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发疯的原因,大家多多少少都能猜到。 当年那件事杂糅多方因素,实在太过复杂。那个犯人被带回日本,据说现在还在羁押中。世界排名第一的运动员因疑似从犯而被禁赛,禁赛期之后被新人赶超,虽然现在仍活跃在推特和各国冰演上,但在竞技体育范畴内早已查无此人。他们失去了一个国内排得上号的运动员,之前请来的编舞师,代泓予的妹妹,也在不久后辞职。被卷入丑闻的所有人,都没有好下场。 “我还要回去收拾东西,失陪了。” “我叫人送你回去。” 代泓予不置可否,主席就随便点了两个人跟着他,从侧门先行离开。 室内有一股难以言说的人工味道,一群陌生人挤在一起散发体味,再被中央空调抽去,重新填上僵硬的净化气体,闻着极为压抑。乍一走到室外,顿时感觉气压都不一样。 代泓予是彻彻底底的日本人,要不是他母亲不愿意放弃中国文化,他连中文都不必会说。然而这几年在中国停留太久,几乎都要忘了家乡的样子。 此一别,四年中朝暮相伴的景色,也会变得模糊,最终被遗忘。 在路边发了一会儿呆,代泓予戴上口罩,回公寓收拾自己的行李。回日本不是心血来潮,大部分的东西已经被处理过,打包好的几个纸箱子等着他寄走,随身携带的只有一个不怎么大的行李箱。 把钥匙交还给房东,代泓予抬手招了一辆计程车,司机师傅听说他要去机场,热情地问他去哪里玩。他说,日本。师傅很健谈,立时便接着话头说日本哪里哪里好玩,间或表达一下对和食的不满。代泓予随口应着,掏出手机,看见易执一个小时之前发来的消息。 那时他正在开发布会,开完了回去收拾东西,一直没空,竟然到现在才看见。 易执:代哥你什么时候的飞机? 易执:看到了回我下,代哥,先别急着走,靳哥来了。 口罩里冰凉的水汽将无纺布贴在脸颊上,又湿又闷。茫然,然后感觉到心慌无力,好像飘飘然浮在半空,为不知道会在哪一秒突然降临的失重感而时刻绷紧身体。 他勉强回复:什么时候? 易执还在线,立刻发语音回复:刚知道就告诉你了。哥你是大兴走吗,来不来得及等一会儿?不知道你票什么时候的,我已经带着靳哥过去了。 代泓予:小诺现在在你身边? 易执抬头看了一眼后视镜,里面倒映出靳诺低着头双手绞缠的样子。他皱着眉,一脸忧色,一边踩油门一边发语音:“对。我们马上到。” 代泓予“哦”了一声,切到和靳诺的聊天窗口,他怎么没跟自己说呢,突然跑来北京干什么。明明之前一直躲着不愿意见面。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见靳诺。也许看到他,只要看到他一眼,这张飞往大阪的机票就会立刻报废。 - 在往登机口狂奔的路上,靳诺第一次讨厌这机场搞这么大,他今天没吃什么东西,跑得几乎要扶着墙吐出来。 没人知道代泓予几点登机,只能靠命。能赶上最好,赶不上……那他追去大阪。 易执看着他气都喘不上来的样子,急道:“靳哥,要不我先去,等会看到代哥了我给你发消息。” 靳诺一句整话都说不出来,挥挥手示意他快去找人。 易执拔腿就跑,另一边的外援桐原南央也终于把打听来的具体登机口发到易执手机上,也算是为了哥哥和嫂子的坎坷情路扫清一点障碍。 多亏了桐原南央的及时雨,易执终于不用像没头苍蝇一样到处乱转,在长椅上找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他撑着腿用力喘几口气,把位置发给靳诺,自己找了个安静地方,不掺合他们俩的家务事。 ---- 还有三章完结,日更,大家追更辛苦了(鞠躬
第67章 67. 其实离检票还有好一会儿,只是没地方可去,代泓予索性提前来等着。候机厅挤满了人,有带着孩子的家长,有现在还抱着笔记本办公的职员,还有和他一样独身的人。 他总是忍不住抬头四处张望,像在找谁,也盼着别看到谁。 到底希不希望靳诺出现,他自己也说不清楚。 张望了一会儿,代泓予就低头看手机。line上妹妹刚问他什么时候上飞机,爸爸晚上要下厨,赶紧点菜。 代泓予慢吞吞地打字,还没发出去,就感觉到大厅里刺得眼睛痛的顶光被挡住了。 他不敢抬头看。 靳诺摘下厚软的羊绒围巾,裸露的脖子周围飘着蒙蒙的白色水汽。他一点也不觉得冷,眼眶涌起灼痛。 “你不跟我说点什么,就要走吗?” 他仰起头,努力深呼吸,把要溢出来的泪液硬生生憋回去,然后低头用力把围巾砸在代泓予身上,“你他妈几岁了,遇到事情只会跑吗!” 松软的围巾带着一股好闻的味道涌入鼻腔。传言说在爱的人身上可以闻到独特的费洛蒙,代泓予一直相信那是真的。 他终于肯抬头,靳诺就站在他面前,冬天还不愿意穿很多,围巾一摘,就连锁骨都露在外面。 靳诺一看到他的脸,马上绷不住了,捂着眼睛,泪水从指缝拼命往外涌,顺着脸颊渗进嘴角,又酸又涩又苦。 悲伤时候的眼泪,都和平时的味道不一样。 候机厅见过太多的欢欣和离别,大多数的人都习惯了,对这边视而不见。在某个人身上如海啸一般铺天盖地的情感,落在别人眼里,最多也不过是一颗石头落下去漾起的波纹。 代泓予是有话想说的,只是他不敢说。那天关尔佳在他的心里扎了一根刺,动一下都疼,他知道该去找哪个医生看,但不知道这个医生是不是会伸手把那根刺残忍地压进心脏里。 “小诺,你是不是……”他用力深呼吸,为自己的胆怯感到悲哀,“四年前你从北京离开的那天晚上,到底有没有对我很失望。” “没有!”靳诺不知道他怎么会这么想,“从来没有。” “……那你为什么不声不响地就要离开我呢,还是你一直恨我给你带来了无法挽回的灾难。”代泓予仍旧坐在长椅上,抬起头看他。 “我只是……”靳诺一时哑然。不知道该怎么说。那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太多,他到现在也没能理清楚。他不想看到代泓予为了他东奔西走精疲力竭的样子,那样会使他觉得自己像个累赘。 “我只是不想拖累你而已。” “可是我从没觉得你是累赘,你就没有想过离开你我也会痛苦吗?!” 代泓予控制不住提高了音量,“你总是这样,我来上海找你的时候也是的。我不想看到你‘为了我好’而做违心的事情,如果你真的打从心底里不想见到我,那就直接告诉我啊,你现在就告诉我,说你这辈子都不要见到我,让我永远消失在你面前。” “……”靳诺摇头,张开嘴却发现自己发不出一丝声音。 他说不出来。 “如果你真的再也不想见到我,你就不会出现在机场了。”代泓予难过地看着他。 “可是,”靳诺好不容易找回自己的声音,“代泓予,人不能为爱而活啊,我在你身边使你感到痛苦,让你丢了工作被千夫所指,这就是你想要的爱吗?” “不是这样的。你还记得吗,我和花协签的第一份合同上,任期写着三年,正好到你意外受伤的那一年。” 靳诺怔忪望着他,眼泪都不记得擦。 “你走之后我也想过就这么结束,既然你不愿意见到我,那我就躲到别的地方去。但是我还是续签了一年。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他对这件事还有印象,却从来没深想过原因。靳诺心里隐隐有了猜测,但他不敢确定。 “我根本不爱什么狗屁花滑,这个烂到骨子里的体育项目不值得我多分给它一丝注意。我更没有什么传承的欲望,只是单纯觉得,只要我留在中国,至少就有机会和你再见。无论这机会有多么渺茫。” “对不起……” “没有对不起,是我太任性了。”代泓予站起来,轻轻抱住他。拥抱着的话,就可以不让靳诺看到自己流泪的样子。 “我不想看到你总是为了我而忍让退步。登机时间要到了,我得走了。” 看他作势要走,始终躲在暗处的易执没忍住冲出来,急切地拦他:“喂代哥,你别走了呗……” 代泓予笑笑:“工签要到期了,我在中国没有合法工作,总有一天要走的。” 易执急了:“总有办法的嘛,靳哥靳哥,你说一句,说一句代哥肯定就不走了。” 代泓予不置可否,却停下脚步,等靳诺发话。易执也一脸期待地看着他。 靳诺胡乱擦了擦脸上乱七八糟的痕迹,捡起围巾,却踮脚挂在代泓予的脖子上。 “他说得对,你走吧。” - 回程的路上,易执欲言又止看了靳诺好多眼,终于忍不住说:“靳哥,有个事儿我得跟你澄清下,代哥去找你没影响到我训练,我保证。那段时间完全是凑巧,是,我承认是有点状态下滑,但谁也不能永远在巅峰期的嘛。我估计代哥是因为这阵子舆论反扑太厉害才走的,等过一两个星期,大家都把这件事情忘掉了,代哥肯定就回来了。” 靳诺不搭茬,转而挑起别的话题:“我听说南央也回日本了吧。你们不是在恋爱吗?” 易执一愣,脸上泛起可疑的红晕,“代哥这都跟你说了啊……南央她一般都是旅游签,有时候会来中国,我也会过去的。再就是也经常去日本或者别的哪儿比赛嘛,跑跑呗。” “你们总不能一直这样来回跑吧。” “其实也还好,我年纪大了,该拿的奖都拿完了,没几年等退役了我就去日本找她。” 靳诺“哦”了一声,点点头表示了解,随后又不再说话,开始低头抠自己的手指头。
第68章 68. 冬天是否是打耳洞的好时候还有待商榷,至少靳诺可能会斟酌这个答案。 到酒店之后他才发现自己的耳垂肿得厉害,一碰就疼。他回忆了一下,想到也许是刚才用围巾砸人的时候不小心挂到了。只是那时他将这一瞬间的拉扯与心脏的抽痛融合在了一起。 靳诺面无表情对着镜子挤污血,脸上没有一丝异色,好像一点也不痛。 只是因为他已经习惯了。在打耳洞之前他没想到自己的愈合能力能有这么差,或许可能他就和这玩意儿犯冲,他就不该一时兴起。 在靳诺的社会圈子里,不同的人总会对他有不一样的评价。当初他咬着牙非要去滑冰,无论如何也不回头的时候,以母亲为首的很多人都说这孩子真够犟的。但是在花协的那一段枯燥无味的时光里,领导们总是很满意他,无论他们有怎样莫名其妙的要求,他都能沉默着一再退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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