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自动关机了! 抠门遭报应。于静怡说得对,这破机子早该修了。 他望着熙熙攘攘的步行街,女生们的踪影已经无处可循。 难道他要从中关村走回荷清苑?走几公里也行,但他不认路啊! 他站在日料店门口,像尊挡路的门神。焦头烂额时,身后走出一个熟悉的人影。风衣盖住了衬衣的茶渍,好像刚才的戏剧性事件从未发生过。 闻笛猛地一激灵:“教授!” 边城顿住脚步,回头望着他。脸皮薄的人,断然干不出向暗恋对象借钱的事,好在这个词与闻笛毫不相干。 “我的手机坏了,坐不了地铁,”闻笛举着漆黑的屏幕,“能不能借我三块钱?” 边城说:“我没有现金。” 闻笛刚想说“那帮我打个车”,边城就问:“你住在哪?” “荷……”在露馅前,闻笛拐了个弯,“荷塘旁边那个宿舍。” “那西门比较近,”边城说,“我捎你一段。” 荷清苑在东北门外,两栋楼之间有三四里路,不过闻笛好歹认识,摸的回去。 边城让他在步行街路口等。闻笛裹紧大衣,在马路牙子上来回兜了几圈,一辆灰色凯迪拉克在他面前停下,副驾驶座的车窗摇了下来。 闻笛裹着衣服弯腰看了看,小跑过来,迅速关门坐好,扣紧安全带。 边城轻轻踩下油门,车子滑入行驶缓慢的车流。舒适的密闭空间,轻微的空调低噪,出风口温暖的气流,让夜晚变得干净、淡雅、温和。 闻笛用余光看身旁的人。路灯在他脸上打下光栅,随着车流浮动跳跃。光影变幻,那张脸却始终沉静,连带车内的一切都宁谧下来。他对待事物的态度就和他热爱的领域一样,恒定不变。 闻笛闭上眼睛,往后靠在座椅上,神智像漂浮在河面的小舟,随着车子轻微的颠簸,晃晃悠悠。 边城伸出手,启动了车载音响,调试了一会儿,低哑深沉的女声流淌出来,闻笛听到一句:You had me at "hello"。 说来惭愧,他身为英文博士,但很少听英文歌,更不会唱,对流行歌曲一无所知。他觉得自己没有听过这首歌,但曲调莫名熟悉。 那种难受的既视感出现了。见过,存在,近在咫尺,却怎么也摸不着。大脑因为这种焦虑而轻微发痒,又没法挠,让人心急如焚。 他盯着音箱:“这首歌……” “听过?” 闻笛脑内翻江倒海,最终一无所获。他摇了摇头:“没印象。” 边城没说什么。车子停在成府路上,女声悠扬婉转,诉尽衷肠。 I want you to love me as if love is invincible. 闻笛看着红灯倒计时一点点下降,心跳也逐渐平静下来。他不适应沉默的双人空间,找话题的本能蠢蠢欲动。扫视了一圈,他决定聊聊车——不涉及隐私,而且和当下的环境联系紧密,好找切入点。 “教授刚换的车?”他对车没什么了解,只觉得它看上去很新。 “有几年了。”边城说。 “坐起来挺舒服的,又宽敞,”闻笛问,“我对车的牌子不太了解,贵吗?” “四十万。” 北京消费水平这么高,豪车满大街跑,四十万不算贵。“为什么选这辆呢?” “政策优惠,”边城说,“有些车型,留学生买可以免税。” 这个理由出乎预料。闻笛挑起眉:“免多少?” “十万。” “多少??” 边城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四分之一。” 世上竟有这等好事!闻笛开始盘算,交换生算不算留学生?早知道他大三的时候就买…… 他嗤笑一声。真是被爱情冲昏头脑了,他哪有钱买车。“原来教授是重视性价比和优惠条件的人啊。”他说。 边城望了他一眼:“我看起来很有钱?” “嗯……”闻笛摊了摊手,“感觉不缺钱。” “你觉得T大的教授赚的很多?” “那倒不是,”闻笛说,“教授去年不是拿了未来科学大奖吗?那个奖金有100万美元呢。” “那要五个人分。” “哦……”闻笛说,“拉马努金奖和柯尔代数奖呢?” 边城答非所问:“你上网查我了?” “百科和官网的信息其实很少。” “除了获奖情况还知道别的吗?” “你最新一篇论文的名字是‘Fano簇的K-半稳定退化在S-等价下的唯一性’。” “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闻笛摇头:“完全不懂。” 边城又罕见地笑了笑,闻笛问他怎么了。 “真不知道你是记性好还是记性差。”边城说。 闻笛皱了皱眉,刚想追问,边城就把车停下了:“到了。” 闻笛望着白色大理石校门,没有下车。边城开了锁,转头望着他,看样子很奇怪这人赖在这里干什么。 “太谢谢了,”闻笛说,“改天我请教授吃饭吧。” 边城说:“我们见面总是在吃饭。” 闻笛想了想,还真是。“口腹之欲是基本需求嘛,”他说,“下周六怎么样?” 边城的眼神很奇怪,但没有拒绝。 他朝边城伸出手,对方疑惑地看着他。 “吃饭总要找得到人吧,”闻笛微笑,“我的手机坏了。” 边城犹豫了他一会儿,拿出自己的手机,指纹解锁交给他。 闻笛输入自己的号码,写了备注,把手机交还给教授。他的手指滑过对方的手掌,车内温暖,那手却是冰凉的。 闻笛下车,裹紧大衣,弯下腰,看向驾驶座上的人。“搜这个号能找到我的微信,”他笑着说,“记得找我讨债。” 车窗还没关上,闻笛已经转身走进了校门。 作者有话说: 多么懂事的破手机啊
第11章 愿你喉咙里长起个痘疮 难得清闲的周末,闻笛是被电钻吵醒的。 魔鬼的嗡鸣直入脑髓,他哀嚎一声,一手捂住耳朵,一手按着肚子,在床上翻滚起来。也许是太久没吃生的东西,昨天一顿日料,肚子里像是有股疾风四处冲撞,翻身抬手都让人恶心反胃。 而那骤然闯入的电钻,如同疾风裹挟的刀片,在他脆弱的神经上反复拉锯。 闻笛暴怒而起,走上阳台,循着声音望去——果然,在大周末扰民的讨厌鬼,还能是谁呢? 他关上窗户,挖出手机,点进小号,愤怒地质问:【周末施什么工?!】 过了几分钟,对面回:【封阳台。】 闻笛的后槽牙咯吱作响:【周一封不行吗?】 邻居回:【这几天风大,衣服又吹到你那怎么办?】 像是为强调这句话的重要性,电钻又开始轰鸣。 闻笛揪起枕头,包住脑袋,然而棉花只能起到掩耳盗铃的作用。 手机屏亮了,又弹出一条消息:【你拧衬衫的时候,是不是把它当成我了?】 闻笛满脸问号。 邻居:【现在那件衣服左边袖子比右边长了两毫米,根本没法穿。】 闻笛的瞳孔猛然放大。什……两……啊?! 他拧衣服的时候,可能、大概,注入了一点负面情绪,但是两毫米有个屁区别?! 闻笛:【你确定不是你左右胳膊不一样长?】 邻居:【你说话能不能有点逻辑。难道我用胳膊量的?】 闻笛:【癞蛤蟆、甲虫、蝙蝠。】 邻居:【浪费生命背诵这种三流作品,你的人生没什么更有意义的事吗?】 闻笛感觉一股怒火直冲天灵盖,连带着胃里的胀气,在大脑中搅起飓风。他把手机屏幕敲出了机械键盘的架势:【对先人尊重点,自然界的物质是永恒不变的,构成莎士比亚的那些原子,说不定就在你身体里呢。】 邻居:【照这个逻辑,你体内也许有草履虫的原子。】 闻笛“操”了一声,站起身把手机往床上一掼。与此同时,小锤的敲击声在隔壁阳台响起。 他盯着墙壁,杏仁眼被怒火烧红了,仿佛要穿墙而过,把对面人戳成筛子。 愿你喉咙里长起个痘疮来吧,你这大喊大叫、出口伤人、没有心肝的狗东西! 口头诅咒毫无作用。隔壁玻璃框架的碰撞声飘来,仿佛凯旋而归的鼓点。 闻笛扑倒在床,用被子蒙住头,滚了两圈,撞在墙上停下。难以置信,他至今和邻居对战四回,唇枪舌战几百条,居然一次都没赢! 真是他骂战生涯的耻辱! 他烦躁地揉了把头发,再一次对生活的急转直下感到无奈。昨晚刚发生点好事,转头就碰上这个晦气的家伙。 想到昨晚,闻笛蓦然止住呼吸,拿起手机,查看未读消息。退出,点进去,刷新,退出,点进去,刷新。 没有好友申请,没有未读短信和通话记录。看样子,教授还没打算联系他。 他安慰自己,现在才早上八点多,教授说不定还没起床。 他暗自希望生活有某种守恒定律,比如,饱受噪音困扰的周末,能换来感情生活的一点幸运。 可惜,他吃完饭洗完碗,修改了一上午论文,手机还是毫无动静。 他安慰自己,教授是个热爱运动的人,说不定出门攀岩去了。人吊在半空中,总不能分神看手机吧。 下午,他一边看文献,一边做组会PPT。焦虑的抓挠感越来越强烈,他必须把手机锁进抽屉,才能止住两秒钟一次的刷新。 阳台的电钻和敲击声结束了,日头西沉,路灯亮起,仍然没有新消息。 他安慰自己,教授们都很忙,谁知道又被哪个课题缠住了呢。 等到窗外积起浓浓的夜色,几缕云簇着月亮升到半空,闻笛终于认清了现实:今天是不会有进展了。 他迫使右手放下手机,瘫在床上,试图入睡。 也许明天,后天…… 手机铃声猝然响起。 闻笛一猛子坐起来,举着手机仔细查看,是没有备注的号码。 竟然不是短信、好友申请,是直接联系吗?教授是这种性格? 虽然有些疑惑,但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闻笛按下了接通键。 对面静默了两秒,仿佛是惊异他接通了电话。然后,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Sam,好久不见。” 闻笛放下手机,挂断电话,拉黑号码。接着抱紧自己,使劲揉搓,消除刚刚暴起的鸡皮疙瘩。 他要的是桃花,不是埋了五年已经腐烂的枯叶子! 什么守恒定律,都他妈扯淡!生活就是接踵而至的不幸,上帝冷漠无情,尤其对他这种倒霉蛋毫无怜悯之心。 他望着窗外黯淡的上弦月。电话挂断了,却余音袅袅。那声音勾起了八月盛夏的回忆,像是旋涡一样,一瞬间把人丢进过去的时空里。里面是层层叠叠的记忆碎片,尖锐又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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