佐平阳笑着看了身后的林中鹤一眼,“你倒是相信他。” 林中鹤立在佐平阳旁边,面上是无波无澜。 谍影不知何时倚靠在了林中鹤近旁的那面墙壁上,他似在放空,但林中鹤却听见了这男子的声音。 那谍影声音略有些哑,声音极小,惜字如金,“从这进来时,并没有机关。” 那是一个只有林中鹤能听到的音量。 林中鹤的眼皮跳了跳,但他并未表现出来任何不妥之处,像无数个没有任何事发生的瞬间那样,他们一个倚靠着墙放空自己,一个站在阵前思考对策。 林中鹤再度开口时,已经距这件意料之外的事情发生过去许久。 “我父亲既然想要进来,走的不是我们来时的路,会是哪条路呢?” 林中鹤与佐平阳,是随卢照水从那个已经被堵死的门进来的,可林中鹤分明记得,他们进来时,那门就已被关上了,那许清修他们三人呢? 他们四人是如何进来的? 总不可能是他们四人中,还有所谓的顾氏遗珠? 林中鹤的明知故问,许清修不答反问:“你们又是如何从另一道门进来的?” 许清修很少笑,于是这并不算友善的一笑就让人在这封闭的环境中不寒而栗,空气一下子像是凝住了。 没听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一向以礼示人的林中鹤话竟意外地没有回他的话,十分冷淡,“你们既然甘愿与我们在这消耗,想必,也就是这条路了。” 林中鹤转过头去。 任何知道卢照水真实身份的人,都不应该活在这世上。 当他听见佐平阳唤他声音的一瞬间,他才这种阴戾的想法中缓过来。 知道卢照水身份的人,首当其冲的,就是自己的师父啊。 佐平阳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他盯着林中鹤看了一会儿,而后渐渐笑开,拍了拍林中鹤的肩,话语调侃,“林庄主,我们的命,可就在你身上了。” 他这个徒弟,他是最懂了。 他内里残破的实质与表面精致的伪饰。 林中鹤垂下眸子,似乎又进入了自己一个人的世界中。 既然是出去的路,若是怕自己误触机关,那大概会将自己熟悉的事物融与阵中。 林震南死后,林中鹤到他的书房,发现尘非土中最多的便是兵书。 难道这是个什么阵法?可这世上有如此多的阵法。 木夕行。 凭何封将军? 虽木夕行是个叛国驸马,但不可否认的是,他是个很有军事才能的人,史书上曾肯定过他的两次战绩。 一是平象之战,二是凉城之征。 若说平象是他初露锋芒,那凉城就是他成名的地方了。 若没有凉城之征,他估计也立不了奇功,更入不了安国长公主的眼。 凉城一战中,他将北斗七星阵运用的出神入化。 北斗七星阵。 横七竖七的方格。 林中鹤不禁庆幸,佐平阳踩到的,只是个开启机关的格子。 “往后退。最好退到密道外。” 只有卢照水和佐平阳没动。 卢照水嬉皮笑脸的,“佐楼主不走,我也当在这陪着佐楼主了。” 佐平阳很无奈地苦笑,“我是不得不走。卢大侠你是不想走。” 最该走的没走。 林中鹤没再多说话,毕竟卢照水也不会听他的。他有一个理由,卢照水就有一百个理由反驳他。 他踏上第一个格子。 他觉得有滴冷汗,顺着自己的脖子滑下。 沉寂许久…… 没有任何声响,第一步算是成功了。 “佐楼主,可以抬脚了。” 于是那阵中就只剩下林中鹤一个。 卢照水的眼神也就只牢牢地钉在那身后是未知一片黑中的那一缕青色上。 林中鹤瘦了许多。 气氛越紧张,他的思绪竟然越发散,他又漫无目的地想,如果没有佐平阳的算计,他和林中鹤会相遇吗? 会吧。 如果不会相遇的话,卢照水可能会顶着自己的浪子之名游荡一生,但他偶尔也会觉得茫然,林中鹤也许会永远是那个江湖人眼中的第一公子,但他应该很少开心。 林中鹤,他是那么好的一个人。 他的爱是那么炙热又那么克制。 像火折子里的火种,隐藏在层层叠叠下,可以燎原的火。 爱大都像火。 火的目的不是毁灭,火是舍不得毁灭地的,它只是想要占有,占有整片大地。 可林中鹤的火,只是隐藏在火折子里。 他甚至不敢去占有。 他只要卢照水过的好就行了。 卢照水过去曾纠结,那些所谓的隐瞒,在生与死面前,却最是无所谓了,他不是已经知道了吗?那些过去所交织构成的、如今的林中鹤,就在他眼前啊。 他只要等待,林中鹤主动告诉他就可以了。 似乎到了最后一步,林中鹤停下了。 卢照水定下心神,他甚至能看到,林中鹤的额头上,已经缀满了细细密密的汗珠。 他唤了声长白,林中鹤顺着声音转过头来。 卢照水笑了下,“等你回来啊。” 卢照水能看到林中鹤的唇角微微扬起的弧度,不知怎么的,卢照水莫名地就觉得心情很好,他笑的将那一点小虎牙都露出来了。 林中鹤稳稳落入第七个格子时,所有的小方格都如当时出现的那样又退了下去。 阵破了。 气氛却不再对了。 佐平阳与许清修像是话说完了般,不再有任何交流。 许清修是从这个密道进来的,于是他心中明白——前方的路不多了。 刚才因保命而急停的雨又开始酝酿了。 四扇一模一样的门紧闭着。 卢照水还没来得及去看这四扇门的不同之处,那场骤停的雨终于在这难得空旷的地方酝酿完成了。 拂尘散开,“唰”的一声,林中鹤的扇子很熟稔地抵了上去。 那讹兽从袖中掏出什么东西,扔到嘴里,像是回光返照一般,卢照水一剑劈下,讹兽相比于从前,竟然很是轻巧地接住,卢照水能明显地感觉到,他的手劲明显大了许多,动作也更迅捷了。 卢照水不可思议道:“你到底吃了什么?” 讹兽并不答话,卢照水眉头都紧紧皱起来了,“你疯了!你是真想死这了。” 这种使得功力短期大涨的药丸,自然是有的,也是有人吃过的,但这些人最后的结局,无不是爆体而亡。 讹兽不言不语,只发了疯似的攻击卢照水,剑剑取其要害,卢照水倒也不是无法应对。 讹兽踏在墙上,身体几乎与地面齐平,卢照水却在剑刃相接,白光刺啦中,看见了讹兽那双眼睛射出的,诡异而又兴奋的光。 “咔哒”一声。 又有什么机关被启动了。 一个不想活的人,比任何人都要难对付。 这次射出的不是箭,而是数根崩得紧紧的铁丝! 讹兽自己的胳膊都也是血淋淋的,许清修在叫他停手,讹兽却像什么也听不见了,他那双一向平淡的眼睛此刻正如野兽盯着猎物一般死死盯着卢照水。 卢照水的面前正悬着一根铁丝,像是一根长针,卢照水的喉咙滚动了一下,稍不留意碰到,他这张脸就算是毁了。 讹兽真是疯了。 卢照水眼向下瞥,他看见,讹兽的小腿都要和大腿分离了,血流了一地,但他竟然浑然不觉。 过了一会儿,他的小腿终于都断了,但还剩下的残腿却自由了,那双已然看不清外形、失去小腿的腿踢中了正努力维持着平衡的卢照水。 卢照水惊呼一声,下意识往后倒去,却感到后脑勺有风袭来。 他尽力向后看去,眼眸猝然睁大,后面是四扇门其中一个,门已然因他向后的力而打开,门里是黑洞洞的一片,像是万丈深渊,而卢照水,他就快被里面的怪异的风给吸进去了。 大概是求生的欲望太过强烈,他的手死死抓住了门缝,十个指甲几乎都要脱落。 他龇牙咧嘴的,面前讹兽看他如此,竟还越来越兴奋,卢照水都觉得自己要被捅成血窟窿了。 他要活着。 要活着。 他满脑子都是这句话。 只有他还活着。 林中鹤才能活着。 后面的风太大了,卢照水的头发被吹乱,被脸上的血粘住,他越来越看不清面前那张狰狞的脸了,就当他认为自己快要坚持不住时,他瞧见,那数根铁丝正在逐渐往后缩,他有机会了! 一声大喝,面前那张狰狞的脸在一瞬间定格,而后慢慢消失在了卢照水的视野中。 卢照水脱力地倒向一旁,弱柳剑插在讹兽的身上,尚未拔出。 他看见了流云戏水扇,只不过那扇子只旋到了半路就收回去了,时间似乎变慢了,卢照水能清晰地看见林中鹤面部表情的变化,最后那面部表情的变化停在看到卢照水的一瞬间。 卢照水揣度着林中鹤的表情,觉得自己现在的样子一定很可怕,应该像个血人一样。 卢照水看着林中鹤,他觉得自己要爬起来,要笑一下,他也确实如此做了。 林中鹤扶住他,卢照水站起来,身上不知道多少处伤口。 他想,林中鹤一定很后悔让他进来。 但他也很后悔让林中鹤进来。 卢照水一瘸一拐走到讹兽处,讹兽的眼还睁着,人早已断气,他拂下他圆睁着的眼,在讹兽的袖子里摸了摸,果然,还有一朵绿色的小花,他学着讹兽当时的模样,将这朵小花放在他的胸前。 猫将军与讹兽,这两人从进来,就没打算出去。 绿色的小花,卢照水见过,叫洛玛,据说能护送无家的人到地府,不至于太过孤单。 最后,他拔下了弱柳剑,“各为其主,各有其所。” 卢照水再度抬头,许清修浑身是血的站在那里,脖子上横着自己的拂尘,他凝视着卢照水的一举一动,半晌,很无奈地叹了口气。 拿着拂尘的竟然是谍影。 谍影静静地看着他,卢照水莫名被那眼神击中了,他看见,谍影的手伸向了自己的脖子处,像是撕开皮一般,从脖子到脸,撕下了自己的人皮面具,扔向一旁。 是慕容青。 林中鹤并没有多惊讶,反而卢照水,倒是惊讶得不行。 许清修自知自己再无回天之力,他罕见地微笑了,口中却道:“平阳,我到底还是被你给玩弄于鼓掌之中啊。”
第130章 二十年夜雨将落 佐平阳也受了不小的伤,那数根铁丝的出现太过迅速,当时还在被许清修掣肘的他根本无力反应,就被一根铁丝贯穿肩部。 若没有他事先安排进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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