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寻接着说:“军训期间选临时班长,我们班临时班长是我。” 云词某根神经忍不住动了。 他鼻尖蹭在竖起的衣领上,淡淡地说:“怎么?了不起?” “我也是班长。”他又说。 “……” 说完,云词再度陷入沉默。 …… 他这个行为和小学生有什么区别。 说话间,两人走到校门附近。 南大有好几个门,前面那扇铁门是其中之一,算后门。学生三三两两进出,还有想抄近路的外卖员骑着车风驰电擎驶过。 后门生活气很足,附近还开着几家小卖部。 等虞寻推开小卖部的门进去,他才想起来这人除了散步以外,还说要请他喝饮料。 “欢迎光临——” 小卖部老板是个中年男人,坐在收银台后面,见有人进来,依依不舍地把目光从店里那台悬挂式电视上挪开。 电视上正上演狗血家庭剧,复杂且震撼的台词一句接一句。 小卖部虽小,但五脏俱全。 各区分工明确,各排货架前人站得稀稀疏疏的。 老板看见率先推门进来的那人拉着门没有松手,在无声催促之下,门外另一个男生这才不情不愿地踏进来。 两人个子都很高。 一前一后走到饮料区停住不动了。 他听见一个人问:“想喝什么自己挑。” 另一个:“非喝不可吗。” “……” 两人看似认识,但对话中又时刻透露着一股无形的硝烟。 “看在你特地给我送书的份上才请你喝,我做人一向都比较讲礼貌。” “要说几遍,不是特地。” “……” 云词从来没想过自己会对着一冰柜饮料崩溃。 他麻木地看着冰柜里的一瓶瓶饮料,半晌,他阖上眼,再睁开,直接抬手把冰柜门关上,然后波澜不惊地喊了一声:“老板。” 正在看热闹的老板:“哎?” 云词:“你这能外送吗。” 老板一下没听明白。 云词补充:“送水到寝,外送服务。” 老板忙说:“有的有的,这个当然有,骑手就在附近,而且你们平时在寝室里要是想买东西,直接网上——” 云词说了句“行”,然后垂眸,指着冰柜旁,地上那箱十二瓶装的薄荷水说:“这个,要两箱,送五号楼608。” 说着,他手指往身侧偏移,指向另一边。 “他付钱。” - 五号楼608。 五人寝内,所有人都在看地上那两箱水。 潮男第一个表示震惊:“你怎么买那么多水,是我们楼要停水吗,没接到通知啊。” 潮男上铺是个真网瘾少年,所有人都还没置办电脑,他已经配好了一台游戏本,除了熄灯其余时间都在奋战,他特意把戴着的耳机往下拿了一些:“……什么水?要发洪水学校没通知?” 潮男无语,帮他把耳机戴回去:“打你的游戏吧。” 云词从箱子里拿出几瓶水,给他们一人发一瓶:“路上遇到个神经病,非要给人买水。” 潮男问出了一个很愚蠢的问题:“路上那么多人,神经病为什么选你?” 云词:“都是神经病了,哪有为什么。” 潮男:“……” 好有道理。 “赶紧分完,”云词一秒都不想再看见这两箱水,问出了一种劝酒的气势,“还有谁能喝?” 他看了一圈。 发现五个人想快速消耗完两箱水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他坐在空置的那张床铺上,掏出手机开始找人。 他挨个戳了几个老同学:[来608一趟,有事。] 周文宇和李言的反应最热烈。 李言:[?] 李言:[有事说事。要紧吗,不紧急的话我先洗个澡再溜过来。] 云词想了想事态的紧急程度,回他,[挺要紧的。] 周文宇没问什么事,二话不说:[若有战,召必达!] 但等两人赶到,他们万万没有想到,这场战役居然是喝水。 “一箱半的水?” “今晚必须全都喝完,”周文宇就穿了条裤衩,装扮清凉,问他,“这水保质期难道就截止到今晚吗。” 云词一条腿曲着,脚踩在床位边沿,脸色不太好:“也可以这么理解。” 周文宇又问出一句:“你又是为什么要买这两箱马上过期的水?” 云词:“……” 因为想在虞寻面前想扳回一城。 让他非得请他喝水。 但他不可能把这个想法说出去,更不可能主动提及虞寻。 只有李言敏锐地意识到这绝不仅仅是两箱普通的水,他品着嘴里清凉的薄荷水,品尝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 …… 多么熟悉啊。 战火的硝烟味。 他感觉这清凉辛辣的薄荷水有点上脑,几瓶灌下去后,他忍不住挑破:“这水不会是因为虞寻才买的吧……” “……” “你别这样看我,实在是很像当初你高一和虞寻为了抢小卖部的鸡腿,花光所有零花钱买了三十份说是要请全班同学一人一份的样子,也很像你俩高二打篮球的时候,为了抢那个有某球星签名的篮球的使用权,你想抢占先机,甚至翘了堂数学课。” “哦还有,有回年级第一是虞寻,你放学后连网吧都不跟我们去了。晚上凌晨三点找你你都在线,问你在干什么,你跟我说别问,但我猜你在刷题。” 类似的例子李言还能滔滔不绝地举下去: “让我猜猜这两箱水的由来,该不会是你俩在小卖部偶遇,看见他买了一箱水,你大手一挥,就跟老板说你要两箱吧。” 很难讲李言的猜测跟实际情况相比哪个更离谱。 “话这么多,”云词又拧开一瓶水递给他,“接着喝。” 开学以来和云词接触后,周文宇感觉他没有看起来那么不好相处,大部分时候哪怕不小心得罪了他,下场其实也不会死太惨。 于是周文宇也没了顾虑,他一边打嗝一边惊诧,问出好奇已久的问题:“还有你们当初一起缺考……” 听见缺考两个字。 云词记忆被拉回到高中时候的某天。 半晌,他说:“我那天发烧。” 周文宇:“我们都以为那是托词。” “……”云词说,“烧到快四十度,哪门子的托词,谁造的谣。” 周文宇又问:“那虞寻又为什么缺考?” 云词:“不知道。” 周文宇:“那其他各种流传的事件也都是假的?哈哈哈哈哈,我猜也是。” 云词平静地想了想说:“除了缺考以外应该都是真的。” 周文宇:“……”哈不下去了。 最后周文宇忍不住感叹:“你们这到底是什么仇什么怨啊。” 宿舍里突然有瞬间寂静。 只剩下网瘾少年敲击鼠标的声音。 什么仇什么怨。 这个问题突然间冒出来,云词第一反应居然是有点找不着答案。 头脑变得空白,不知道从何说起。 他和虞寻实在“打”了太久了。 三年时间,最初的起因已经逐渐变得不那么重要。 就像一根绳子,最开始的那个死结,早被后面无数个死结覆盖住。 而且高中那会儿,正是最容易冲动的年纪。 那份针锋相对的少年意气也泛着十足的青涩和莽撞劲儿,甚至有时候显得固执且不讲理。 他顺着这句话,久违地想到了和虞寻的第一次见面。 记忆被拉扯回高一那年。 …… 三年前,盛夏时节。 高一第一学期,高中生活有条不紊地展开着。 西城高中作为市重点学校,对学生的行为规范有着极其严格的要求,云词虽然当着班长,但对很多事情都睁只眼闭只眼。每天晚自习,班长都得在讲台前坐着管理秩序。 那会儿的云词不坐讲台,坐在第一排靠窗的位置,手撑着下巴,很早就写完作业,帮班里人盯梢:“老严从办公室出来了。手机都收一收。” 他这班长当得极有统治力及威慑力,底下人纷纷行动:“好的班长!” 云词:“……也不用喊那么大声。” 两分钟后。 严跃捧着教材和保温杯从窗边路过。 云词的视线和老严隔空对上,他从老严眼里捕捉到一丝熟悉的警告。 他随母姓,和严跃这个名字乍一看八竿子打不着,在学校里为了避嫌,不想被人议论,两人没透露过父子关系。 于是严跃只是淡淡扫了他一眼,便走了过去。 “走了,”云词捏着手里的笔转了下,叮嘱,“说话的小点声,有事尽量传纸条。” “好的班长!没问题班长!” “都说了不用喊。” “……” 平淡有序的校园生活,从严跃精神状态急速崩塌开始,出现了转折点。 有天半夜,云词写完作业,溜去厨房接水。 他没开灯,听见严跃在客厅打电话:“他整个下午都不在学校?没请假?” 晚上太安静,他靠着厨房门,甚至能听见电话另一头的答复:“没,他态度是挺好的,说有什么处罚他都接受,但就是没说原因。” “我们都觉得很奇怪,他不是那种不守纪律的孩子。” “平时上课学得很快,成绩也很好,班级投票,几乎都投他当班长。” 过了几天,他听见了类似的对话。 严跃头疼不已:“他今天又不在学校?” 对面的语气已经逐渐平静,似乎是习惯了:“还是跟之前一样,检讨字数都已经累到快五千了。” “他交了六千字,说什么为表诚意满五增一。” “……” 那天之后,严跃睡眠质量就变得不太好,甚至半夜还会来他房间,问他对“如果有一名同学平时表现都很好甚至连成绩都很好但就是会无缘无故消失”的看法。 云词困倦地问:“消失,怎么个消失法。” 严跃:“上节课还在教室,下节课就不一定了。” 云词意识还没完全回笼,心说那这名同学是够神出鬼没的。 “有没有可能这就是他的上课习惯?”云词随口说,“没准也是一种学习方法。” 严跃:“?” 云词:“保持对学习的新鲜感,适当的翘课,为了更好的学习。” 严跃:“…………” 严跃坐在他的床边,久久凝望他,最后他把边上的枕头直接扔在云词脸上:“你接着睡。” 但是第二天晚上,严跃又来了。 “现在是凌晨三点,爸,”云词眼睛迷成一道缝,“我需要睡觉。” 严跃根本不管他说什么,顶着黑眼圈问他:“你觉得,他会不会是被校外的同学叫出去霸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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