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季司早沉默, 路北辰端了一杯温热的蜂蜜水进来。 季司早偏头看了人两眼, 见人一直赖在房间里不走、也不像之前那样往自己身上腻,一时没想明白这个人留下来是要干嘛的。 捕捉到季司早的视线, 路北辰在人身侧坐下, 一句话也没说, 只是默默地牵起季司早的手腕,轻轻给人揉捏着。 季司早一错不错地看着他,似乎是在等他说什么。 良久,路北辰终于轻声开口。 声线沉静、不带有其他的复杂情绪,只沉声问人:“累吗。” 季司早眉头挑了一下, “你想说什么。” “我从沪市带回来了一个这方面的专家,”路北辰垂着头、视线还落在人手腕之上,手上的动作也没停,似乎在仔仔细细地观察着什么, “等明天, 让他来给大家坐个诊。” “然后呢?” 察觉到季司早语气中似乎是有些不悦与质问, 路北辰抬头看人,一时没理解, “什么?” 季司早平静地看人,眉眼还弯着, 却感受不到丝毫笑意。 “坐完诊、然后呢?” “发现问题及时治疗,没有问题提前预防,就是图个放心。” 路北辰耐心和人解释着,“老祁年龄大了,对这种事情一向比较应激,他也是怕你们出现什么问题,重走那些......本可以避免悲剧发生的老路。” “谁的悲剧?”季司早眉头轻挑了一下,继续开口追问道:“你的还是他的?” 路北辰哽了一下,察觉到季司早情绪不太对,反手将人的右手抓握进掌心之中,指尖还在人手背上摩挲了几下以作安抚,又向人靠近了些,将语气也放得更轻,“你怎么了?生气了?” “......没有,”季司早顿了片刻,仿佛意识到之前自己说话的语气有些冲,他路北辰又没来招惹他,没理由这么对待人。 稍平静了下心绪,季司早再度开口:“如果明天诊断出来我的手腕不适合再进行高强度训练、建议我进行修养,不让我去打夏决呢?” 路北辰抬眸看人,“你手怎么了?” “没怎么,”季司早偏开视线,轻声道:“我就是做个假设。” “是疼痛、还是酸胀?”路北辰握着人的手不自觉用力,紧盯着人的视线生怕漏过一丝可疑的目光,语气关切,“还是出现阻塞感、又或者是活动时有不明显的弹响?” “......”季司早无奈片刻,侧目看人,“你这么专业、是这些问题都经历过吗?” 路北辰蓦地哽了一下,被季司早来来回回的几句话搞得晕头转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似的,一时间竟没想出来、季司早到底想说什么。 “可能是久病成医吧,”路北辰语气放得柔和了些,尽力避免急躁,怕将人惹急了什么都瞒着不肯说,又没搞明白这份奇怪的情绪到底从何而来,只得一点一点先捋顺再说,“有阻塞感的时候没当回事,后来出现弹响的时候已经有些晚了。” “腱鞘那个地方很脆弱,手腕处的神经又密又多,一旦出现酸胀疼痛感、便需要长时间的休息来恢复。” “如果不在一开始就进行干预治疗的话、后续会非常麻烦,最坏的结果、便是再也与赛场无缘。” “所以早早......”路北辰握着人的手,掌心相对、十指相扣,尽量放缓自己因担忧而显得急迫的语气,低声哄着人说道:“如果你察觉到了什么不对的地方、一定告诉我,好吗?” 季司早偏了偏头,原本还有些温怒的情绪似乎是被人温和的引导声一点点平复,那些不悦也消散了大半,这才轻声开口:“没有什么特别不对的地方,就是最近一段时间......总觉得手腕有些不太舒服。” 路北辰见人肯开口,忙追问道:“怎么不舒服?” “形容不出来,”季司早摇了摇头,“以前也有过,但是后来......嘶。” “后来怎么了?” 季司早顿了一下。 后来......还没来得及做检查...... 他就直接来到了这里。 这怎么和人说? “后来就好了。” ?路北辰被人说的一愣,“上一次出现是什么时候?后来......怎么好的?” “不到一年吧,就是自己好的,突然就没有不舒服了。” ???路北辰见问不出来什么之前的事,又顺着人的话继续往下捋,“那这次呢?什么时候开始的?最近几天有加重吗?” 季司早抿了抿嘴唇,暂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转而又向人问了另一件事,“你先回答我,如果医生真的建议我静养,你是不是也会不同意我去打夏决?告诉我夏决不重要、让我安心准备世界赛?” 路北辰似乎是找到了季司早情绪不对的缘由,只是这件事不论对于谁来说都是重之又重,他也无法敷衍似的先哄骗人,于是正色开口道: “那要根据实际情况再做定夺,”路北辰沉声道:“我从来没有说过夏决不重要,但是,如果你的身体情况不允许......” 路北辰顿了顿,似乎很难开口说出那句话。 季司早睫毛颤了一下,那股子没来由的无名火又一点一点从心底里升了上来,无处释放。 “所以、你和祁教练的决定一样,是吗?” 路北辰一时无法回答。 他曾经执意登上的职业舞台、最终导致了休赛将近一年之久、甚至差点再也无法继续职业生涯的结果,他不愿让季司早重蹈他的覆辙。 但是对于一个即将登上夏冠舞台的职业选手来说,还没尝试、就要劝人放弃,又何尝不是另一种残忍。 良久无言,季司早那双眉眼不再弯着。 看人的视线仿佛带着失望,又带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道理他都懂。 无非是为他好、为他身体着想、为他以后的职业生涯着想。 不论是从大局来看、还是从长远来看。 这样的决定并不能说是错。 但是他就是不太能接受。 甚至可以说、他不能接受路北辰也这么想。 别人都可以。 就只有路北辰不行。 季司早垂了下眉眼。 可这是为什么呢...... - 路北辰看着那颗灰粉色的脑袋默默偏了过去,没有低垂、似乎没什么太大的情绪反应。 只是握在自己掌心中的手被人抽离开来。 昂起的头颅也不像之前那样骄傲一般,明亮耀眼。 仿佛陷入了什么不愉快的情绪中。 显得人本就单薄的身躯更加脆弱一般,戳得人心尖儿一颤。 感受到人由内而外再度散发出来的那种疏离感,路北辰牙根一碰,久久没有被放开。 他好像突然找到了季司早询问他此事的缘由。 也似乎终于明白了季司早对待此事的执拗。 那也是他曾经坚持过的、不计后果、不顾一切的,也要认真的、平等的对待每一场比赛的执着。 谁都可以劝季司早放弃,以身体为重、以未来的职业生涯为重。 但是他不可以。 他没有劝人放弃的资格。 他本应该是更理解、更尊重这份心情的人。 更何况他作为人另一半的这个身份。 无条件的支持、以及给予人绝对选择权的自由。 路北辰松开紧紧死咬着的牙根、无奈地叹了口气。 挪动身形又往人身旁凑了凑,小心翼翼地张开双臂,轻轻将人环了起来。 说出口的每一个字都无比困难,仿佛有小刀在人心口上一刀一刀的划着,刀刀见血,心疼到极致。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所做出来的决定是对是错。 但是此时、此刻。 他没有办法说服自己、更别提说服那个一直以来只想打好每一场比赛的季司早。 “如果、医生给出来的结论很不好,” 路北辰一字一顿道,“那么不管怎样,我都尊重你的一切决定。” “你要打,我便陪你。” 季司早指尖一蜷,他似乎没想到路北辰会给他这么一个答案。 下意识地侧目看了过去,发觉人眼底似乎都带着些湿润。 顿了半晌,季司早再度轻声开口:“那如果......后果真的很严重呢。” 哪怕执着至此。 但是面临此种抉择时。 谁会不害怕、万一以后,再也打不了职业赛了呢。 路北辰垂眸,沉声和人保证道:“我给你找最好的医生,哪怕跑遍全球......我也一定给你找到可以手术的人。” “然后陪你治疗、陪你复建,等到你可以再度登上职业赛事的舞台。” 路北辰牵起人的手,再度和人十指相扣,语气轻柔,甚至不知道是陷入了什么回忆、还是在极度担忧着未来。 “不过......治疗很繁琐、手术要打针,复建也很疼。” 路北辰垂眸看着握在一起的手,轻声感慨:“若是能代替你就好了。” “但我还是会永远陪着你。” “捂着你的眼、手臂给你咬、人也给你抱。” “你......别害怕。” 季司早不知道被那句话逗得有些想笑,那副冷淡的神色终于恢复了不少,眉眼都不自觉地弯了起来。 被握着的手反扣了回去,似乎路北辰给的这个答案,终于彻底疏解开来他一直以来的烦闷感。 谁会知道后果到底会怎样呢。 先去做。 胜利永远是掌握在自己手中的。 不打怎么会赢? 不打又怎么会知道、后果到底会如何? 轻笑声传来,季司早偏过头去,无情地开口:“才不用,我不怕疼。” 倒是心疼的一直在滴血的路北辰抿了下唇角,强忍下想把人直接绑回房间里、一点可能受到伤害的后果都不想让人去尝试的冲动,无奈地开口道:“嗯,Moon神不怕疼,Moon神就是怕打针而已。” “......” 想起之前去医院体检的事情,季司早暗自磨牙,一个带着刀的视线又甩了过去,一副你再多说一句我就要杀人灭口的模样。 “我没有怕打针。” “嗯嗯嗯,Moon神什么都不怕,是我怕。” 季司早沉默,眯着眼瞪人,直到路北辰说了半天的软化这才将人放过。 只不过他倒是真的很想和路北辰解释一句。 他真的没有怕打针。 他只是...... 不想见到血。 脖颈处传来的冰凉触感,哪怕在回忆中也实在是太过于真实。 也没有哪个人、会有过脆弱咽喉处呼呼灌着凉风、直往人胸口里吹的体验吧。 死亡这件事、看似仿佛很遥远。 但是经历过一次又重新活了一遍的人,每日在睁开眼睛再度进行着日复一日的枯燥生活时。 总是会有种、恍若隔世的错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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