冬,重新长成花木扶疏模样的花园长廊。 他在去年满城飘着桂花香的季节,远远看到花园长廊走过来一个身影,弯弯笑着的眉眼掩映在斑驳的花影中,一派如画美好的样子。 贺崇凛便长久凝望着花园里的景象,直到头顶星空不断移动位置,曦光点亮天空。 他在飘来潮湿清润的清晨空气里,拿出手机,编辑了一条短信。 [岑岑,我受伤了,疼。]
第112章 发完这条消息, 贺崇凛返回房间,收拾掉沾在身上的一夜狼狈和湿润晨气。 随后,换了身衣服驱车去往玫瑰园, 像每一个清晨那样, 采摘一捧新鲜纯白的桔梗花,等候纤白漂亮的手指从中抽取一枝。 尽管他知道,这样的期许已经在昨晚那双彷徨黯淡的眼睛里成了一场陷落在春末的旖旎梦境, 可贺崇凛仍然心存一丝想妄。 车停在满树葱意的银杏树下, 他下车, 抬头望向三楼那扇窗。 这个时候的芸景小筑格外安静, 像那双秋水般沉静的眼睛,可只要落进一点光芒,就会立时生动起来。 他就这样静静地等候着,直到院子里传来热闹的声音, 这是芸景小筑一天营生开启, 再过一会儿,可爱的双胞胎就会被牵着手蹦蹦跳跳地送往幼儿园。 贺崇凛最终没能等到那扇窗打开。 他驱车驶离小道。 在转入马路的时候听到手机响了,他把车停靠在马路边,拿起手机, 望向界面置顶的两个Q版小人头像。 以前这个账号的聊天界面里只有节日问好的话语, 上司下属界限卡得十分明晰。 这段时间内容热闹起来, 他们竟然也会像情侣那样有一茬没一茬聊天,然后互道早安晚安。 岑助理聊天喜欢用表情包,贺崇凛便也去学,然后被委婉提示:“你还是别发了, 看着怪奇怪的”。 然而过了会儿却给自己发来很多有意思的图片,贺崇凛就将它们一一收藏保存下来。 如今界面停留在一堆可爱的猫猫狗狗头像, 还有昨晚那句晚安,以及清早发出的消息。 手机响是天气提示,晚间会下雨,不是回复。 贺崇凛低垂眼眸,放下手机,重新驱动车。 开了一场高层会议,见了几个合作商,环湿地生态建设项目那边的问题终于解决,他从政府大楼出来,天空密云沉沉,果然如早上发来的天气预警那样,下起了雨。 春末的雨下得不大,却足够绵密,很快就将高楼和路边的树木打湿,给整座城市罩上一层空濛的薄雾,连空气都是潮湿的。 雷轩撑了伞过来,问:“贺总,要回公司还是?” 他们最近都隐隐觉得贺总应该是和某个人谈恋爱了,不然几乎把公司当家,办公室的灯总是很晚熄灭的工作狂魔不可能会一到霞光漫天的日落时分就衣装俊逸齐整地离开公司,像是赶赴一场约会。 贺崇凛望了眼雾蒙蒙的雨幕,瞥一眼手机:“你们下班回去吧,我……还有点别的事情要处理。” 雷轩就给贺总留了把伞,是岑助理之前一直备在后车厢里的,岑助理总是把一切都准备得万分齐全。 大概晚上九点钟的时候,手机终于有回信了。 这一次,不是天气预报,也不是别的提示,是贺崇凛等候了一天的期待。 [怎么受伤了?] 贺崇凛眸中落进一点光:[不小心擦伤了。] [伤在哪里?] 贺崇凛:[唇角。] [哦。]岑霁回了声,走到窗前看一眼窗外。 夜色昏沉,正门外的仿古灯笼照亮湿漉漉的雨夜,他看到每日载他们约会的那辆黑色车辆停在银杏树下的小道上。 细雨朦胧,远处雾蒙蒙一片,车影看起来便也有点模糊。 他望了会儿,问:[擦药了吗?] 贺崇凛心情轻盈,又像雨珠跳跃:[没有,过两天就好了。] [你们怎么都这样,受伤了喜欢放任不管。]岑霁落在输入框的指尖力道不由重了重,想到陆野之前也是,和人起了摩擦,嘴角受伤,也不愿意涂药。 真不愧是俩兄弟。 下一秒,神色黯淡,撤回这条消息。 可是贺崇凛已经看到了,问道:[还有谁这样?] 对面长久时间没回来消息。 贺崇凛就不再追问。 过了会儿,对面发来一句:[还是擦点药吧。] 贺崇凛唇角溢出弧度,总是浸着霜寒的锋利眼尾跟着上挑:[好,我等会儿回去就擦。] 双方沉默了一会儿,手机半天没有信息传来,又长时间陷入静默,却一直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中。 贺崇凛手指落在输入框上,听窗外雨声淅沥,思索着要怎么哄人。 却是对面先发消息过来了:[贺崇凛,到这里吧。你之前的提议,我没办法答应你了。] 贺崇凛漆黑瞳仁一瞬变得幽深,上挑在眼尾的笑意像是被人用橡皮擦突然抹去。 他望着这行小字,呼吸乱了几分,没来得及说些什么,视线里又跳出一行小字,符合岑助理一贯不让人为难,处处照顾别人心情的行事风格。 [但是,这段时间我很开心,和你接吻……也很舒服。] 贺崇凛盯着手机屏幕,窗外的雨好似大了些,噼里啪啦拍打着窗沿,很快凝成大大小小的水珠。 这些雨珠融着浅淡的光亮,连成线顺着车窗绵密地流淌,也把他的心脏一道一道往下拉扯。 他又生出那种深海迷航的感觉。 [岑岑,你说了,能够喜欢我的对吧?] [是。]岑霁没有否认,[可是我也说过,我不知道怎么和你在一起。] [只和我两个人不可以吗?]贺崇凛仍旧死死盯着手机屏幕,[如果你不知道怎么面对他们,那就只有我们两个人。] [抱歉,贺崇凛,我做不到。]岑霁不愿意再像昨晚那样看到一双受伤震怒的眼睛,一边自己甜蜜幸福,沉沦欢愉,一边落雨时节,神情坠落。 这让他产生了一种沉甸甸的深深负罪的感觉,在西城体育馆的那天晚上,他在拒绝陆野的“助理邀约”后,就有这种心情。 只是他短暂地将它掩埋,偷取这段时间的快乐欢愉,存一丝侥幸,终于在昨天有风的晚上,被从地底深处挖出来,赤/裸/裸地曝光在他眼前。 岑霁一早就该认清自己的体质,他不能做“坏事”,一准会被抓包。 顺手把贺明烈从运动会上赢来的奖品送给陆野,当天晚上就被两兄弟撞上,险些打起来。 从来言辞甚微,只是为了敷衍一下,偷说领导“坏话”,当场被抓个正着。 第一次和人接吻,下定决心想当一回坏孩子,又被撞见。 大概背景板就只能当背景板,他的人生可以偏离,但人设需要贯彻到底。 最重要的,岑霁不想因为自己,引他们兄弟几个生出争端,感情破裂。 他到现在还记得去年圣诞节那个雪夜,拥堵的红绿灯路口,男人眼底一瞬流露出来的真情和柔和。 应该也是向往兄弟和睦的。 还有溪沙屿露营,几兄弟热热闹闹地聚集在冬日枯黄却金灿灿的草地上,一起争着串烧烤,一起吃火锅,一起玩真心话大冒险。 现在回想起来,虽然那样的相聚过于凑巧,或许别有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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