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是卓云峰那询问的眼神格外直观。 盛千陵愣了一下,第一次在比赛时觉得如此心虚,生怕被人发现了他龌龊的心思,正欲开口时,江里把棒棒糖从口里拿出,用右手食指和中指夹着,像夹烟一样,又痞痞地拖长声调问:“盛老师,这局还打么。” 盛千陵这才反应过来全场安静的原因,顺势回答:“摆球吧。” 意思是这局认输了。 毕竟比分拉得太大,没有周旋的必要了。 江里冷哼一声,对盛千陵刚才的走神心知肚明。 他再次叼起糖,背过身等待理球师摆球时,才没忍住眼睫轻颤。 一个业余玩家在第一局就大比分赢了职业球手,让现场进入第一个小高潮。 旁边有认识江里的球友笑喊一声:“小江威武!” 江里一副「基本操作不值一提」的表情,随意挥挥手,挑挑一双桃花眼,得意道:“还得是我。” 哄得众人大笑。 理球师摆好球,对杆进行第二局。 上一局是盛千陵开球,这一局自然轮到江里。 江里毫不扭捏,提着那支小破公杆上来就是一撞,满台红球又被撞开了。但遗憾的是,一个都没有落袋。 盛千陵面上一丝表情也没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但江里乐得回到沙发边坐下,趁机看盛千陵上场击球。 毕竟是职业选手,对于这种分散型球局,就好像用一把削铁如泥的刀来砍白菜。 轻而易举,没有难度。 江里扫一眼台面,心知以盛千陵的水平,只要状态稳,打出满分147并不在话下。 毕竟,当年第一次见他,把他错认成别人时,盛千陵就曾在几分钟内轻松清了台。 于是江里整个人放松地往沙发背上一靠,双腿一伸,将右腿脚踝架在左腿大腿上,一副纨绔样儿,明目张胆看对方打球。 盛千陵不动声色深吸一口气,又吐出。 随即开始了宛如表演赛的一局。 江里给的机会太好,不打出单杆147,都对不起自己这身职业赛服。 最后一颗7分球入袋,盛千陵拿到了单杆满分。 现场响起经久又热烈的掌声。 江里心念微动,喉咙口涌上一丝莫名的情绪,连带着味觉感知到了一丝苦涩。 怀疑是棒棒糖含太久,甜到了发苦,江里扬手找服务生要了瓶矿泉水。拧开瓶盖,他仰起修长白净的脖子,几口水咕咚咕咚,喉结顺着滑动几下,水便咽了进去。 桌面的球这时已经重新整理好,每颗球都在自己的点位上。 三局两胜制,现在双方是一比一平,这便是双赛点,最后一局。 江里尽量不朝坐在旁边单人沙发位的盛千陵看,也没给他说话的机会。最后一局了,他想,很快就会结束了。 江里起身的同时,盛千陵也刚好起身。 球手休息用的沙发本来就挨在一起,中间只隔着一个黑色的茶几。 两人几乎是一同朝球台走过来。 盛千陵比江里高了近十公分,侧头时,瞥见江里眼角那颗颜色极淡的小痣。 江里装作浑然不觉,默默停下步子,想拉开和盛千陵的距离。 可是盛千陵也停下来了。 还挡在了他前面。 江里无奈抬头望去,与盛千陵四目相对。那双眼里似风起云涌,镶嵌着浓墨一样的情绪。 盛千陵扶着球杆,慢慢将头偏过一点点。 两秒后,江里听到他问:“里里,这局如果让你赢了,有没有什么奖励?” 江里:“……” 六年前盛千陵从来没有主动对江里说过这样的话。 反倒是江里常常打着打着,见自己赢不了时,就开始耍无赖。有时候故意在盛千陵视线直线上左右摇晃干扰他瞄点,有时候是突然发出一点儿声响来影响他出杆,但更多的时候,他会在盛千陵击球前,故作凶狠:“让我赢一盘行不行,别逼我跪下来求你。” 盛千陵就会说一句「受不起」,江里就会死皮赖脸追着说「那我给你一点儿奖励」。 还记得有一次奖励,江里做出了十分出格大胆的事。 宛如平地惊雷,又不亚于星球相撞。以至于长期坚持运动能彻夜打球的盛千陵,第一次感受到双腿发软。 时隔六年,听闻旧情人旧事重提,江里却淡淡的,扬唇笑了。 他晃了晃苹果头,目光清澈嗓音里充满戏谑,像在看一个无关紧要的人:“盛老师,您是职业大师,没必要掉价吧。” 作者有话说: 盛千陵:我想要奖励。^_^ 江里:你在做梦。
第3章 别跑。 上午到达沙市机场时,卓云峰派了司机去接盛千陵。 在车上,盛千陵听司机简短转达了卓云峰的意思。 大致是要和一位斯诺克爱好者对杆打一场球,不能三比零横扫这位对手,但也不能让球让得太过明显。尽可能让这一场球具有观赏性,能最大激发观众热情自然是最好。 这也是邀请嘉宾的意义。 现在,盛千陵和江里一比一,前面两局,两人几乎都在各自秀准度,确实带动了现场的气氛。 可是最后一局,盛千陵不想这样打了。 因为,这样打实在太快,要不了十分钟,就能结束比赛。 江里上场时,很快感受到了盛千陵的变化。 盛千陵开球,用炉火纯青的杆法将白球拉回来,藏于下半台的半圆之后,一上来就给江里制造了一个很大的挑战。 江里转头看盛千陵一眼,不太明白他突然发狠折磨自己是什么意思。 毕竟,江里对障碍球的解球能力,是所有台球技能中最弱的一项。 但江里也没说什么,老老实实弯腰查看勾球线路。 找到一个合适的点,倒是收敛了几分狂妄,规规矩矩用很轻的力度推出白球。 白球先撞到了红球,算是解了这杆斯诺克。但是,白球停在了红球堆附近,且有一颗有极好的落袋机会。 意思是,只要盛千陵发起进攻,只要他手不滑球杆不断,这局球,他就稳赢。 但盛千陵没有这样做。 他依然用鬼才一般的杆法,将白球拉回,歇在某颗彩球后边儿,又给江里制造了一个难度升级的障碍球。 江里震惊地朝盛千陵看过去,见他目光沉静如潭水,突然洞悉了他的心思。 江里是进攻型选手,于是盛千陵决定用神级防守来摧毁他的意志。江里自知水平远远低于盛千陵,也预感到这一局,自己将会面临什么样的状况—— 会被吊打。 江里在心里骂了一句狗东西,又不得不上场。 但无论他怎么进攻,那白球就像是听从盛千陵的指令一样,总能完美地形成障碍球,且障碍还一杆比一杆难。 简直是要了他的命。 偏偏现场所有观众都看得很带劲,个个双眼放光。 有什么比让进攻型球手永远没有进攻机会更让人兴奋的呢。 江里知道盛千陵这斯文败类在想什么,无非就是故意折辱他,让他主动开口服软,或者不服软也行,说几句好听的也能过关。 以前每次作死惹到盛千陵,他就会在对杆中玩弄自己。 若是软软地叫一声「哥」,又或者亲他一下,他才会慢慢消气,然后摸摸江里的头。 可眼下这样的情形,江里自然不可能叫哥,也不可能亲盛千陵。 六年前,是他发消息说要分手,也是他一声不响就消失。 他不能因为一局球,就又跑去招惹犯贱。 但也不是没有解决办法。 只见下一秒,轮到江里上场击球的时候,他突然发力,故意犯规地将白球撞出来,又撞得一桌红球彩球四处哗啦啦乱跑,彻底破了球局。 这一招自杀式袭击,倒也勉强算得上釜底抽薪。 可这一招,却让盛千陵原本就晦暗的目光愈发沉了沉。 斯诺克是绅士运动。 享受斯诺克之人,向来心照不宣遵从某种不成文的规则,以示高雅与风度。 双方之间相互攻防相互斡旋,也是这项运动最大的乐趣之一。 像江里这样,不顾风度无畏规则,也要从盛千陵制造的陷阱里逃出,倒真有点像他当年说分手时干脆利落的风格。 六年前,盛千陵收到江里最后一条短信—— “我玩腻了,分手吧。” 这一轮的障碍球被解开,盛千陵不再杆杆防守。 轮到他上场时,倒是换了强攻风格,开始秀准度。 他提速不少,丝毫没有一位斯诺克大师在球场上那种信手拈来的从容不迫,反倒多了几分无法遮掩的轻狂不羁。 江里看一眼便知,他在模仿自己。 莫名的,江里感觉口腔中那丝苦涩来得更甚,伸手去捞茶几上的矿泉水,却发现瓶子早已空了。 又只得将手伸进裤兜,可发现早上走得急,只抓了两颗棒棒糖,早就在见到盛千陵那会儿吃光了。 江里:“……” 无奈之下,江里转头去看球台附近那面墙上的镜子。 镜子大概有两米宽,江里清晰看到自己的脸。可爱的苹果头,略显苍白的皮肤,渐渐淡了血色的嘴唇。 江里望着镜子里的自己,扯出一抹笑意,又对自己眨眨眼,在心里说:“还是很帅啊,帅得人神共愤,帅得鬼畜自刎,帅得……” 还没帅完,江里听到一阵掌声。 下意识回头一看,盛千陵已经打完了桌面所有的球,拿下了这一局比赛。 也就是说,他获得了这一场比赛的胜利。 现场的斯诺克爱好者们享受了这场视觉盛宴,几乎把场内变成了欢乐的海洋。 江里跟着人群鼓掌,把手拍得啪啪作响。 趁着众人纷乱嘈杂之时,他站起身来,拖着那支小破公杆往杆筒里一塞,又将头发上的小皮筋扯下,随意抓了几下头发,走向卓云峰。 在卓云峰面前站定,江里扯出一抹笑容,飞快地说:“卓哥,我有点事先下去一趟。” 卓云峰正要忙下一轮会员抽奖的事,没时间理江里,闻言点点头,又兀自忙去了。 江里艰难从人群中挤出,迈开大步往外走。 而这一边,盛千陵还没来得及整理自己的球杆,就见江里像阵风似的跑出去,心中猛地下沉,杆子也不管了,直接往茶几上一扔,跟着往门外跑去。 欢乐大厦三楼电梯口,江里疯狂按动下行键。 可是电梯在一楼,上来还需要一点儿时间。 就在这点儿时间里,盛千陵穿过俱乐部、越过走廊,脚步匆匆朝江里跑过来。 他向来冷静自持,无论在什么级别的大师赛上,都能风度翩翩又淡定自若。 可这短短的二十米,却叫他心生慌乱手心发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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