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静怡,就像生活在经济增速滞缓、就业形势困难下的每个年轻人,希望有个铁饭碗,所以在工作的同时备考外交部。白天没有课时要刷题,晚上下班回来也会看书到深夜。闻笛问了句“要不要吃夜宵”,门里的人没反应,估计已经进入了备战状态。顾问跑了,他只能自行解决穿搭难题。 闻笛环顾四周,一一审视沙发、椅背、门钩上的衣服,最后选了刚开始挑的那件。 次日,闻笛起了个大早,再三确认U盘存活后,提前一刻钟去了三教。 他在门口紧张地踱了一会儿步,铃声响起,学生像潮水一样涌出来。他克制自己迫切的心情,刻意低头,靠在门边,企图装出云淡风轻的态势。 在学生基本清空,心跳快飙到两百的时候,熟悉的声音响起:“同学。” 闻笛抬头,脑中萦绕的人映入眼帘。 对方看到他的一刹那,明显愣了愣神——面前的人穿着简单的浅蓝色牛津布衬衫,牛仔裤,脚上蹬着半新不旧的白色运动鞋。淡颜,但淡得极为精致,在清新的颜色衬托下,年轻面庞像晴空下的雪山一样干净。 “您好,教授,”他不自觉地挺直身子,“我是闻笛。” 边城背光,影子沉默地笼罩着他。 闻笛默数了几秒,疑惑起来:莫非自己普通话不好,自报家门,别人没有听懂? 好在边城最终开口,重复了一遍他的名字:“闻笛。” “笛子的笛,”闻笛说,“对了……”他在口袋里摸索一阵,掏出U盘递过去。 边城拿了过来,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面前站着的是个数学公式。 “谢谢。”他说,然后握着U盘,把手插在兜里,样子像是要转身离开。 闻笛心里猛然揪紧。他心心念念才有这么个接触的机会,连三句话都没说上? 下次单独见面,谁知道是猴年马月? “等等。”他突然开口。 边城停下动作,目光转回他身上。 “您之前不是说,这里面有重要文件吗?我送回来了,不感谢一下我吗?” 这句话夹杂着敬语又不尊敬。也许还是边城太年轻了,闻笛总觉得这是在跟同龄人说话,而不是教授。 边城好像不介意:“你有什么提议?” 鼓起勇气,抓住机会,闻笛给自己心理暗示,过了这村没这店了。“请我吃顿饭吧。” 边城的沉默耐人寻味。 闻笛连忙补充:“不用下馆子什么的,食堂就行,清芬三层不是教工专用吗?听说那儿的自助餐挺好的。” 就是这么个物美价廉的地方,老刘也一次都没带他去过,闻笛又在心里踩了导师一脚。 边城没有回应,像是输错了指令卡顿的AI。这人智商超群,说话怎么这么费劲,上课的时候口齿不是很伶俐吗? 闻笛开始额头冒汗:“不方便的话……” “好的。” 闻笛挑起眉。这就答应了?这么爽快? “今天有约了,”边城看了眼手表,“后天中午有空吗?” 闻笛忙不迭点头:“有有有。” 边城颔首说了句“那后天十二点见”,就转身离开了。 真是言简意赅,干净利落。 事情的发展出乎他的预料,边城的背影走出好远,闻笛还没反应过来。等到秋风骤起,哗啦一下拍在他脸上,他才猛地惊醒。迟来的激动在胸膛里掀起惊涛骇浪,浑身血液都欢腾起来。他不由自主地哼起歌,跳下台阶,往图书馆去。 后天的邀约——虽然是他自己讨来的——就像悬在驴子前面的胡萝卜。有了这点盼头,学术打工人的苦逼生活也算有点希望了。 边城走到数学系大楼时,好友的电话刚好打来。边城摇摇头,这人都快到而立之年了,八卦之心仍未减退,实在恼人。 接通的那一瞬间,对面已经开始连珠炮似的提问:“见到了?怎么样?是同一个人吗?” 边城一边打开办公室门,一边说:“是。” “天哪,”对方叹息,“这是什么缘分啊。” 边城关上门:“不过,他好像不记得我。” “什么?”对面惊诧,“这怎么可能呢?那种事他都能忘?” 边城走到办公桌后的窗户旁,看向不远处的老馆,闻笛正把自行车停在门口,背着包飞跑进去。 “不知道,”边城说,“但如果是装的,那他演技也太好了。” 作者有话说: 一直被我迫害的闻博士: 1、没有车祸 2、没有从楼梯上摔下来(或者从任何地方摔下来) 3、没有经过重置年(不是) 我是说恋爱。苦恼的呻吟换来了轻蔑;多少次心痛的叹息才换得了羞答答的秋波一盼;片刻的欢娱,是二十个晚上辗转无眠的代价。即使成功了,也许会得不偿失;要是失败了,那就白费一场辛苦。恋爱汩没了人的聪明,使人变为愚蠢。——《维洛那第二绅士》
第5章 悲伤不是单个来临的 在闻笛进校那年,T大有19个食堂。读到博四,变成了23个(包括教工餐厅)。从烤鸭到榴莲酥,从羊肉泡馍到麻辣香锅,足以吃8年不腻。所以出来住了,闻笛也尽量不开火。食堂菜品有70%的国家补贴,比自己买菜划算多了。 实在想享受清静的用餐环境,他就打包带回来吃。有锅有微波炉,冬天也不麻烦。 这一天收获很多。中午,见到了暗恋对象,约好了饭局。傍晚,收到了《外国文学评论》的拒信——拒信不是好事,但既然没有希望,早点被拒早点解脱,回复这么快就算意外之喜了。闻笛和老刘据理力争,终于说服对方放弃C刊转投S大学报。论文发表见到曙光,闻笛心情舒畅,斥30元巨资打包了一份海南鸡饭和烤鸭,又去四楼买了炸鲜奶和南瓜酥。回到小区,他把菜摆了满满一桌,倒了杯果汁,觉得生活美好,未来光明。 厨房里香气四溢,令人食指大动。闻笛夹了一块鸭肉,刚要往嘴里送,余光瞟到窗外…… ……那是什么东西? 他放下筷子,仔细看了看……烟? 刚开始是细细一缕,随即越聚越多,从厨房的窗户飘进来,笼罩住餐桌。 烟里带着浓重的辛辣和焦糊味儿,从鼻子直冲天灵盖,脑细胞一个激灵,集体震颤起来。闻笛咳得天翻地覆,眼里聚起水雾。因为北京空气污染得的慢性咽炎,这下要转急性了。 他跑到窗边,哗啦一下关窗上锁,又把卧室门打开,冲向阳台,大口呼吸。 才吸了一口,鸡皮疙瘩紧急集合——阳台也全是焦糊味儿! 闻笛打了个喷嚏,捏住鼻子,又跑回屋里,来到厨房窗边,开窗把头探出去,愤怒地寻找烟雾来源。 他很快就找到了——浓浓白烟从隔壁的厨房飘出来,顺着风飘到自己这边。烟雾过于密集,窗外的景色都变得朦胧不清。 什么鬼!这人折腾完听觉,折腾嗅觉,不让自己五内俱焚不罢休是不是! 闻笛拿出手机,找到邻居的微信,把对方从小黑屋放出来,把屏幕敲得啪啪响:【你着火了??】 邻居:【?】 闻笛:【你家里哪来那么多烟?】 邻居:【只是做饭出了一点失误。】 闻笛:【一点?】 邻居:【我已经开窗通风了。】 闻笛:【是啊!全通到我这来了!你开窗之前想想风向!】 邻居:【我家是西式厨房,没有油烟机。】 闻笛:【那你他妈就少做有油烟的东西!人菜瘾还大!】 争吵转移了注意力,闻笛不小心深吸了一口气,呛得连连摇头,愤怒不已,又把窗关上:怎么有人厨艺烂到这种程度!这不是烧饭这是烤碳吧! 闻笛:【本来以为你只是音乐上没天赋,想不到是一件事都做不好啊。】 邻居:【你就没烧糊过东西?】 闻笛:【你这个等级不叫烧糊,这是制作生化炸弹!】 邻居:【你夸张的手法跟你的偶像真是如出一辙。】 闻笛:【你要是听觉和嗅觉有一个好的,就知道我有多么现实主义了。】 然后,闻笛又开始疑惑,糊味就算了,怎么能在烧糊的同时还有辛辣和臭味呢?他质问对方:【你烤的什么东西,能难闻成这样?死了三个月的鱼加上朝天椒?】 邻居:【癞蛤蟆、甲虫、蝙蝠。】 闻笛悚然一惊,左右转了转头:这人有读心术吗,怎么知道自己在咒他?随即又火冒三丈——这含讥带讽的回答,一如既往地讨打:【你不杠人会死吗?】 邻居:【你不是很爱莎士比亚吗?爱人的话怎么能算杠?】 闻笛冷笑了一声,回:【你嘴上说讨厌,结果莎剧台词记得一清二楚,剧情如数家珍,你不是莎士比亚黑粉,是深柜吧?】 邻居:【纸条上的字太丑了,印象深刻而已。】 闻笛瞪着手机屏幕,伸手,右上角,拉黑,关屏。 他理这个神经病干什么! 他忿恨地放下手机,沮丧地看着餐桌。遭受有毒气体攻击,生了一场闷气,最关键的是——吵架竟然又吵输了。看着桌上已经凉掉的菜,闻笛懊丧地夹了一块鸡肉,尝了一口,又放了回去。 就算关了窗,房子里也是一股奇怪的味道,辛辣刺鼻,让人直犯恶心,没食欲了。 闻笛磨了磨牙,拿起手机,点开微信。他得找人倾诉收到的精神伤害。 通讯录里翻了一圈,他点开了老同学蒋南泽的头像。闻笛和蒋南泽高中同校,但他认识蒋南泽,是前男友何文轩牵的线。蒋南泽跟何文轩是发小,同属富二代圈。闻笛跟何文轩在一起时,在圈里混了几年,认识了不少天之骄子,分手后,站在他这边的就只有蒋南泽一个。虽然这也有蒋南泽本身就是边缘人的原因——其他人都觉得他是个疯子——但闻笛还是感激的。 “疯子”这个定义,武断且不礼貌,放在蒋南泽身上,却是恰如其分。就在去年,闻笛还听说他跳进了满是伊鲁康吉水母的池子里——那可是世界上最毒的水母,一只的毒液足以杀死十五个人。被蛰后,蒋南泽被送去医院急救,躺在病床上整整抽搐了两天,痛得缩成一团。结果出院第二天,他又徒手抓起一只水母,看着它三米长的触手四处挥舞,某一瞬间轻轻拂过自己唇边。 他的同门拍下这段视频,传到了油管上,引起了不小的轰动。蒋南泽非但不介意,还把视频链接转给了闻笛。 所有人都说他离经叛道的行为是为了引起父母注意。蒋南泽的父母都是世家浪子,早年吵得惊天动地,好不容易离婚之后,又像竞赛一样不断结婚离婚,离婚结婚。蒋南泽有一堆同母异父、同父异母的兄弟姐妹,每个人能见到爸妈的时间屈指可数,不搞点非常规手段,没法吸引在花丛中飞舞的野蜂浪蝶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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