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老师,我们没有怀疑您的专业性, ”家长叹了口气,好像很纠结怎么说,“只是运动员这条路太辛苦了,她毕竟是我们的心头肉,让她去吃这样的苦,做家长的实在不忍心。” “到时候免不了受伤,能不能出成绩另说,万一落下什么毛病,我们实在是没办法接受。孩子也没办法接受。我们也都想好了,孩子如果有兴趣,就滑着玩玩,一切以身体健康为先,别的都不强求。”既然是滑着玩,便也没有必要聘请这么好的老师。 靳诺低头沉默。 家长很冷静地陈述完利弊,最后欲言又止地看了靳诺一眼,确定他没有别的话要说,才叫孩子和靳老师道别,随后转身离开。 - 总共方寸大点地方,说点什么话都能被听见。代泓予安静坐在里间,呼吸扑在口罩上,凝成水珠,冰凉湿黏一片。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他不清楚这家长是否知道靳诺退役的缘由,但就是这么巧,他说的话,每一个字眼都扎在溃烂的伤口处,让人难受。 他出去的时候学生家长已经走了,俱乐部老板正和靳诺说话,看到这么个打扮古怪的人走出来,一时间卡壳不知道说什么。 代泓予把口罩摘了,露出被闷得有些泛红的面容,向他点头问好。 老板很惊讶,半天才说出来话:“——你是代泓予?” 代泓予点头,老板抚掌一笑,“哎呀,哎呀,真没想到,北京那边这么重视小郝啊,竟然让代老师亲自来了!” 靳诺心里猛地一沉,脸色更加不好看。 是了,他早该知道的,代泓予怎么可能无缘无故就来上海。 郝嘉逸是国内青年组的佼佼者,他还见过,在很久很久之前的冠军杯上。退役的这几年,靳诺两耳不闻窗外事,却也知道这孩子成绩斐然。毕竟是他们俱乐部出来的人。 早先就有人一直在说,国家队的人在接触郝嘉逸,没想到这么快就成真了。 这样才对,如果代泓予是作为教练,亲自把关自己未来的学生,这倒也说得过去。郝嘉逸值得这样的重视。 老板喜不自禁,掏手机就想叫郝嘉逸现在过来,全然没有发现靳诺的神色不自然。代泓予伸手拦他,眼神却始终盯着靳诺,知道他误会了,立刻说:“郝嘉逸进队的事过两天会有专人来找你,我来上海是私人行程,不谈工作。” ---- 最近有点忙,更新不定时,大概要到月底左右。
第60章 60.不是别人 靳诺脸上的表情还没收起来,便猝然抬头看向他。 生怕老板还有话说,代泓予一伸手,拉住靳诺的胳膊,“我们先走了。” 老板“哎”了两声,手悬在半空,没拦住。靳诺被他拽出去好远,都走到商场门口了,才有点好笑地问:“走去哪里啊?” 他还不知道代泓予来上海的这阵子住在哪儿。 代泓予摸了摸后脑勺,没说话。 靳诺掏出车钥匙,在他眼前晃了一下,说:“走吧,哥带你去喝咖啡。” - 咖啡馆有一片露天区域,沿着湖错落支了大蘑菇似的遮阳伞,坐在里面倒不显眼。 靳诺捧着加奶加糖的拿铁,抿掉一小块拉花,脸上露出很享受的表情。 “最近几年,你们怎么样?”他问。 代泓予晃晃咖啡杯,热美式又酸又涩,味道极有侵略性,几乎要把拿铁的香甜盖过去。 “都挺好的。小易比你在的时候稳重多了,有了点前辈的样子。” “不错,小易终于长大了,”靳诺说出来的话简直像个退休老头子,“等郝嘉逸过去,他就是师兄了。别的呢?” 别的还有什么?代泓予低头想了一会儿。其实平时的训练也还那些,没什么变化。 “哦,还有一件事。小易和我妹妹谈恋爱了。” 靳诺脸上空白了一瞬,随后很激动地一拍手,“哎呀,之前我就觉得他们俩不对!” “小声点,”代泓予赶紧拉他,“地下恋情,不能被别人知道,不然易执要被粉丝骂死了。” “那你还告诉我?”靳诺不过脑子问了一句,一瞬间,两人又沉默了。 “那……你又不是别人嘛。” 可是他连国家队的身份都没了,这还不算“别人”吗? 端起咖啡杯,靳诺“咕嘟”喝了一大口,顾左右而言他:“怎么突然来上海了?” 代泓予正等着他问这个问题,目光炯炯:“你猜呢?” 靳诺脸上的笑意一层一层淡下来,“我不知道。” “反正不是来给你们国家队招新的。” “那可不好说。说不定等我不上班的时候,你就偷偷来领人了呢。”靳诺开玩笑。 但代泓予当真了,他语速变快,“你明知道我是来找……” “代泓予。”靳诺突然叫他的名字,阻了他的后半截话。 他双手拢住马克杯,食指无意识地在杯壁上摩挲。斟酌了很久才开口:“你看过《伦敦生活》吗?里面有一句台词,说:‘弱者不擅长爱,做一个浪漫的人需要满怀希望。’我明白你的意思,但很抱歉,我既不擅长爱,也并不浪漫。” 说话的时候,靳诺一直盯着杯子瓷白的内壁上留下的咖啡痕迹,它们早已干涸,留下一层一层像老旧年轮似的印记。咖啡豆的苦涩气息熏得人眼睛发酸,不知道今天用的什么口味的豆子,他喝不懂。即使相熟的咖啡师每天不厌其烦地为他讲解,他也还是喝不懂。 他猛然站起来,别过脸去,匆匆说:“我要走了。” “小诺。”代泓予叫住他,眼神复杂,“我下周回北京。” “啊,挺好的。确实不能待太久,你还得回去带新学生呢。”靳诺语气极不自然,他没转头,扔下这一句话,匆忙逃跑。 如果再跑慢一步,他就要哭出来了。 - 自私的人总是过得很幸福,靳诺从小就羡慕这样的人。他被剥夺了表达自我需求的能力,这个毛病跟随他直到长大。前几年和代泓予谈恋爱的时候稍稍改好了一点,但可惜只有一点,时间也很短暂,现在早就旧病复发了。 他的声带像被女巫下了咒语,诅咒他当需要诚实地表达自己的情感时,必定会失声。 隐匿的欲念不停叫嚣,一遍一遍地在他耳内重复,在说代泓予要是只能看着他一个人就好了。可这是不可能的事情。既然不可能,那干脆远远地躲开,躲到千里之外,看他意气风发地带着自己的得意门生驰骋赛场,好歹还能看到。 靳诺做不到恨别人,所以只能恨自己,恨自己心思阴暗,性格懦弱,恨自己如此轻易地爱上了一个人,就此困在里面走不出来。 豆包围着主人转了又转,努力闻他所穿的衣服上上残留的熟悉味道。直到最后一缕气息都被她的大黑鼻子吸走,才有些不满足地回窝里睡觉。 靳诺看了一会她傻呵呵的样子,重又低头凝视亮莹莹的手机屏幕。它停留在和代泓予的聊天对话框里,时间显示四年前,代泓予说:快点出来,胆小鬼。因为他躲在浴室里时间太久了。 所有记录他都没舍得删掉。 ---- 最近好忙好忙好忙,月底恢复更新哦。
第61章 61.锲而不舍 后来靳诺几乎是在躲代泓予,每天就是冰场与家两点一线。上班时他总要故作逛街,仔细侦察附近有没有熟悉的面孔,好在一次都没发现过。 之后没过两天,世纪星俱乐部敲锣打鼓地迎客,欢送郝嘉逸入选国家队。北京那边来的是个生面孔,想必四年过去,那里的人也换了不少,总归不能和他记忆里一模一样。 他作为俱乐部的代表上去握手拍照,对方认识他,表现得很客气,有礼貌地问好。还笑着说:“郝嘉逸要继承靳老师的衣钵了。” 同一个地区,同一个俱乐部,甚至连教练都一样。那个孩子几乎在复刻他的职业生涯。只是不知道正式进入赛场,他会不会还继续走他的路。 郝嘉逸在一旁小声说:“谢谢,我会以靳老师为目标努力的。”当初冠军杯青年组的那个小孩儿也不一样了,明显成熟了很多。 这样想着,靳诺偏头看他。小孩子嘴巴很薄,总紧紧抿成一条线,无论何时都很紧张的模样,看起来更薄。头发还是板寸,这不太好,不好做发型,不过男孩子嘛,留几个月也就出来了。细长的单眼皮显得有些锐利。正是青春期,额上有几颗痘痘。 他几乎要嫉妒他。嫉妒他得以去北京,得以和代泓予建立如此亲密的师生关系。他恨不得取而代之,恨不得回到十几岁,再次仰慕地看着他。有时在冰面,他会俯身严肃地给自己纠正脚踝发力,那时他可以看到他圆圆的四散开的发旋。 - 如代泓予所言,他果真在下周回了北京,不久带队去了埼玉。靳诺特意躲开那一天,因此他不知道对方在冰场等了他一整天。 上海的某一个阴雨天,靳诺走在路上,斜飞的雨水在积洼处溅起像珍珠和星星的水花。这时他在路边看到一家银饰店,外面摆了个广告牌,写着无痛打耳洞。 冬天是打耳洞最好的时候。不知怎么想的,靳诺拾级走上去,再回过神,店员小姐姐已经开始拆一次性穿孔器的包装袋了。 他很怕痛,为了转移注意力,打开手机开始看比赛直播。镜头刚好转到代泓予身上,他打了个哆嗦,耳朵一热,店员小姐笑着说:“打好了。” 完全没有想象中的痛感。靳诺下意识抬手想摸,被店员小姐拦住。这甚至比不上他在冰面摔跤的任何一次。 “这两天耳朵不要沾水,时不时消消毒,至少半个月以后再换耳钉,最好等一个月。”店员小姐熟练地交代注意事项,耳朵上晶亮的银环闪着光。 靳诺拿着刚才选好的一对小耳环结账出门。款式非常简单,略宽的圆环,他记得以前代泓予常戴一对类似款式的。 他早就注意到代泓予不会再在正式场合佩戴那些看起来很不稳重的配饰了。靳诺本以为是花协的那群老古板有要求,可这次私下见面,他也没戴。 - 靳诺发现代泓予变了很多,比如不再爱打扮、有时会显得严厉、面对记者采访不再圆滑而显得尖刻。初来国内时他因为身上过于浓重的日本人气息总是被人笑,比如说话很复杂很绕,有时候会像日式轻小说之类的。但现在他几乎很少表现出来了。 在埼玉的比赛易执表现得不太好,代泓予直接对着镜头挂脸,吓退了好几个记者。赛后他拉着易执进行魔鬼训练,把好好一个世界冠军训得头都不敢抬。这一段内容被粉丝们截下来,说好凶啊吓死了必须拿来激励我学习。 几乎要没人记得,以前他还带着两个学生的时候是多么温和可亲。
自愿捐助网站
网站无广告收入,非盈利,捐助用于服务器开支!
怕迷路,可前往捐助页面加联系方式!
点击前往捐助页面>>
57 首页 上一页 51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