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不清他骂了什么,一分钟后,隔壁门倏地打开,萧桐和左空明忙将脑袋缩回屋里,不一会儿,杨经理吭哧吭哧从门前走过,到电梯口手抽风似的不停地按,电梯一到,人就迫不及待骂骂咧咧地离开了。 萧桐盯着电梯下了一楼,说:“看把人气的。那孙子以后不会给我们小鞋穿吧?” “那孙子他敢!”左空明顺着嘴回了一句,顿了一下又回头教训,“小孩子家家的,以后别骂人。” 萧桐:“......” 等谢绥回来,萧桐说了声,也离开了TCC。 亲眼看着谢绥拒了易遥,他这颗一直悬着的心,算是放下了。 回到梧桐路,陪谢女士逛了一下午街,晚上,萧桐接到左空明的电话,说他已经安排好,明天让他正式到基地报到。 吃过晚饭,谢女士和老萧坐在客厅看电视,电视里正播着京剧,旦角咿咿呀呀的嗓音清丽婉转,在不大的客厅来回环绕,谢女士和老萧看得津津有味,偶尔点头摇头地品评一番。 茶几上放着一碟西瓜,阳台上空调机声音有点大,呜呜呜地叫个不停。 萧桐在房间里收拾好行李,出来跟两人说他找到工作了。 两人盯着他看了许久,最后谢情不信说:“你昨天刚回来,今天就找着工作了?” “嗯。”父母这边,萧桐没打算瞒着,反正迟早都会知道,“上午我去了一趟舅舅的俱乐部。” “你舅舅怎么样,我都大半年没见着他了,一打电话,总说忙忙忙。”谢情唠叨着,想想又不对,“你找工作跟你舅舅有什么关系?” “爸,妈。”萧桐认真道:“我想成为职业电竞选手。” “......”两人面面相觑。 “......”萧国明张嘴想说点什么,但终究还是没说。 萧桐平时叫他都是老萧老萧地叫,叫谢情也是没大没小的谢女士谢女士,突然正经叫爸妈,萧国明一时半会儿竟听不习惯。 他看了看谢情,发现自己妻子也差不多。 谢情关了电视,客厅里只剩阳台空调机的运转声。 却显得客厅更安静了。 许久,谢情咬咬唇窝进沙发里,问:“老萧,你的意思呢?” 萧国明看了眼儿子,就这一眼,觉得眼前的儿子熟悉又陌生。 萧国明像是看到了四年前的萧桐。 但仔细分辨,其实又和四年前不同。 四年前,萧桐的眼里,有愧疚,还有深深的执念。 但现在,萧国明在儿子的眼里,只看见了光。 他知道萧桐认真了,他决定的事,没人能拉回来了。 等到知道萧桐是去给谢绥打工,谢情和萧国明眼睛里都很复杂,又有种果然如此的感叹。 这甥舅俩的命运,纠缠的七弯八绕,萧桐绕别的道走了十万八千里,到了地头,发现还是走到了他原本就该去的位置。 世间道路千万条,弯弯绕绕,却依然走不出心间那方寸之地。 中午的太阳照在人头顶像烧了一团火,影子缩成一团被踩在脚下。空气被烤的干燥,建筑与建筑之间,将地面切割成一块一块。巷子里,摩托车与自行车有序又杂乱地停在路旁,破旧的理发店门口,灯箱熄灭,滚动条一圈又一圈,缓慢旋转。 几个小孩骑着滑板车,喧嚣地从时烬身边呼啸而过,穿过巷子尽头,熟练地拐进另一条。 他背着包,手里拎着从附近菜市场买回来的板栗南瓜。奶奶年纪大了,牙不太好,最喜欢吃他蒸的板栗南瓜饭。 这片小区是在改革开放那时建的,已经有几十个年头,许多房子的外皮都掉了,又被重新抹上了石灰或水泥。偶尔路过个井盖,可以闻到难以言喻的味道。 等走近,时烬远远看见福瑞居一楼,门口的卷闸门拉上了三分之二,门口有张竹椅,老人呆呆地坐着,脑袋面向他来的方向,仰着脖子像是在寻找,又像什么都没找,只是无意识地、长时间地保持着张望的姿势。 老人很瘦,像一棵干枯的树,薄薄的衣衫被客厅的风扇一吹,就变得空落落。 时烬慢慢走过去,手指抓着背包抓的手掌生疼,太阳似乎更毒了,将他脸上刚涌出的湿意,一瞬间就蒸发的不见踪影。 时烬刚张嘴想喊一声—— “老不死的!怎么又开风扇!不是告诉你不准开不准开!你当我是死的啊!你知道现在的电费多贵吗!你那宝贝孙子给的钱就那么点儿,都不够交电费的!”一楼旁边的小门打开,胖女人出来见一楼客厅风扇呼呼地吹,骂骂咧咧地用手指一下一下用力戳着老人的头,然后走进去关掉落地扇。 老人反应有些迟钝,刻满岁月的脸庞过一会儿才显出惊慌无措来,“我太热了……”。 她躲着胖女人的手,干瘦的身体犹如风中枯树,风雨飘摇。 时烬看着这一幕,目眦欲裂。
第14章 板栗南瓜和背包轰然落地。 “你干什么?!”人比声音速度更快,胖女人弯腰关落地扇的姿势还没摆正,只觉得眼前一花,再看,对上一双冷到极致的眼眸。 胖女人的手停顿在半空。 心跟着凉透。 “小、小烬?你你、你咋回来了?”胖女人僵着脸,收回手后退了一步,跟时烬拉开距离,才慌乱道:“小烬,你别误会,刚才不是你看到的那样,刚才张姨只是跟你奶奶开玩笑,我这就、这就给她打开风扇……” 油腻腻的大盘手颤颤巍巍伸出,还没碰到落地扇,落地扇被男生一脚踹得轰然倒地,巨大的声响吓得胖女人尖叫,时烬的眼睛里酝酿着狂风暴雨,他眼睛一瞬不瞬盯着胖女人:“滚!滚——” 张姨身体打了个颤栗,心脏一抖一抖,头也不敢回仓惶逃出卷闸门。 落地扇在地上一摇一晃,终于停止摇摆。时烬快速擦了下眼睛,盯着对面老旧的墙面,扯了下嘴角。 他转过身,目光停在老人脸上,他想对老人笑一下,但最后却只瘪着嘴,过去轻轻抱住老人,吸着鼻子说:“奶奶,我回来了。” 厨房的炉子上,汩汩煲着一锅汤。 男生熟练地洗菜,切菜,做菜颠勺。半个小时后,时烬出了一身汗,做了三菜一汤。 饭是板栗南瓜饭,菜是肉沫蒸蛋、蘑菇豆腐和松江鲈鱼,汤是玉米排骨汤。 全是奶奶爱吃的。 厅里的空调坏了。落地扇被扶了起来,被踢掉的插头重新插了回去,时烬开到最大一档,让奶奶坐在厅里,看他做饭。 大厅通透,简单摆着木茶几和沙发,靠近厨房,摆置一张小饭桌。奶奶能很很清楚透过纱窗看到他在厨房来来回回的身影。 一楼这层老房子,原本是铺面,打开卷闸门就是敞亮的客厅,里面的人但凡干点什么,路人一眼就能看到。 临左边巷子,有个阳台,阳台外面墙根底下,砌了一个长条小花坛,里面种着夜来香。 反方向是个小门,门里是楼梯,通往这栋楼楼上的住户。 老房子是合建楼,一楼属于时烬家,楼上几户也各有业主,但现在住的多是租户,很多都是住了很多年的老租户,比如胖女人张姨,在这栋老楼已经住了十几年。 老人自孙子回来,眼睛就没离过人。 这两年,除了年关,其余时间时烬几乎没回过花城,他远在乐城不是在训练,就是在打比赛,奶奶的一切情况,都是通过张姨的嘴。 时烬给奶奶买了手机,但打电话给她时,大部分时间都是关机。 问张姨,张姨就说老人记性不好,总不记得给手机充电。 次数多了,时烬也就信了。 “奶奶,喝点汤。您最喜欢的排骨汤,小心烫。”男生脸上显出从未有过的温柔,端着汤碗吹了一阵,才放到老人眼前。 “乖孙。”时奶奶看孙子看了一中午,此时才有种真真切切之感,她枯瘦的手掌颤颤巍巍伸出,在时烬脸上一阵婆娑,每摸一寸就忍不住哽咽一下。 卷闸门放下了一半,阳光从门缝里钻进来,光束里细微粉尘飞扬,照在餐桌桌腿下。 祖孙俩这顿午饭,吃了很久,平静压抑,又久违地安心。 以前,时烬跟父母住在市区,平时节假日才会来西溪村。 西溪村靠近郊区,地段偏僻,他们以前一直劝老人搬到市区跟他们一起住,但是老人对老房子有感情,说死也要死在老屋。 爸妈出事后,市区的房子卖了还债,时烬搬到西溪村,与奶奶相依为命。 以前时烬回来,奶奶总说自己很好,这次手受了伤回家,没想到看到的却是奶奶被欺负的场面。 看那胖女人轻车熟路的样子,分明已经习以为常。 时烬睁着眼睛度过了这个晚上。 他自认不是个流氓,但是第二天一早,他将阳台的磨刀石放在大门口,回厨房拎了把菜刀,当着所有经过他家门口的人的面,顶着满是血丝的眼睛,沙沙沙,一声一声磨着刀。 张姨欺负时烬奶奶不是一天两天了,村里的人其实也都知道,但是他们没有阻止,也无力阻止。 张姨是个泼皮,家有还有两个无赖,都不是好货。 是人就怕惹火上身。 时烬不怪他们,只怪自己,恨自己。 奶奶这两年身体明显不如之前健朗,去年夏天,家里空调坏了,他新买了一台,找人给奶奶装上,今年回家,空调又坏了...... 奶奶爱干净,总是将自己打扮的清清爽爽的,家里、房间也都会收拾的干干净净。 昨晚他送奶奶回房,打开门就是一股馊味,他想拿床干净的床单和被褥换上,结果哪哪都找不到...... 奶奶有些难堪,避开他的眼神将他推出门外。 ......为什么他要将奶奶丢在花城,交给张姨。 时烬躺在床上,窗外月光清清冷冷,房间里闷的让人透不过气,他的身体像沉在深海里,被水压得生疼,全身窒息。 听说时家那个扫把星回来了,一大早还在磨刀,大家联想到昨天看到的事,纷纷跑到附近假装溜达,自以为隐蔽地时不时朝福瑞居张望。 张姨一大早也得到时烬磨菜刀的消息,说小伙子看上去忒吓人,让她小心着点。 张姨的儿子和老公出去打牌,一个晚上都没回来,家里就张姨一个,张姨虽说泼皮,但拿着时烬的钱却不干人事,心里也挺寒碜。她将家里门反锁,决定谁叫也不开。 时间一点点过去,大家眼睁睁看着时烬磨好了刀,将磨刀石放回阳台,拉下一半卷闸门,拎着菜刀朝菜市场的方向走去。 看到这,想看热闹的群众忍不住一阵失望,还以为这时家小子会去找张姨干架呢!结果就这? 又纳闷,拎着菜刀去菜市场干嘛?杀鱼还是割肉?这是嫌人家老板刀不够利下刀不够快自己上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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