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中鹤看不见,卢照水想提醒他,约他的是个大美人儿。 卢照水不确定林中鹤是否是个看脸的人,但是他想到林中鹤平时简单却又精致的装束和他风雅的爱好,觉得他多少也是爱美的,至少,美丽的东西能够增添他更多的好感。 那叫春水的姑娘早已红了脸,但还是怯怯地抬头看着林中鹤。 林中鹤听见卢照水的话,侧了下头,要是林中鹤可以看见的话,那这就是个很明显地瞥了一眼卢照水的动作。 卢照水本来还待要多说撮合一下,但此刻被这一个侧头中止了。 林中鹤开口,依旧礼貌中带着疏离的笑意,“我虽爱花,却没有去明月山庄赏花的想法,况且我身为庄主,事情太多,恐怕是没有时间去看了。多谢春水姑娘的提醒,若以后我得了空,是会邀人一起去的。” 春水一下呆住了,脸上的红还没来得及褪去。 既是邀人,便不是她这个不用邀就来的人,这是个很明确,也很是委婉的拒绝。 她咬了咬那朱红的唇,似乎并不想放弃,还待要说点什么,一个中年女子走了过来。 林中鹤唤她“桃娘。” 那桃娘虽年岁已大,却风韵犹存,能看出年轻时也是个美人,且她的衣服也不像是普通下人能穿的,最起码和林比邻一个地位,甚至地位还要再高点,她行了个礼,“公子,明日的物品都准备妥当了。” 林中鹤将头转了过来,“我过会儿去核验。” 他颇有风度的向那个春水姑娘回了礼,“我还有事,先行了,春水姑娘请便。” 卢照水本想安慰安慰这个刚刚被拒的小姑娘,却听到没走几步的林中鹤回头问他,“寻朗兄?你不走吗?” “你不是要去核验东西?” “顺路。” 卢照水于是放弃了去怜香惜玉的想法。 路上,林中鹤很是奇怪地问他:“寻朗兄,你为何想撮合我和春水姑娘?” 卢照水有的时候觉得林中鹤这个人当真是真诚,有问题总是要问出来,偏偏卢照水又是个随心所欲的人,他做的事向来没什么说法。 他噎了一下。 看着林中鹤每次问他问题时单纯真挚的样子,他又不忍说出不知道这样残忍的话来。 林中鹤很是耐心地等了一会儿,没等到答案,他又问:“是因为你心疼春水姑娘吗?” 卢照水彻底噎住。 他觉得他以后真的不能随便撮合林中鹤和任何一个人。 卢照水摸着下巴,很是认真地思考了一会儿,觉得还是应该以实话相告:“我想,大概是因为我心疼你?” 说出来的话,虽听着很假,但确实是他搜肠刮肚能找到的,最真诚的答案。 因为林中鹤很孤独,这是卢照水和他接触后对他除了外貌之外最深的印象。 这是一种深深埋藏在心底的孤独,但卢照水却很敏感地捕捉到了。 卢照水虽然也是孤身一人在江湖中漂泊,但是他知道,红袖招里的姑姑们一直都在惦记着他,他没有家,但是他有可以落脚的地方,他没有家人,但是他有惦念他的人。 而林中鹤,他有家,有家人,但他却比卢照水孤独多了。 江湖上谁人不知道,他是个私生子,还是个舞姬生的。 他母亲在他六岁时就离世,留了他一个人,在主母楚青荇手底下讨生活,而林震南向来不喜他们母子,也未对这个儿子关注太多,他小时侯可以说是被欺负长大的。 后来他中毒眼盲之事,也是不了了之,林震南作为亲生父亲竟对外说是感染风寒,救得不及时,可谁不知道,这毒和楚青荇的母家楚氏苍生阁脱不了关系。 所以,林震南临死前将庄主之位传给林中鹤,这是所有人,甚至于林中鹤自己都没想到的事情。 当时林中鹤登上庄主之位,楚家可是派了众多人来,说是林震南口头之言,耳朵听到的事,没人能打包票,况且林中鹤一个瞎子,怎么能登上庄主之位。 要不是佐平阳带着人过来,恐怕今天这个庄主之位上,坐的还不定是谁呢。 林中鹤听到话很明显地顿了一下,垂了眸子,眼睫落下长长的阴影。 卢照水想到是不是因为“心疼”这个词用的不太恰当,于是半是玩笑地补了一句,“心疼你孤家寡人一个,身边也没有知心人儿啊。” 林中鹤笑了笑,并未搭话。 只是和卢照水并肩走着。
第5章 看试会突闻死讯 贰试会设在普陀山庄看风楼外的擂台上。 卢照水本不愿去看,于他来说,这样的擂台赛是顶顶无聊的,但是他又不得不去,万一擂台赛上出什么事呢。 毕竟那个人不会平白无故拿出索龙网和逍遥散设下一个毫无波澜的局,一定是要发生什么的。 卢照水今天穿了件蓝色新衣,是林中鹤要他穿的,他觉得浑身不舒服,他倒不是没钱买新衣服,只是他觉得新衣服比桀骜的野马都要难驯服,还是旧衣服穿起来更舒坦。 林中鹤还为他准备了个凳子,但他向来是个坐不住非要乱动的,没坐一会儿就往林中鹤那边倒,倒下又直起,倒下又直起。 而林中鹤正正经经坐着,一动不动,并不被他影响。 林子君看着那边甚是亲密的两人,很是是不解,林中鹤什么时候和卢照水关系如此之近了。 俗话说,敌人的敌人就是他的朋友,这下他两个敌人坐在一起算什么? 林中鹤将卢照水光明正大地带到千盟大会现场,这对他自己是百害而无一利的。 他昨晚辗转反侧,思考两人是不是达成了什么协议。 他现在甚至觉得卢照水是被林中鹤收买了,毕竟,卢照水现在这个嚣张又不知礼的样子,真的像个被包养,肆无忌惮的小白脸。 卢照水此刻却毫不知晓身边人五花八门的想法,他正支着一只腿坐在席上,往自己的嘴里丢葡萄,青丝与束发的蓝色飘带在身后摇摇晃晃,像他这个人一样,晃人眼。 看打架没意思,但看一个美人打架就有意思了。 第一局上台的便是昨天向林中鹤表名心意的春水姑娘,她对上的是苍生阁的二弟子。 春水姑娘果真如水一样,过招像是在跳舞,腰似水般柔软。 苍生阁也是不遑多让。 苍生阁是个剑宗,只是后来以独倚长剑——凌清秋为首的江湖闲散剑客兴起,苍生阁的剑宗之名便越来越没落。 在十步老人楚飞扬接手苍生阁后,药理与毒药的发展比剑理的更甚,渐渐地,江湖便以药理和毒药标榜苍生阁,剑宗这个名号倒是不响亮了。 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苍生阁的剑道虽不比从前,但在江湖上也是属于佼佼。 云霞天宫的白绫对上苍生阁的剑。 柔与刚的碰撞。 属实是有意思的。 卢照水看向林中鹤,林中鹤眼盲,招式只能靠听,他此刻正侧耳听着台上的动静,不时皱眉,不时舒眉,很是认真。 卢照水不忍打扰,只得继续看。 最后是春水险胜。 她收了白绫,朝台下行礼,下台时,卢照水注意到,她还偷偷瞥了一眼林中鹤的方向。 卢照水正是无聊,于是像发现什么惊天大秘密似的凑过去,“长白兄,春水姑娘看了你一眼。” 林中鹤闻言转过头,脸正对着卢照水。 卢照水一惊。 太近了。 他不作声地往后退了退。 林中鹤却很是礼貌,“寻朗兄还是把注意力放在比武中的招式上。” 言下之意:不要把注意力放在姑娘身上。 卢照水于是悻悻然退下。 又被林中鹤给堵了话。 第二局,第三局上的是什么人卢照水完全没记住,因为于他来说,这些正派的招数都是差不多的,没多大差别,所以他就格外无聊。 林中鹤却很是专心。 一个下午下来,卢照水只觉得腰酸背痛。 春水姑娘很遗憾地没进叁试,被沉舟楼的一个弟子给打了下来。 楚闲那小子倒是进了叁试,但就卢照水来看,他觉得楚闲的剑术还是和过去一般烂,只不过现在烂的有水平了些。 其他进入叁试的人,他记不清楚,他本身的记性也不算好,那些仇啊,愁啊,他很快就能忘,只不过这些东西总是会上赶着缠着他,叫他不得不记得。 他似乎已经习惯了每天晚上同林中鹤在后山的走走,两人一用过晚饭,便心照不宣地向后山走去。 卢照水在想事,眼下千盟大会过半,却依旧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从前他遇到这事只是觉得“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此刻,他更多了些好奇。 在千盟大会上究竟会发生什么。 他又想到林中鹤,千盟大会四年一次,一个门派承办一次,这应当是林中鹤做庄主后第一次负责如此大的活动,于他,应该是有意义的。 卢照水提早来的这十几天,他是看着林中鹤整日为千盟大会事宜奔波,力求尽善尽美的,他忽然有了个想法:如果要发生事情的话,那么千盟大会是定会被扰乱的,那林中鹤的辛苦与努力不就要付之东流了? 他又想,罗白娘的遗言只是说要他来千盟大会,又从未说过,不能将此事告诉他人。 他习惯了别人问自己来干什么时说不知道,虽然他从未回答出什么,但他也习惯了别人问,他才说,于是林中鹤不问,他也就忘了说。 他重重拍了下自己的脑袋,觉得自己真不算个东西,长白兄如此真诚相待,他却连这点提醒也忘了说。 林中鹤听见了动静,立马停了下来,“怎么了?寻朗兄。” 卢照水哭丧着脸,“长白兄,我觉得我可真不是个东西。你如此待我,我却忘了提醒你,我此次来的因由。” 于是卢照水老老实实地把自己与罗白娘的过从一五一十地同林中鹤说了。 林中鹤听完,并没有惊讶,也没有忧虑,只是嘴角的笑意深了些,他笑着说:“寻朗兄一来,我便知道是为了千盟大会,只是不曾想到你是因罗白娘之死来的。我猜到你是为人所迫,既然有他人设计,我便知道,定是有人要对千盟大会或是我普陀山庄下手,我已经特意增加了警戒,在千盟大会的事宜上也是事必躬亲,你的到来其实已经是对我的提醒了。” 他顿了顿,又继续道:“只是,此人既在暗处,你我又在明处,暗箭难防。这个人目的不明的,或许为我,或许为你,又或许为千盟大会的任一人,毕竟江湖最不缺的就是情仇恩怨。暗处的东西,我们无法确认,所以,我们只能在做好一切准备的前提下,听天由命,至少,我们要在倒霉降临之前,做到坦然面对。” 卢照水看着他月光下的如玉般的脸,忽然就有些恍惚了。
自愿捐助网站
网站无广告收入,非盈利,捐助用于服务器开支!
怕迷路,可前往捐助页面加联系方式!
点击前往捐助页面>>
129 首页 上一页 5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