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觉得我到这里来就是为了找你交代工作?”贺崇凛听到这句顾左而言他的话,漆黑浓烈的视线盯着他,像是要把他脸颊凿穿似的。 岑霁瞥开一点视线,不敢直视这双直勾勾盯着自己的眼睛:“不、不然呢。” 贺崇凛心脏堵了堵,到底无奈叹气一声,又像是自嘲似的:“岑岑,你还不明白吗?” “我应该明白什么……”这话听着很是耳熟,可岑霁始终不敢确信。 他这段时间受到的冲击太多,已经分不清发生在他身上的事情,站在他面前的人,是真实的存在还是虚幻的泡影。 还有…… “你能不能不要这样叫我。” “那我应该叫你什么?你自己说的,你已经离职了,不再是我的助理,我总不能还叫你岑助理。” 岑霁语塞,小声嘟囔一句:“反正别这样叫就行。” 不知道为什么,从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低磁嗓音中说出来这声称谓,听着心脏酥颤,怪让人面红耳热的,明明大家都是这样叫他。 大概男人也这样想,语气竟然有些委屈,和他冷硬的相貌及森冷的气质极不相符:“他们都这样叫你,怎么我就不能?岑岑,你在区别对待。” 岑霁:“……” 算了,爱怎么叫就怎么叫吧,不过是个称呼而已。 岑霁不打算在称谓这种无聊的问题上和贺总纠缠,他的心脏还被那声“嫂子”颠覆得乱七八糟。 “你、你到底要干什么?” “我想问你,要不要试一试和我交往?”贺崇凛不打算遮掩了,他算是看出来了,他的诱捕手段没有效果。 草食系动物在受到惊吓后的确会慌不择路,被狩猎者逼进早已设好的陷阱,却也有可能选择鱼死网破。 贺崇凛纵横商界这么多年,第一次尝到失败的滋味。 没有岑助理的这些天,他才意识到时间这么难熬,每一分每一秒都像淬了毒的刀,在往他心口上剜。 偏偏这把刀还是他亲手锻造出来的。 感情不是一场狩猎,他不应该贪心,不应该自信过了头。 决定给岑助理的离职信通过审批的时候,贺崇凛是打算放手的,在海岛那一晚,他就有过这种念头。 岑助理从办公室离开后,他反反复复把那封离职信看了很久。 看到上面写着:想试一试过平淡的生活,一种真正回归自我,不被繁琐的事情占据全部的简单平凡的生活。 贺崇凛就想,如果自己想给的和岑助理想要的生活注定背道而驰,他愿意尊重岑助理的选择。 可他低估了自己的占有欲,低估了自己的卑劣心思。 这段时日,他每晚都会驱车徘徊在芸景小筑附近,在那排生长出盎然绿意的银杏树下,跃过皎洁夜色,望向古香古色小院三楼的那扇小窗。 看那扇窗点亮一格暖色的灯火,贺崇凛总想念那个飘雪的冬夜。 想念楼道里瞥见交握住的两只手后一怔然的羞敛,蔓延在耳垂上的红意像壁炉里彤红的火焰,摇曳到他心里。 他那时有多不想松开那只手,却只能装作若无其事地放开,让那一瞬的交握看上去和窗外万千飘落的其中一片雪花一样,无论落在哪里都不会唐突。 想念被照得银白的卧室里,把自己裹成一团贴在墙壁的身影,最后化作梦里一层一层推着他的浪。 所以当他某个夜晚再次注视着这扇窗,看到被不知名花朵装饰得漂亮的小窗长久时间没有亮起灯光,贺崇凛觉得自己成了一只走失在深海里的船。 他终于肯承认,推着他的浪离开了。 再也不会一转眼,就能看到一双温柔弯着的莹润眼眸,像月亮一样。 岑霁看着眼前一张脸在昏暗的光线下变换着不同的表情,深敛的眼眸里,情绪明灭如晦暗光影,最后全都被淋了一场雨。 这场雨来得凶猛,滂沱,转瞬打湿一切。 连他的情绪都不小心溅上几滴。 可岑霁记得最重要的事:“你说的想让我试一试和你交往是什么意思?你不是无性恋,对男人女人都不感兴趣吗?” “我是对他们没有兴趣,”贺崇凛垂眸,“在意识到对你的心思之前,我确实做过一个人的打算。” 因为贺远森和褚藜闹得不堪的婚姻,贺远森风流混乱的感情史和褚藜一个接一个找年轻的肉/体,贺崇凛曾经极度厌恶这种人与人之间的关系。 他小时候一直不明白,为什么一个人可以心里装着一个人,却能和另外的人发生亲密接触。 贺远森不爱褚藜,却要娶她,生出了自己。 他说他的真爱是舒虞,费尽心思把她娶到家,却在舒虞去世后不到一年,就娶了沈婧。 褚藜说爱他,却不愿意带他走。 回来后说要带他重组温暖的家庭,弥补曾经缺失的爱,虽然自己说过不再需要他们,但其实如果褚藜稍微坚持一下,他就会答应了。 他很好哄的。 他们怎么能那么轻易地就抛弃一个人。 他到底有多累赘。 这种疑惑曾经困扰贺崇凛许久。 直到他渐渐长大,见过很多人很多事,明白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构成有多复杂。 这个世界并不是一枚硬币,只有简单的字体和印花两面。 感情可以和肉/体分离,婚姻可以和利益挂钩。 在自身欲望面前,许多东西就显得缥缈。 也因此曾经在意的事情化作过往烟云,不再值得贺崇凛消耗情绪。 他们不愿意给自己想要的,那他就自己去争取。 但留下的烙印就像自小苛刻训练下无意识间形成的强迫记忆,同样在他身上留下了痕迹。 直到那个夏天,有人闯进他沉寂的世界,原来贫瘠的荒野之地也可以生长出植被。 他在一个人身上看到了鲜活,生动,像七彩的画笔一样,每天都能将灰蒙单调的世界描绘得绚丽多姿。 他们的世界简单而纯粹,却又绚烂如彩虹。 “我没办法对那些人产生感情,但你除外。我已经记不清是从第一眼见到你就有这种感觉,还是后来某一刻。我唯一后悔的就是没有早点意识到自己的心意。” “那你干吗亲口承认自己是无性恋……”岑霁被这双深沉的眼眸注视着,还是觉得难以置信。 贺崇凛苦笑:“如果不那样说,我就没办法掩饰自己想亲你的心思。岑岑,我不想让你讨厌我,知道我对你有这种卑劣的想法。” 近乎告白的话语听得岑霁心口一跳,尤其是那声直白的毫不掩饰的“想亲你”。 一瞬间,记忆拉回那个日光融融的下午,唇瓣相贴,灼热的呼吸纠缠在一起,深敛眼眸里像岩浆一样能把人烫化的炽热情绪并不是自己的错觉。 岑霁脸开始烧灼,脑海里又像飞进去许多只蜜蜂。 心口跳得不知道是被这一句句直白的话语轰炸的,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就知道心脏跳得厉害,又夹杂着一种说不出的情绪。 “你、你既然不想让我知道,为什么刚才又当着你弟弟的面说那样的话。” 嫂子什么的,多让人误会啊。 “对不起,岑岑,我真是嫉妒疯了,又太害怕了。”贺崇凛也没想到自己会说出那样的话。 他今天来西城体育馆一是克制不住思念的心情,二是看到自己决心守护的人整日被人纠缠,再也没办法忍受。 如果他的放手让对方陷入更窘迫的境况,他宁愿自己去当那个坏人。 何况…… “我看到那双和我相似的眼睛注视着你就难受,我几个弟弟中,小野和我性格最像,也最有耐心。明烈和云翊我不担心,我知道你不会接受他们。可只有小野,我不确定了。” “等等——”岑霁打断他的话,“你说贺明烈和贺云翊是怎么回事?你、你知道了?” “嗯。”贺崇凛默了默。 岑霁身躯又是一僵,他还以为自己和贺明烈的事情没有被贺总知道。 不过贺明烈那么明显,连办公室的同事们都看出来了,即使和总裁办有一墙之隔,也不可能不会注意到。 一直以来,是他在自欺欺人罢了。 就是贺云翊…… 岑霁回想起那个失真的夜晚,正是那个晚上,让他下定决心逃离把他卷进复杂情感纠葛里的深谜漩涡。 可似乎并没有逃开。 他今天掉进了一个更大的漩涡里。 裹挟着他的,还是他们姓贺的几兄弟。 岑霁闭了闭眼,不愿再回想那晚的事情,只问:“那又和陆野有什么关系?” 然后听男人用失落的语气说道:“你们俩好像有更多共同的话题和语言,他能陪你过你在辞职信中说的想要的那种生活。最重要的是,他在你身边度过了我永远也不可能参与的时光。” “还有……你对他不一样。” 岑霁愣了愣。 刚才大脑还嗡嗡嗡的,脸红心跳得厉害,现在却有点气得想笑。 不止为眼前这人“蒙骗”了自己这么久,害他差点以为自己的心脏出了问题,精神上患上臆想症,臆想自己的上司对他有那种心思,想吻他。 没想到这一切都是真的! “你说我对他不一样,我哪里对他不一样了?”岑霁人生中第一次用这样气恼的口吻和前上司说话,也不知道从小到大好脾气,只在裴逸那里发过火的他为什么这样生气。 就见男人眸光似是波动了下,语气迟疑道:“你和他说话格外温柔,有什么总想着他,一直躲着我,却愿意来看他演出,把他用剩下的东西给我……” 岑霁微微睁大眼睛,半晌反应过来贺总口中说的“用剩的东西”是什么。 他今天算是对这个男人有了另一层认知,原来不止擅长给他制造幻觉,有意无意撩拨他,内心戏还这么多,偏偏掩饰得还很好,根本让人察觉不到。 岑霁一度认为这男人的心绪就和他的面部表情一样,不会有特别大的波动,没想到隐藏得这么深。 也对,能年纪轻轻坐稳商圈大佬的位置,把贺氏集团发展到如今令人难以企及的高度,心思怎么可能不深沉。
自愿捐助网站
网站无广告收入,非盈利,捐助用于服务器开支!
怕迷路,可前往捐助页面加联系方式!
点击前往捐助页面>>
175 首页 上一页 146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