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齐齐转头,看到一个穿着一身运动装,束高马尾的年轻女子被年年牵着过来。 “靳诺!”她远远地就在挥手。 代泓予直直地盯着这母女俩,背影僵硬,仿佛是一座雕塑。 年年妈妈察觉到代泓予的目光,感觉怪怪的,靠在靳诺身边,不住地往那边看。 多看了几眼,她突然觉得眼熟,惊呼:“啊——代神?!” 代泓予勉强挤出一个微笑,垂在身侧的手都在发抖。 “你好,怎么称呼?” “啊,我姓陈。代神你能给我签个名吗?”年年妈妈简直要星星眼。 年年牵着妈妈的手大声说:“妈妈,我昨天就看到电视叔叔了!”她还不太认识代泓予。 年年妈妈正等着代泓予签名,听见女儿的话,转头大惊小怪:“那你昨天怎么不告诉妈妈?” 年年不吭声,求助的小目光直往靳诺身上瞟。因为她刚刚才想起来,昨天答应了靳老师,不可以把便利店的事情往外说。 年年妈妈被兴奋冲得头脑发昏,丝毫没发觉靳诺和代泓予两人可疑的沉默。她心满意足拿到签名,跟靳诺打招呼:“不打扰你们,我带着年年先走了!” 代泓予突然开口:“你们不等着靳诺一起吗?” 年年妈妈疑惑:“啊?为什么要等他。” 靳诺听代泓予语气不对,慌慌张张打岔:“没有什么没有什么。你们先走吧,快走快走。” 代泓予神情晦暗不明,倒是年年妈妈奇道:“靳老师家和我家不是一个方向啊,他自己有车。” “……你们不住一起?” 年年妈妈面色古怪:“……为什么要住一起?” “你们不是夫妻关系……” “够了!”靳诺尴尬得快要死掉,他慌张地大喊,想要压掉代泓予的声音,但年年妈妈还是听见了。 “我和靳诺?夫妻?你误会了吧代神!哎哟……这话要让我先生知道,能闹三天三夜,哈哈哈哈……” 代泓予感觉自己得了失语症,他呆呆地转头看向靳诺,不太明白这句话的意思。 好在这个略带冒犯的误会并没有引起年年妈妈的不满,她没在意,牵着依依不舍的年年离开。 - “她不是你的妻子?”代泓予问。 靳诺扶额:“谁跟你说她是了。” “所以……你没有结婚。” “我是同性恋,同性恋!我怎么会结婚啊!”靳诺忍无可忍,四年不见,代泓予变得笨死,他以为自己在写小说吗?! 此刻他突然感觉有点鼻酸,一种没来由的怨怼情绪攫取了他的心神。那股酸意顺着鼻泪管一直蔓延到眼眶,他险些落下泪来。 靳诺转身,偷偷用袖子擦眼睛,矮身提了冰鞋就想离开。 侧过身去的一瞬间,代泓予从身后紧紧地抱了上来。 靳诺还没哭,代泓予先哭了。他抵在对方瘦削的肩膀上,声音抽噎:“太好了……你没结婚……”
第58章 58.过去 离开北京之后的行程,靳诺从没想过要隐瞒。 所有人都知道他回了上海,带着不尴不尬的现役运动员身份。是靳母第二天亲自来宣布的这个消息。 但靳诺没有告诉别人,在一年之后,他又独自回来办了运动员信息注销手续。只有经手这件事的工作人员知道。 然后这个变动被发现,有人截图ISU的运动员名单,少了一个熟悉的名字。所有人一齐感叹国内又失去了一个亮眼的选手。他们把他夸得天花乱坠,好像他是百年难遇的紫微星,如果不退役一定能斩获无数奖牌,之后入选名人堂。 有始终在关注他的小粉丝做了他的节目合集,他也有看。那时他的膝盖还不太灵活,一人一狗待在上海的老房子里,房间里一盏灯都不亮,他屈身坐在毛毯上,笔记本亮荧荧的光打在侧脸,他嘴里嚼着很久很久没吃过的高油高糖不健康小蛋糕。 看到《梁祝》,拍摄于他受伤的前一天,公开训练,代泓予举着摄像机亲手拍到他滑完,渐渐靠近镜头,直到鬓角晶亮亮的汗珠和脸上的绒毛都清晰可见。然后摄像头被他发现,他有点不好意思地伸手去挡。 视频里有一点细碎的对话,淹没在嘈杂的背景音中,别人都听不出来,只有他知道。 那天他发现代泓予拍得格外久,有点赧然,叫他赶紧放下。代泓予说,不要啊,特别可爱,以后退役了还要拿出来看。 好吧,也算是一语成谶。 - 在关尔佳的建议下,靳诺还是来了世纪星。原因无他,只是他实在不想离开冰面。反正也不靠这点工资生活。 他以为代泓予会很生气,会给他打电话发微信,甚至直接飞来上海找他。但是他没有。一点动静都没有。代泓予像他所期望的那样安静,甚至到了几乎毫无存在感的程度,他松了一口气,却莫名没觉得有多开心。 后来靳诺总在比赛直播里看代泓予,尽管有的比赛换算到北京时间处于凌晨两三点。代泓予终于能沉下心来转带易执,师徒俩飞速进步,易执站在各个赛场的领奖台上,捧着花束弯腰低头,由组委会帮他戴上奖牌,此时直播镜头总会转向场边的代泓予,他坐在那里,沉静地笑。 可能选择做教练也有这样一重原因。靳诺也想知道,去培养一个一个小孩子,鼓励他们在冰面站稳,乃至未来站上国际赛场,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活泼可爱的小孩子们确实治愈了他。靳诺已经很久没有做噩梦了。 髌骨骨折的恢复花了他快两年的时间,这期间的康复训练多么痛苦他不想回忆,但幸亏结果是好的,膝盖功能几乎没有受到影响。 只是长达两年的活动受限,他的难度储备基本丢光了,现在估计还不如国内青年组稍微冒出头的小男单。不过没关系,不上赛场的话,这点本事足够他养活自己和一只大胖狗。 - 因为觉得丢人,后来代泓予都没怎么开口说话。他总是寸步不离地跟在靳诺身后,好像怕他又突然跑了。 靳诺嫌他碍事,把豆包的狗绳塞到他手里,叫他去跟狗玩。 四年不见,豆包明显对代泓予有些生疏,谨慎地绕着他的腿嗅了又嗅,湿润的大黑鼻子给代泓予的裤腿盖了好几个戳,才依稀辨认出这是熟悉的人的味道,欢欣雀跃地咬着衣角拖他去员工休息室——靳诺的包在那里,里面装了一大袋小肉干,她今天还没吃上呢。 和四年前相比,豆包同她的主人一样,明显胖了一圈。靳诺还好,他在役时的身型瘦得可怕,现在只是回到了正常人水平,而豆包简直像一大团云,从天上拽下来,晃晃悠悠挤在人腿边,几乎把脚面淹没。 他在北京时有时会想,靳诺这几年过得怎么样,复健会不会很痛,乍换环境会不会很孤独,膝盖会不会留下后遗症。这种漫无边际的幻想所带来的恐惧几乎要把他吞没。他甚至整夜整夜睡不着,想立刻买凌晨的班机跑来上海看他。 可是靳诺没有告诉他自己的行踪,他当初选择不告而别,就是不想他再死缠烂打。他说不行,那就是不行。 那现在为什么又来了呢,大概是因为,他终归不是机器人吧。至少看到靳诺一切都好,没有出现他想象中那些恐怖的场面,他也不至于寝食难安辗转反侧。 能再和靳诺说上话,算得上意外之喜。
第59章 59.目的 第二天,靳诺还是晚班,两点才来。刚换好装备出来,前台的小阳就紧张兮兮地拉他去旁边。 他并不以为意,但离上课时间还早,权当说着玩。 小阳说:“靳哥,你来的时候看到中庭东边那边站着一个男的了吗?” 靳诺下意识转头看,小阳又赶紧扯住他。他回忆了一下,但是他们冰场建在商场里面,来来往往太多人,确实没有额外注意到谁的异常。 小阳吞咽一下,有点害怕,“就东边,一身黑戴口罩,看不清脸的一个人,可显眼了。他从今天早上咱们开门就站在这儿,一直盯到现在,连饭都没吃。好可怕,不会是精神病吧。” 靳诺安抚道:“肯定不是,别自己吓自己。等会我去看看。” 说完磊磊落落走出去,往那个方向一望,果然有人。 还是个熟人,熟悉到仅凭身材他就看出了那是谁。 - 靳诺大跨步走过去,直接拍那人肩膀,倒把人家吓了一跳。 “干嘛呢代泓予,弄得我们前台小姑娘一整天提心吊胆的。” 代泓予眨眨眼,很没有料到靳诺会这样自然地同他搭话,愣了好一会儿才回答,“因为我不知道你什么时候会来。”声音闷在口罩后面,有些失真。 靳诺失笑,叉着腰打量他,又说:“那你发微信问我啊,笨。” 实际上他们始终有对方的联系方式,只是两人心照不宣,最近的聊天记录仍然停留在四年前。 他抬腕看看表,时间差不多,索性拉着代泓予,叫他去冰场等。小阳愣愣看着靳诺把“可疑人士”就这么大大方方捡回来,表情有点难以形容,最终还是忍住了没说话。 她仍然坚持认为这人不正常。谁家好人在室内还坚持把自己裹得像个通缉犯。 - 一个带出了世界冠军的顶级教练坐在场边观摩,这给人的压力不是一般的大。靳诺总觉得今天这堂课上得很拘束,头一次盼望着早点下课结束折磨。 但偏偏天不遂人愿,课后,俱乐部老板带着他班上一个孩子的家长,亲自来找他。 靳诺立刻反应过来。前几天他刚和孩子家长谈过,这一期课程要结束了,问什么时候续课。他平时不太喜欢催这个,只是这个学生是例外。她天赋非常非常好,通常他们这个年龄的小孩子,跳跃总是低空拼转速,但这个小姑娘腿部爆发力非常强, 跳跃高度明显要比同龄的孩子好一大截。比之顶级运动员们的同期水平也丝毫不输。 虽然圈子里都说别养萝卜,少年组里表现出众的未必能熬过发育关,但这个孩子真的是好到让人无法忽视,靳诺有强烈的预感,这个女孩子很有可能会成为女单组的易执,甚至超过易执。 他匆匆跑过去,满心期待地等着小姑娘家长的回答。这么有天分的孩子,父母怎么可能忍心暴殄天物呢? 然后俱乐部老板满怀遗憾地代家长告知靳诺,说他们不准备续课了。 “为什么?”靳诺难以置信。都学花滑了,总不可能是缺钱吧。 老板叹了口气,没出声。家长主动解释道:“我们没有让孩子走职业的想法,再练下去也没有太大意义。” “可是她、她天赋很好的呀,您完全不用担心,真的,我是上过赛场的人,我可以跟您打包票,您家孩子未来绝对可以站到国际赛场领奖台上,现在放弃真的太可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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