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天没亮沈良庭就离开培训地到了利星总部,两者要坐7站地铁,从城郊到CBD。前台小姐听他说完,打电话上楼核实,给他刷卡上了顶层。 站在电梯里,闻到陌生的空气清新剂的味道,沈良庭才敢确信这匪夷所思的要求,是确有其事,不是自己做梦发癔症。 利星总裁办公室,门半敞,没有关上。 沈良庭进门时,傅闻璟背对着他,在一个小柜子前不知捣鼓什么。 入目的背影挺拔,宽肩长腿,深色西装像套在模特架子上,阳光铺天盖地洒下来。 沈良庭不得不眨了眨眼睛,让自己适应光线。 利星大厦属于地标型建筑,巍峨耸立,居高临下,周围再没有更高的建筑物遮挡,总裁办公室位于顶层,坐北朝南,空间大,采光极佳,清晨的旭日阳光投进来,把办公室映照得满屋亮堂。 傅闻璟这时转过身,他的眉目也就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芒,连睫毛也是浓密闪烁的。手上端了一杯清咖,“时间还早,我难得动手,要不要来一杯?” 沈良庭低头说了谢谢,双手接过。 “又是这样。”傅闻璟眯着眼打量他,却突然说。 “什么?”沈良庭抬头问。 “你好像很怕我。” “没有。”沈良庭很迅速地摇头,因为的确不怕。小时候他对所有大人们都像一只避猫鼠,恨不能躲开三尺,唯独不怕傅闻璟。 傅闻璟没有再深究,“尝尝?不知道你口味,奶和糖自己加。整个公司喝过我冲的咖啡的人不超过一只手,现在你也算一个了。” 沈良庭什么都没加,直接低头抿了一口,仔仔细细品尝了,然后问,“是香格里拉庄园的吗?” “怎么猜出来的?” 沈良庭回答,“只有这里的咖啡豆种在石榴树旁,所以有很淡的石榴味道。” “你对咖啡这么了解?” 沈良庭垂眼笑了笑,没有说因为张兰习惯每天早晨喝咖啡,最喜欢这种咖啡豆,他笨手笨脚拿错过两次,挨过几个巴掌就知道了一点。 傅闻璟看着他,发现他微笑时眼角弯起的弧度很柔软,皮肤在阳光下几乎透明,能看到脖颈拉伸处青蓝的血管,脸是瘦长的,下巴很尖,睫毛奇长,一颤一颤的,会有点小时候的样子,傅闻璟一边观察他,一边说,“好多年没见你,听说你很久没回家了,也没有跟他们联系吗?” 沈良庭抿了抿唇,思考片刻,还是坦率地告诉他,“我不想再跟那里有什么关系了。” 年轻的声音清脆而富有朝气。傅闻璟缓缓咽下口中的苦涩清咖,很久才说,“也好。” 傅闻璟看了看表,“时间差不多了,我让你准备的准备好了吗?” 沈良庭放下咖啡杯,点了点头。 办公室内,一半是办公区,被硕大笨重的办公桌占据,深棕色,呈工字型,有些老式,听说是上一任董事长留下来的。傅闻璟接任后,并没有更改办公室布局,装饰布置就过时了些。桌上还摆着一个透明的玻璃制品,圆环形,中间是一颗纯金的星星,是利星成立30周年的纪念品。 一半是接待区,黑色皮沙发,黄花梨茶台,墙角摆着一株金桔树,黄澄澄,硕果累累,寓意很好。 沈良庭就站在金桔树旁,能嗅到清淡的果子的甜香。 傅闻璟坐在沙发内,看了下时间,对他说,“开始。” 沈良庭本来有些紧张,但金桔的味道稍稍安抚了他,他看着傅闻璟的眼睛,开始讲故事。 越讲,躁动的心越平静。 等说到那个独腿的锡兵被扔到火炉里化成一颗小小的锡的心后,沈良庭停下来。 “超时了三分钟,”傅闻璟看着表,“为什么选这个故事?” 沈良庭不带情感地说,“故事内容合适。” 傅闻璟微顿,随后笑了笑,“今天先回去。明天还是这个点。我只给你10分钟,如果你还是没办法在规定时间内把一个故事说完整的话,那就不用再来了。” 傅闻璟说得不容反驳,说完就站起来,走到办公桌准备处理公务。 沈良庭在原地站了片刻,知道傅闻璟无意与自己叙旧,没再逗留,转身离开。 临走前,他看到了被自己放在桌上的咖啡杯,犹豫一会儿,还是走去拿了起来。 走出门,咖啡还有点余温,指腹摩挲片刻,沈良庭在门口站着把咖啡喝完了,咖啡味道十分苦涩,喝到后来才有点醇香。 秘书安娜看到他,立刻站起来走过去,“您好,先生,杯子给我吧。” 沈良庭拘谨礼貌地对她微笑说,“不好麻烦你,我去洗干净。” 秘书挂着职业化的笑,“没事的,先生,有专门的保洁会清洗。” 沈良庭摇摇头,还是执意去卫生间洗干净了杯子,擦干净水,才放在秘书小姐的桌上。 之后培训的一周,沈良庭每天早晨都站在傅闻璟办公室。 傅闻璟日程繁忙,但在这10分钟内,他什么都不干,也没有人进来打扰,他会耐心坐着,听完这些毫无营养、老套乏味的童话。 有时一结束,外头早等得不耐烦的人就冲进来,把傅闻璟拉走了。 其实等到第三天的时候,沈良庭对时间的把控已经很好了。 他学东西很快,领悟力也强,很快就知道如何把故事拆分,理出逻辑链,去除不必要的枝干,拎出主线,知道如何言简意赅地把一个故事讲完整。 他知道傅闻璟的意思,成年人时间宝贵,没人有耐心从一堆琐碎话本里摘出有意义的东西,如果开口三分钟内吸引不了对方,那他就已经失去这个客户了。 培训期结束,最后一天,说完故事,他向傅闻璟道谢告别。 知道这7天的70分钟,对这人来说多宝贵,多难得。 有这样惜才敏锐、不吝施恩的心,怪不得傅闻璟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坐稳利星总裁的位置,人心齐聚,一呼百应。 沈良庭觉得这是一种手段,一种眼光,他很佩服。 傅闻璟倒不介意,只微笑说,“你等一下。”然后他站起来,从角落的衣柜里取出了一套崭新的西装,“目测的,不知道准不准,你试一下,不合适可以去换。” 沈良庭始料未及。 傅闻璟送了他一件礼物,然后说,“我等你再回来这里。” 回忆的画面停留在最后一天,他脚步虚浮地抱着西装走出利星大厦,抬眼向外望去,看到灿烂的阳光和繁闹的人群。人间烟火气。 沈良庭沉在浴缸里,闭着眼睛,在又一次濒临窒息的黑暗深渊中坐起来,水珠从睫毛滴落,滑落两腮,睁开的双目没有温度。 傅闻璟是良师,那他想做高徒。 虽然那时候他身无职位,只能低头受教,但他觉得,他们是平等的,是可对话的。 他很高兴,花了那么久的时间,才能站在那间办公室里,体体面面地面对人,喝一杯手工冲泡的咖啡,对话有来有往。这些看起来很稀松的小事,对他而言,却很不容易。 总比而今的情况好。 虽然有失有得,他自己开了口,傅闻璟没有亏待他,一切都很公平。 沈良庭却又有些后悔事后这样说。 原本没有开这个口,那他还有底气,说整件事都是一场误会,而现在交易成了,他就成了谋犯。 他想起从前张兰和人在背后谈起他说的话,“文鸿留他,是因为他是沈家的血脉,我不能生,这点我不占理,只好退让一步。但他妈就是个婊子,你以为一个婊子能生出什么好东西?” 太荒唐了。 沈良庭感觉整个人都在下沉,不断坠落,没有什么可以托住他。他张开双手,将脸埋入掌中,要是他昨天没有喝醉就好了。 ---- 下更周四
第7章 风雨将至 很长一段时间,沈良庭都刻意避开傅闻璟,好在傅闻璟不是他的直属上级,他们的交际并不算多。 傅闻璟似乎察觉到他的躲避,再见到他时,公事公办,并不过分亲近。 沈良庭差点以为是自己幻觉,过往的事从来没有发生过。 只是夜里他有时候会做梦,想起一些零碎的感官记忆。 抚摸过他后背的手,手上带着一枚不知有什么含义的戒指,全程没有摘下来,质地冰冷坚硬,掐住他脖子时非常疼痛、还有柔和低沉的嗓音,跟他说再坚持一会儿……所有的一切都让人分心,让他觉得现实的一切都很虚假。 之后利星的发展越来越好,公司架构和人员再次发生变动,他顶替了原先领导的位置,直接对傅闻璟负责。 这样出乎意料的人员变动掀起轩然大波,数不清的流言蜚语只差没有点着他的额头讨论。 连沈良庭自己都不知道这则任命是怎么决定出来的,他有能力但没有资历,有成绩但不够完美,如果不是徇私,那就是有人在收权。 私下早有传闻,沈良庭野心膨胀,在挑唆他网罗的一批分公司经理另起炉灶从利星独立出去,那些人对他马首是瞻,甚至酒后传出了只知沈良庭不知傅闻璟的狂言。 而提拔后他就不再是那些分公司的直接管理者,他被收到傅闻璟身边,困住手脚,是一个高高在上的虚衔。论资排辈,他现在拥有的一切由宋子承接手。沈良庭突然意识到,经过这样一场横跨一年半的人事变动,一切好像又变成了人人满意的平衡局面。 其实他可以拒绝这样的安排的,但那样会显得傲慢和不识时务,又或者他真的饱含野心,所以他没有反抗。 再之后搏浪经营出现问题,资金链断裂,沈良庭从私人渠道知道沈文鸿在寻找有实力的合作伙伴,他因了一份私心,向傅闻璟提出注资搏浪的计划。 …… 此时,车辆驶离搏浪集团,渐渐向城外开去,车厢内十分安静。 沈良庭还是不知道傅闻璟为什么要突然从开会的地方回来,不可能只是为了在结束董事会的时候接自己一程。 “一切都很顺利。”为了保证傅闻璟不会改变主意,沈良庭又强调了一遍。 傅闻璟只是继续看向他,“是吗?” 沈良庭细细回忆了上午会议细节,谨慎说,“是的,和预料的过程一样,虽然用了一点威胁手段。” 傅闻璟却发问,“那你知道张兰靠股票获益后那笔钱的去向吗?沈文鸿在美融资又去找了哪些公司,分别是什么结果?” 沈良庭微一愣怔,随后说道,“那笔钱被转入香港户口,打算通过地下钱庄汇往瑞士,这几年,他们在国外早就置办好了房产生意,如果搏浪这次融资失败,债务缺口堵不住,他们就会偷渡出国。” “嗯,”傅闻璟点了点头,“还有呢?” “沈文鸿联系了汇丰银行、普华永道和高盛,其中只有高盛给他开出了协议,但高盛提的要求太苛刻,沈文鸿一直在犹豫,不知道要不要继续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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