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中鹤的眼虽盲,但心却是亮的。 他的脸就如他的人一样,温润平和。 他从前只觉得“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这句诗矫情,眼下却觉得这个用在林中鹤身上简直再合适不过。 他不得不赞叹:“长白兄啊,你确实是我见过最温柔的人了。” 林中鹤不卑不亢,道:“曾经也有人这么夸过我,只是,他说这样不好。” 卢照水颇有些不平,于是玩笑道:“怎么就不好了,那是他没有眼光,我看长白兄这样,就甚好!” 林中鹤忽然笑了,“有没有眼光我不知道,但他确实是个矛盾的人。” 卢照水看他笑了,于是自己也笑开了。 待林比邻找到他二人的时候,他们正在下山路上。 林比邻很是惊慌,卢照水见到他的时候,心里一个咯噔。 林中鹤见到一向有礼的林比邻如此慌张也少见的严肃,“怎么了?” 林比邻气喘吁吁,“桃娘,桃娘死了。”
第6章 遇铁绝寻朗验尸 卢照水和林中鹤赶到时,云霞天宫的铁绝师太正站在外面。 林比邻在路上讲了来龙去脉。 桃娘曾约铁绝师太见面,正是在这个客房中,铁绝师太如约而来,敲了会儿门却没人开,发觉不对便推门而入,只看到桃娘倒在地上,身体早已凉透。 铁绝师太虽悲痛,但也强作镇定,并未也未惊动他人,只找到林比邻,让他去找林中鹤过来。 卢照水猜过许多可能要发生的事,甚至想到有人要在千盟大会上暗杀自己,但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会是个需要断案的凶杀案。 卢照水游走江湖多年,遇到过许多不平事,也碰到过不少冤假错案,他也确实断过案,但也只是断过,并不精通于此道,难道这人设局让他来此是为了断案? 他虽奇怪,却也看不得人蒙冤,眼下这普陀山庄中,除了他,估计也没几个人会断案,他也只能打肿脸充胖子。 他对着铁绝和林中鹤抱了拳,“寻朗虽顽劣,但也是正正经经验过尸,断过案的,还请庄主和师太允许寻朗查看一下桃娘的尸身。” 铁绝师太和桃娘的关系自不必说,毕竟能在晚上约出一向铁面漠然的铁绝师太,要么是桃娘有铁绝师太的把柄在手,要么就是二人关系足够亲密。 但若是前者,恐怕铁绝师太就是如今要杀桃娘的人了,也不会如此悲伤,所以只可能是后者。 而林中鹤…… 听到桃娘死的消息时,他是明显地怔愣了,甚至还反问了林比邻好几次去确认。 是有感情的。 得到二人允许后,卢照水才开始检查桃娘已经僵硬了的尸身。 身上并无血迹,并未受伤。 他又翻了翻桃娘的手,手指甲内没有什么碎屑,手也干干净净,并没有与人打斗的痕迹。 那就有极大可能是:中毒。 他掏出一张帕子捂住口鼻,又让林比邻找来棉布条,他打开桃娘的嘴,发现桃娘的牙齿周围竟全是紫色,他用棉布条搽了些桃娘嘴里的残留物。 是紫陀螺毒。 他掏出随身的酒囊,在棉布条上浇了些酒,那棉布条果然发黑。 “是紫陀螺毒。” 紫陀螺毒,是紫陀螺花取其汁液做成的毒,无色无味,但一滴就可要人命。 只是此毒在江湖上甚少会有,因为紫陀螺花极美丽也极难养,就连用毒甚多的苍生阁也就只有两颗紫陀螺毒丸,还是当年隋南国灭亡时,有宫人偷偷带出来卖,被十步老人所得。 又是逍遥散,又是紫陀螺,这很难让人不想到苍生阁。 到底是谁要将这些事情引到苍生阁身上,又究竟有什么目的? 林中鹤立在一旁,卢照水走过去将手搭在他的肩上。 他随后又道:“还请长白兄将这间屋子和周围一并封锁起来,让我细细再搜寻一番。” 铁绝师太走了过来,开口,“即使你是庄主的朋友,老身也是无法完全信任你的。” 她又转过身,对着林中鹤,“还请庄主能将此事交于老身,老身定要还桃娘一个公道!” 林中鹤开口:“师太,桃娘既是您的挚友,也是从小关照我长大的人,您出于义要查此案,而我出于孝,也不会袖手旁观。所以,我希望,我们可以一同查此案,还桃娘一个是非公道。” “寻朗是我的好友,为人虽风流了些,却是个侠义无双的人,况且他也有查案之经验,我们现下又无可信任之人,眼下,恐怕,寻朗是一定不可不插手的。” 铁绝师太闻言叹了口气,她虽看不上卢照水,觉得他轻浮油滑,却也不得不承认,眼下,最有可能破这个案子的倒的确是他。 她松口,“既然连长白也信任你,替你担保,我也就不为难你了,还望你专心查案,切莫生出事端来。” 卢照水向铁绝师太抱了抱拳。 铁绝师太又道:“如今我不声张,是念在你是桃娘心疼的孩子,年纪小又不容易,所以不愿扰乱千盟大会,让你难堪,但若是你迟迟破不了案,那我便顾不得这些了。” 林中鹤拜了拜,“多谢前辈好意,长白一定会查出真相,还桃娘一个公道。” 铁绝走后,林中鹤便和卢照水走入了客房。 桃娘的牙龈是黑紫色的。 紫陀螺毒。 卢照水查验了桃娘牙龈的黑紫程度,大概判断了桃娘的死亡时间——在申时到酉时之间。 客房里没有任何打斗痕迹,甚至连东西都是整整齐齐地摆在原位。 卢照水瞧见桌上有两个杯子,皆有用过的痕迹,内部茶水痕迹还未干,他用带酒的棉布条搽了几下,第一个杯子内无毒,他又搽了第二个,第一下,没有颜色,第二下,依旧没有,到了第三下时,那布条才微微显出黑色来。 杯子被洗过了。 一个人,与桃娘坐在一起喝了茶,茶水里有毒,桃娘却毫无防备。 是个熟人。 虽不能确定此人是杀害桃娘的人,但找到此人,对案件将有很大的进展。 卢照水又将其他地方检查了一遍,无打斗痕迹,甚至连东西移位也没有。 此时夜已深了。 卢照水无所得后,走到了檐廊下坐下,林中鹤立在他旁边。 “眼下只能判断有熟人同桃娘喝了茶水,桃娘是中了茶水中的毒。我明天,想到桃娘的起居室里探查探查。” 林中鹤眼里似乎有红血丝,不知道是因为天晚尚未入睡困倦的,还是因为难过的。 卢照水能看出,桃娘对林中鹤是重要的。 卢照水不太会安慰人,他只能说与案情有关的话,想要让他放心,“明天将桃娘熟识的人申时到酉时所做的事探查一番,事情很快就会有进展了。” 林中鹤抬头望着天上的月亮,感叹道:“月亮可真不是识趣的,难怪古人说,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 卢照水也抬头,月亮圆的要命。 他于是也叹道:“确实呀,毕竟不是所有东西都如我这般识趣,就是月亮也是难以免俗的。” 林中鹤笑了。 卢照水就把视线从月亮移到林中鹤笑着的脸上。 他觉得,林中鹤的笑比月亮好看,也珍贵多了,月亮常有,像林中鹤这样,不带任何掩饰的笑,却是不常有的。
第7章 探查间得见楚氏 第二天一早,林中鹤便早早立在了卢照水门外。 叁试会还需他去参加。 卢照水尚未醒,他昨晚嘱咐林中鹤明早一定要将他唤醒。 林中鹤在外顿了顿。 他从未擅自进过他人的房间。 过了会儿,他才推开门。 林中鹤眼盲,感官要比他人敏感,一进门他便听到了卢照水沉沉的呼吸。 他于是顺着这个呼吸声找卢照水。 那呼吸声忽而近,忽而沉,很是调皮,林中鹤刚要捕捉到,那呼吸声又忽然轻了许多,似乎又离他远去了。 那呼吸声像一根有形的烟雾,缠在他的周围,浮在他的鼻尖,他像是被闷住了,有些昏沉。 他于是更加仔细辨认这呼吸的来处。 林中鹤的脚步停在了桌子旁。 他长身玉立,一只手背在身后,另一只手作势要去拍卢照水的肩膀,但旋即又放下。 他面带微笑:“寻朗兄,别装睡了。” 卢照水那双微眯着的桃花眼猝然睁大,“你怎么知道?” 林中鹤颇为无奈地摇头笑笑,“你呼吸都不均匀。” 卢照水从桌上翻起,林中鹤从袖中拿出一张纸。 卢照水接过,草草看了一眼:只有四个名字。 林中鹤道,“这便是与桃娘熟识的人。” 卢照水点点头。 林中鹤又接着道:“若是楚夫人不愿见你,你不必多留,我自有办法探查。” 卢照水又点点头。 他方才还在想要不要去楚夫人那里探查一番,万一打草惊蛇了就不太好了。 如今林中鹤这话,是可以的意思了。 林中鹤走后,卢照水终于将注意力转到纸条上来。 林中鹤的字很好看,如他的人一样,温润内敛,只是不知道是如何练的,想必也不容易。 他又仔细看这四个名字。 桃娘熟识的人并不多,甚至于稀少,卢照水查起来是方便的。 第一个便是林比邻。 林比邻和桃娘一样,都是年少时就跟随林震南的人,交情自然不浅。 林比邻的嫌疑也排除的很快,林比邻作为普陀山庄管事的,申时到酉时正在库房里检查第二天叁试会要用的物件,这是库房里的伙计都有目共睹的。 当时去到客房也是铁绝师太派人通知的。 第二个人是桃娘的婢子轻霜。 她眼下并不知道自己的主子已死的消息,林比邻如林中鹤所言,派人给传了个假消息,只说桃娘出山庄有事去了。 卢照水翻到挽风院的墙头,四下环顾,发现这院子里就这一个姑娘,正在做女红,心下打定她就是轻霜。 轻霜注意到了他,先是一惊,后又大着胆子问道:“谁?” 他坐在墙头上,“在下卢照水,怕劳烦姑娘开门,出此下策,可否进这院子?” 轻霜听过这个名字,知道是公子的客人,于是点了点头。 只见卢照水轻轻一翻,便从院子外的墙头上落下。 “姑娘的绣工倒真是不错。” 轻霜是个秀气的姑娘,见卢照水走来,便放下手中的活计,“卢公子。” 卢照水笑了下,爽朗道:“你不必多礼,我与你并无不同,都只是一个普通人,我也算不得公子。千盟大会属实无聊,我出来转转。” 轻霜并不胆怯,她听卢照水这样说,也放下戒备来,露出嘴角两个小小的梨涡,“我的绣工是我主子教我的,并不算好,我主子的绣工才叫好呢,她绣的一手好凤凰,看着似是能飞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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