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跨市协作办案,江城市的警方是主力,沈明和赵黎又是大学同学,在资料上于公于私都没什么可隐瞒的,付眉等人的资料,赵黎都收到了。 赵强的手上不只一条人命,他父亲是杀人犯,从小到大赵强就饱受欺侮,被同龄人叫做杀人犯的儿子,被村里的大人避如瘟神,被老师怀疑是偷钱的对象,这一切都毫无来由,只因为他是杀人犯的儿子。 孩子又有什么错呢? 初二的时候赵强在一次校园霸凌中终于奋起反抗,从今以后开始沦为街边混混的一员,再然后加入黑组织,再然后,杀人。 单只看他的童年,有可怜二字可说,看其成人后,就只剩下了可恨。丢在身上的碎石子和刺在身上的恶毒的目光,和刀光血影一起凝为了赵强一生的缩影,徒余可悲二字。 他一生都在问自己,我他娘的到底做错了什么,闯入隔壁家乱刀捅人的时候,又谁来替那个五岁的孩子问一问,他又做错了什么? 这都无解。 付眉在审讯的过程中说了一句话——这个世界我从来都不该来。 申洞县所在的区域,重男轻女的现象非常普遍。小小的女婴一出生,就被贴上了“赔钱货”的标签,她初中刚毕业,就被家里逼着去镇子里的餐馆上班,县里的矿老板从这里路过,看上了付眉,去付眉家扔下了两万块钱,就把人领走了。 付眉哭、闹,死也不同意。先是被她爸甩了两巴掌,就叫矿老板的几个保镖硬给扛上了车。 她妈默默地看着,什么都没有说。 矿老板叫钱富贵,性格很暴虐,认为付眉是自己花两万块钱买来的,就是他的东西,动辄打骂。而几乎在所有家暴的家庭里,性虐都是暴力虐待的一环。 钱富贵自己不行,付眉怀不上孕,遭了不少的罪。至于现在这个儿子,是付眉跟钱富贵的一个司机生的。 钱富贵不知道。 司机是在校的大学生,放假回来,都是同乡人,钱富贵收留他给自己开车。一来二去就跟付眉熟了,珠胎暗结。 付眉喜欢他,爱他,大学生走了,说一定会回来找她,她就信。 一年,两年,十年,孩子一点点长大,钱富贵都死了,大学生再也没有回来。这女人傻,像古代闺房的大小姐,真的就苦等。然后孩子生病,付眉找上赵强,策划了这场抢劫案。 她今年才二十八岁,与常湘年龄相仿,就已经是一个十岁孩子的母亲了。 “因为我是女的,所以我生来就该死。” 交代完所有的案情之后,付眉说了这样一句话。 ——因为我是女的,所以我生来就该死。赵黎想到李候南。 江酒臣说,被小鬼缠身,折寿损阳,一辈子都走霉运。这次被他们从抢劫犯手里救下来,下次说不定在哪里死。 为什么,凭什么? 赵黎想不明白。 前方的道路被快速前进的车头吞没,别墅区的尖尖屋顶在落满霜雪的树丛中隐约露了头,江酒臣没骨头似的地倚在车门与座位的夹角,窝成了一个舒服的姿势。他看向赵黎的侧脸,男人沉默地看着前方,面部线条硬朗,棱角分明。 江酒臣的目光似乎透过赵黎,望到了找不到边际的远方。恍惚间黄沙肆虐,城楼颓坯,战旗随风猎猎,一个人看着远处,也是赵黎这样的神情。 江酒臣扭转回视线。 车子被门卫拦下,赵黎出示警察证,片刻后被放行了。 一栋栋别墅间隔得很远,赵黎和江酒臣找了好一阵,最后车子停在一个庭院前。两个人下车,赵黎呵出一口冷气,说:“根据他留下来的地址,应该就是这里了。” 江酒臣绕到驾驶座这边,抱着臂倚着车门自下而上地打量了一下这栋别墅,两条大长腿没型没款地交叉着,竟然还微微晃着脚尖,他全身的重量都放在抵着后背的车门上,活像没长骨头。 的确是有高人指点,庭院里的所有东西都有说道,布了风水局。赵黎回过头正看到江酒臣这吊儿郎当的样子,当即眉头一皱,说:“你干嘛呢,来接女朋友吗?” 江酒臣挺起身子,伸了个懒腰,朝赵黎扬了扬下巴,说:“进去看看。” 赵黎斜着眼睛扫了他一眼,按了门铃。 很快,一个仆人打扮的妇人过来打开了门,并没有走出房间,她撑着别墅的门看向站在庭院铁门外的二人,问:“你们是?” “刑侦队的,来走访一下。”赵黎出示警官证。女人点了点头回去了,片刻后,李候南的爸爸亲自出来了。 他套着一个西服外套,领口没扎严,家居服的领子还露在外面,隐约可以看到脖子上挂着一条红线,八成是护身符什么的。裤子就更是敷衍了,赵黎看着都觉得辣眼睛。男人热情地把两个人迎进屋子里,吩咐仆人去准备水果和茶,赵黎进了门,打量了一圈,说:“不用,我们就是来看看孩子。” 江酒臣对男人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脸,自顾自地满客厅乱转去了。 男人一愣,茫然地看向赵黎,立刻反应过来,对仆人说::“快快,领这位警官到处看看!” 他说着亲切的抓住赵黎的手,说:“寒舍粗陋,见笑了,见笑了。” 要不是江酒臣执意要来,赵黎再也不想看见这个男人一眼,此时没有办法,只好皮笑肉不笑地勾了勾嘴角,说:“我们有回访的任务,来看看孩子的情况,孩子呢?” “哎哟哟,你看看,真是劳你们挂心了。”他回头吩咐,“快,把那丫头叫下来!” 他引着赵黎在沙发上坐下,说:“您坐您坐,真是麻烦了。那孩子什么事都没有,劳你们费心了!” 江酒臣转悠了一圈,在男人对面坐下,又装模作样地四处张望了一圈,摇了摇头,说:“你家这风水,找人看过吧,啧,啧啧啧。” 赵黎眼看着这人又要开始忽悠,无奈地抬头看了一眼天花板,摸了摸下巴。 他这反应弄得男人一愣一愣的,他跟江酒臣不熟,求助地看向赵黎,见赵黎不理他,又转向江酒臣,问:“警官,您还懂这个呢?您摇头是什么意思?” 江酒臣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再抬头,正与站在楼梯口的李候南看了个对眼。 江酒臣的脸色立刻板了起来,说:“实话跟您说,您全家都得死。” 女孩身后的小鬼对着江酒臣张牙舞爪,对上江酒臣的目光后,吓得一下子缩了回去。 李候南从楼梯上走下来,男人听了江酒臣的话,愣住了,不知该如何作答,讪讪地笑了一下,见李候南出来了,岔开话头,朝李候南招手:“过来,过来。” 男人对赵黎说:“刚才在楼上练钢琴呢。我这孩子您别看是女孩子,我都给她最好的教育,我上回说那话您可别误会,我对这孩子好着呢。” 李候南从楼梯口转出,绕过茶几。江酒臣手指微微一动,女孩手腕上的骷髅手链突然松开,掉在了地上。 只听扑通一声,那男人面如土色,竟然吓得直接跪在了地上。
第22章 原生之罪(终) 小女孩吓得瑟缩了一下,赵黎从沙发上站起来,审视着男人。 江酒臣依然懒散地坐着,眸光却一下变得锐利了起来。 “你做了什么,说吧。”江酒臣开口。 男人却像听不见一样,几乎是爬到了李候南身边,一把抓起了地上的骷髅,颤抖着说:“我的财运,我的财运啊!” 小女孩吓了一跳,赵黎拦在小女孩身前,居高临下地看着男人,目光转向江酒臣。 江酒臣慢悠悠地站起来,说:“他告诉你这东西能给你带来财运?你知道代价是什么吗?” 男人的眼圈猩红,抬头看向江酒臣,说:“一个丫头算什么!生出来就是没用的东西!”他说着,动作粗鲁地拽过女孩的手,双手抖得不停,还要把那东西给女孩戴上。 小鬼的面目表情狰狞了许多,与女孩相连的部分不停外延,好似要脱离出来似的。女孩被父亲的神态吓得不轻,赵黎再也忍不了,一脚把男人踹翻了。 压抑的气息弥散开来,江酒臣眉头一紧,朝男人走去。这时屋子里越来越安静,如同一片死域,刚才走来走去的仆人都不知道哪里去了。 江酒臣揪住男人的领子,看着他的眼睛,用别人听不见的声音轻声说:“那个人告诉你说这东西只会克你那闺女的寿是吗,你当真以为这种邪恶的玩意儿能让你们百岁无忧?我告诉你。”江酒臣指向李候南,说,“一旦她出事,你们全家人,包括狗,包括院子里种的树,一个月内,全都暴毙枯死。” 因为小鬼的原因,李候南很怕江酒臣,江酒臣指过来时她立刻缩在了赵黎的身后。 江酒臣眸光深邃,扯住男人脖子上的红绳,在男人惊悚至极的目光里一把扯断,一个裹着一层黑气的东西拴在上面,黑色的符咒一圈又一圈地在上面环绕。男人跌坐在地上,抖若筛糠。 小鬼尖利地叫了一声,赵黎竟然听见了,而李候南在那一刻仿佛被人抽去了灵魂,软软地瘫倒在地。 赵黎扶住她,看向江酒臣。江酒臣目光锐利,粲然犹如星辰,他嘴里轻轻诵念着什么,一道金色的咒文朝手中的坠饰飘去,一圈一圈地萦绕住,两种力量抗衡了许久,江酒臣额头青筋暴起,大喝了一声:“破!” 金黑两道符咒冲天而起,碰撞过后,四散掉了。江酒臣看向手中,竟然是一个小小的青铜令牌。房间里已经黑得不可见物,符咒破掉之后,赵黎不知为何心头一悸,江酒臣扑过来一把把他拉至身后,只见刚才那小鬼不断膨胀,竟然如同有了实体一般,从女孩身体里脱了出来。 竟然用咒法在女孩身上强行封住了一个恶鬼!江酒臣也没想到竟是这样,再回头去看那男人,他已口吐白沫,吓晕过去了。 赵黎呆滞地看着不远处的鬼影,强行镇定,在恶鬼凄厉地嘶叫了一声后,赵黎看向江酒臣,说:“江酒臣,我再跟你出来接这烂摊子,我就不姓赵。” 话音刚落一道强烈的戾气逼了过来,江酒臣扑倒赵黎,两个人就地打了几个滚,江酒臣往赵黎手里塞了不知道什么东西,吩咐道:“在这里不要动。” 他话音刚落,人就窜了出去。赵黎眼前寒光一闪,江酒臣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抽出了横刀。 这人真是多啦A梦吗? 赵黎很快被黑暗席卷。 斧钺撞击之声不时从远处传来,赵黎陷入了自己的思绪中。 时间的界限变得模糊,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江酒臣出现在了赵黎的视线里,他脸色苍白,不知道在找什么。 不好。赵黎心头一紧,小心翼翼地朝江酒臣走了过去,说:“解决了吗,你怎么样?” 江酒臣听到声音,恍惚了好一阵才把目光落在赵黎的身上。他嘴角微微勾起一点,又迅速落下,摇了摇头,说:“这个东西太强了,我斗不过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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