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着一把抓住赵黎的手,坚定地说:“我一定会带你出去。” 赵黎顿时心里一阵恶寒,鸡皮疙瘩顺着胳膊瞬间起了一身。江酒臣的掌心冰凉,像是在冷水里镇过一样,赵黎被他拽着微微迈出两步,一把挣开他的手,警戒地看着他,说:“不对,你不是那个完蛋玩意儿。” 江酒臣转过头来看着他,片刻之后,他勾起嘴角,露出了一个阴毒的笑容,嘴角越裂越大,竟然扯到了耳朵根,半张脸都被劈开了。这诡异惊悚的画面,饶是赵黎也被吓得朝后踉跄了半步。 就在这时,仿佛天光刺破重云,一道金色的剑气自上而下,气势恢宏地劈开了层叠的黑雾,那恶鬼躲闪不及,被径直撕成了两半。 黑雾瞬间弥散,房间恢复正常的样子,男人和李候南相隔不远,晕死在地板上。 江酒臣拎着横刀,指尖还往下滴着血,平日里那样随和不羁的人,竟然凭空地生出了杀伐的血腥气。他面色冰冷,重重地喘了一口气,手里的横刀当啷一声掉在了地上,双腿一软,坐在了茶几上。 他抬头看向赵黎,绽开了一个显得有点苍白的笑容,说:“不愧是赵队,还有火眼金睛呢?” 经过刚才的事,赵黎对江酒臣的笑有阴影,他忍住退后一步的冲动,说:“我抢了你多少钱?” 江酒臣愣了一下,无奈地笑了,说:“一百六。” 赵黎这才松了一口气,他打量了江酒臣几眼,走到小女孩身边,把她扶到沙发上,又看了看实在很为难人的肥胖男人,最后放弃了。他用脚尖轻轻踢了踢男人的屁股,问江酒臣:“这怎么办?” “布了结界,没事。”江酒臣回答,“一会儿他家仆人发现,会以为他是被小姑娘气晕的。” 这也太不着边了。赵黎无语地看向江酒臣。 手臂上的抓痕上弥漫着黑色戾气。江酒臣咬了咬牙,扯了几张纸巾随便擦了擦流下来的血,朝大门走去。 赵黎跟上,走到铁门的时候,江酒臣问:“你怎么认出来那不是我的?” 他这话一出口,赵黎回想起当时的场面,又是一阵恶寒。这叫人怎么解释,赵黎插上车钥匙打上火,整张脸上都写着嫌弃,江酒臣莫名其妙。赵黎嫌弃地扁着嘴巴,无语地看向江酒臣,尽量假装平静地说:“那个傻逼鬼对咱俩的关系貌似有什么误会——记仇本借我用用。” 江酒臣倚在座位上看着赵黎一本正经的表情,勾起嘴角笑了。车子启动,江酒臣转回视线,笑意还挂在嘴角上。 车子平稳地驶出别墅区,沉默半晌,赵黎问:“咒术破解后,那个女孩以后会怎么样?” 江酒臣看了赵黎一眼,轻声开口:“活不过二十。” 赵黎握着方向盘的手臂一僵。 江酒臣说着抻了抻身子,语气轻得像是喟叹:“受阴气影响太深了。” 动作之间牵扯到了伤口,完成装逼的全过程的江酒臣终于后知后觉地找回了自己的感官,比恶鬼还凄厉的惨叫响彻了马路:“疼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好疼啊啊啊啊啊!” 他喊着还不算完,翻身打滚永不停歇,硬是把狭小的副驾驶座位当成床来使用了,恨不得连鲤鱼打挺都要用上。赵黎忧伤的小情绪还没来得及上来,立刻大怒:“你老实点!卧槽……碰到手刹了!能不能别滚了?江——酒——臣!” 在这声咬牙切齿的姓名呼唤之后,车内终于安静了下来。江酒臣顶着脑袋上的大包,背对着赵黎倚在座位上,表情十分忧伤,几乎要流下了两条宽面条泪。 几年之后,一则社会新闻成为了热点。江城中心小学门口,就在学生们放学之际,一名男子突然抽出刀无目的地对路过的孩子狂砍,一名正在实习的警察不顾自身安危冲上去阻拦,在路人的帮助下,成功制服犯罪分子,不幸的是,由于失血过多,抢救无效,牺牲了。 这位实习警察叫做李候南,是江城公安大学大三的学生。在她的追悼会上,获救的小女孩在记者采访的时候哭着挡住了眼睛,哽咽着说:“我长大以后,也要成为像姐姐一样勇敢的警察。” 常湘在远处看着,恍惚间,仿佛看到了七年前,小小的李候南。 有一些东西不会因生命的逝去而消失,在你遭遇危机之时,遇到的善良、勇敢,以及一切美好的品质,可能会就此改变你的一生,这些东西从不以生命作为载体,任凭时间流逝,逝者已矣,总有一些东西,会永恒的延续下去。 即便毒疮丑恶,瘴气四生,撕破漆黑的囚笼后,总会有美好存在。 请你坚持。
第24章 禽兽之衣(一) 红灯区白天一向萧条,店面都关着门,“个人居住”的一串平房也都拉着窗帘。出动的警察不少,难免吵嚷,残妆未卸的女人推开窗子欲骂,见了来人收了话头。翻了个白眼嘟囔了几句,重重拉上窗帘,没动静了。 惯常活在灯红酒绿里的人们,连白日的光见得都少了。这一片区域像是江城市的一个暗疮,里面的人浑浑噩噩,没有人在意别人发生了什么。 案发现场过于血腥,隔离带拉出了好远,尸体区域还用遮蔽物围上了。二月份的天气反复无常,昨晚还有点暖和气,今天就连呵出来的气都要结上了冰碴。尸体放在这儿没人敢动,凝成了冰块的血迹被拿回局里化验了。 赵黎、车衡,江酒臣三人从街头下了车。到了这地方江酒臣倒是很有兴致,晃晃悠悠地四处看各种酒吧歌厅按摩房的招牌,还颇有批判意识地摇了摇头,说了四个字:“大不如前。” 赵黎的目光射向他,江酒臣耸耸肩。 车衡拉开警戒线走了进去,看见巷口的时候就皱了皱眉。这条街一到晚上就人来人往,小巷子里净是龌龊的事儿,谁会注意到谁搂着哪个姑娘、揣着哪包药走进这地方来? 没等查车衡就开始头疼起来。 赵黎跟他是同样的心情,在他身后叹了口气。周围警戒的警察跟他们打了招呼,赵黎点点头,两个人揭开了被简陋地悬起来的帘子,同时僵在了原地。 怪不得要设置遮掩,这场景,的确是不能让旁人看见。 一个暗红色的人形肉块横在地上,五官的形状还清晰可见。凝成冰的血液几乎覆盖了这条小巷的地面,纵使已经结冰,却仿佛仍是有浓烈的血腥味在冲击着众人的感官。赵黎率先掀开帘子,有点措手不及,后退一步,车衡撑住他的后腰。赵黎稳定了一下心神,朝车衡摇了摇头。 片刻后他哑声说:“叫江酒臣进来。” 吩咐过后,他看向旁边守着现场的警察,说:“现场有被破坏过吗?” “不出意外的话,应当是没有。报案的是这家夜店的老板,我们接警后立刻赶了过来,这个时间段在这个地方几乎没有人,你懂的。”他说着朝对门苦笑一下,“这种现场,一般也没人敢过来看吧。” 队里的警察已经吐了好几个了。他说着话,胃里也在翻涌,一眼不敢朝尸体那边看。那是个人,跟自己一样有手有脚四肢健全,任凭谁看了,都会生理恐惧。 “店老板是第一目击者吗?”赵黎又问。 “不是。是早上离店的一个嫖客,个人资料已经传回局里了。”他回答。 赵黎点点头:“现场法医怎么说?” “没定论。人皮剥得太完整了,他问过宋科长,宋科长说先不要动,他亲自来看。” “好。” 话音刚落,江酒臣从帘子外面钻了进来,看见这尸体的的第一眼,就夸张地拉长声“咦”了一声,背过了身子:“这是不是有点夸张?” 赵黎见他这反应,满头黑线。见众人都看着,也不好多说什么,只附到江酒臣耳边问:“是人做的吗?” “这哪能看出来。”江酒臣大言不惭地答,“这要是这么明显,我还用得着你吗?” 赵黎听了这话顿时想打人,合着他让江酒臣签了张卖身契是把自己给卖了。眼见着大土匪要发作,江酒臣不再跟他插科打诨,走近两步,蹲下身子观察这具诡异至极的尸体,车衡手里拿着取证的相机,正在拍周围的痕迹,面无表情地用手势示意江酒臣让开一点。 江酒臣无辜地对赵黎眨眨眼,说:“你们山头的人对我都不太友好。” 这具尸体的确是有蹊跷,江酒臣暂时却没有什么头绪。妖物或鬼怪作恶,虽然不具备常人的心智,但不会做无用之事,轨迹大多有迹可循。例如婴灵复仇,死者的死亡方式就是当年死婴被杀死的方式,江竹要复仇,死者要么淹死,要么吓死,断是没有无缘无故剥人皮的。 剥人皮的妖鬼江酒臣倒是知道一种,画皮,不过这种东西一般只剥面皮,剥掉整张人皮的,闻所未闻。 恶鬼复仇的话,近期也并没有被剥皮而死的亡魂。江酒臣心中踟蹰,打算回去看一看近期的亡者录。 “技法到位的话,剥掉人皮对人类来说也不是不可能之事,先看法医怎么说。”江酒臣对赵黎说。 他一个来路这么违反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人,总是说这种科学理智的话,赵黎还真不太接受得了。 “你不是应该直接去问问他,‘你是怎么死的吗’?”赵黎低声说。 “他自杀的,对,他是自杀的。”江酒臣阴阳怪气地调侃道,见赵黎要打人,忙正色答,“你这鬼故事储备实在是不行啊。寻常人死后,连自己死没死都不知道。除非执念极深的,大都记不得自己的死因,而这种鬼,要么化身厉鬼,要么化身冤魂。要真是那么好查,还要你们刑警干什么?” 江酒臣说着看了尸体一眼,接着道:“说不准都判完投胎去了。” 他的语气蓦地深沉些许,不知道想起了什么,说:“有些事,只有你们活人在意。” 赵黎难得说一句不着边的话,就招来了这经常性不着边的人一顿思想教育,属实有些无奈。外面传来声音:“赵队,宋科到了。” 话音刚落,宋坦掀开帘子走了进来,多年资深的老法医见到这场景还是倒吸了一口冷气,他扫了赵黎一眼,说:“果然一看见你小子就没什么好事。” 赵黎噎了一下,拱拱手,说:“承让承让,彼此彼此。” “你小子……” 取证人员的工作已经告一段落,宋坦先绕着尸体来回看了几圈,又蹲下来仔细地观察。大致地扫过一遍之后脸色愈加深沉。这具尸体的组织完好,创面十分平滑,在剥皮的过程中几乎没有割掉任何一块肌肉。这是要多么高超的技术才能达到这个水准?宋坦设想了一下,不得不承认,自己做不到。 尸体的后背已经和冰面黏在了一起,无法移动。尸体十分僵硬,宋坦勉强地看了一下尸体的指缝,果然这里也毫无瑕疵——就连生殖器的皮都剥得很完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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